杂役回忆了下,道:“小人不曾,小人只看到那孩子推了侍女一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花九璃终于问向扶雪:“你为何要推你的侍女?”
扶雪泛红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薄雾,看向花九璃时,神情气呼呼的。
奶声奶气吼道:“她拿刀砍我,想要杀了我!”
侍女秋碧到他身边后,动辄对他拳脚相加,他从未反抗过。
可那晚不同,秋碧想杀他,他反抗都是错的吗?
花九璃不做回应,又问徐玉书:“你们为何突然去后山?”
花九璃站了起来,浅浅笑着走向跪伏在地上的徐玉书。
红唇一勾,荡出魅人的弧度,问道:“‘你们’是谁?”
雇凶杀人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除了徐玉书,其他二十多人,都只是为虎作伥罢了。
“是……是……”
徐玉书还没有说出名字来,数道钢针便朝他灵府袭去,俨然是灭口的架势。
没等众人看清,一道玄色身影闪过,徐玉书周身瞬间便布好了强大的结界。
花九璃站在徐玉书身前,将手中的钢针轻轻抛洒在地。
“峰主,这是作甚?杀人灭口啊?”花九璃说完,转身看向戒律堂的五位长老,“长老们,这是大罪吧?”
五位长老被连连反转的案件,搞得一脸生无可恋,纷纷抬头看天。
花九璃痞痞地开口:“玉书师弟啊,你给你师尊当狗真是对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她可从来没把你当人呢。”
在结界里的徐玉书,眼里多了一丝恨意和决然。
“设此计之人,是师尊的独子裴怀承!他隔三差五就会去找扶雪的茬,有时将人虐打得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这次扶雪参加门派擢选,他一怒之下就想找机会将扶雪废了。
不料扶雪却拜了小师姐为师,裴怀承嫉妒、不甘,也不敢放任他变强,
就想借侍女之手除掉他,不料中途出了变故,扶雪没死,还住进无妄峰。裴怀承更难下手,便想了这个计策。”
话毕,大厅内又是一片唏嘘,几个戒律堂的长老纷纷擦起冷汗。
宫宵雨嗤笑一声:“红口白牙就敢诬陷怀承,玉书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裴怀承天资比你好,想将他拉下水而已。”
宫宵雨指着一众受伤的弟子,看向戒律堂长老。
“无凭无据地将我门下弟子,虐待十日,屈打成招,长老们管不管?”
戒律堂长老们,恨不得地上有条缝,他们现在就钻进去。
花九璃被反咬一口,不急不躁地说道。
“既如此,那将你宝贝儿子叫出来,当面对质如何?”
“不巧,怀承出门游历去了,现在不在峰内。”
花九璃和掌一拍,笑道:“巧了!小侄来的路上正巧……碰到‘出门游历’的怀承师弟。”
宫宵雨面色骤变,沉着脸看向大殿门口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押进来的儿子。
她不是派人守卫……是了,她今日见花九璃浩浩荡荡地,带了乌泱泱的一群人来。
紧急之下,将守着裴怀承的人调了一半出来,在大殿周围布防。
裴怀承那边,就被花九璃钻了空子。
就像她十日前突然闯入天玉峰,抓走了峰上二十多位弟子一样。
她总是这样出手毫无章法,让人猝不及防。
宫宵雨本以为,她这个从不插手门派事务的小侄女,不过就是来理论一下。
双方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就罢了。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
花九璃笑意盈盈地看着裴怀承,两指并拢抵在他的额间。
眨了眨眼,颇有些无辜地说道:“师弟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小师姐就要搜神了哦。”
“住手!”宫宵雨慌乱的声音响彻大殿。
可是他若承认了他做的事情,残害无辜、陷害同门可是大罪。
他极有可能被废除一身修为,赶出梵山派。
“娘亲!救我,娘亲!”裴怀承哭喊道,以往嚣张跋扈的气质荡然无存。
“离九,你想要如何?”宫宵雨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沉下心想要跟花九璃讨一个转圜的余地。
“哦?五位戒律堂长老觉得如何?要我搜神来证明下,我所言非虚吗?”
花九璃看向戒律堂五位长老,笑得眼睛弯弯的。
五位长老现在看她笑,都觉得后背发凉,他们今天才明白,这是个得罪不得的主。
“不必证明了!是怀承鬼迷心窍,走了错路!”宫宵雨咬牙道。
“娘亲!”裴怀承没想到,他娘亲这么轻易就让他认罪了。
“闭嘴,跪下!”
宫宵雨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儿子一眼,修为被废跟灵府被毁之间,两害相权取其轻,是为上策。
“我儿不懂事,还请你高抬贵手。”宫宵雨走到花九璃面前,深深一揖。
花九璃却并不理她,径直走向扶雪,蹲了下来。
“你想如何处置他?”
扶雪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花九璃,觉得心里有一处寒冰覆盖的荒芜,被一缕春风拂过,悄然化成一滩春水,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弟子,弟子不知……”
扶雪从未想过,欺压他两年的裴怀承,会有让他来决定命运的一天。
在遇到师尊之前,他本以为自己必定会有一天,死在裴怀承手里,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此刻,因为师尊的一句话,裴怀承过往对他造成的那些伤害,留下的恐惧,仿佛都没那么可怕了。
花九璃笑着揉了揉扶雪的脑袋,忍住手痒,没有去捏他的小耳朵。
她起身对戒律堂五位长老说道:“既然如此,买凶杀人、残害无辜、陷害同门,数罪并罚,怎么也得废了内丹,逐出梵山派吧?”
第92章 小狐狸也有人疼了
“既然如此,买凶杀人、残害无辜、陷害同门,数罪并罚,怎么也得废了内丹,逐出梵山派吧?”
五位长老被花九璃一盯,个个冷汗淋漓,这裴怀承怎么说也是三峰峰主独子,他们怎么敢废他内丹啊……
正左右为难之际,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哎呀,我的宝贝闺女哎!让爹爹看看,几天不见是不是又瘦了?”
人未至,声先到,花九璃无奈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是她那便宜爹来了。
呵,她事情都处理完了,他来了,这摆明就是来当和事佬的。
心情不爽的花九璃,给了离明一个冷脸,缓缓开口。
“掌门来的正是时候,裴怀承买凶杀人、残害无辜、陷害同门。戒律堂已经决定数罪并罚,废其内丹,逐出梵山派。”
戒律堂五位长老一脸震惊:???
他们什么时候决定过?不是你一个人决定的?拉我们戒律堂下水做什么啊……
“掌门,我儿还小,不懂事。还请掌门给怀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怕看在裴闻康的面子上……”
宫宵雨将前三峰峰主裴闻康都抬出来了,裴闻康担任三峰主多年,又是掌门离明的师弟。
宫宵雨赌掌门不会不念旧情,让裴怀承成为一个废人。
“我们家小九真聪明,这才几天就查得水落石出了,案子查得比戒律堂强多了!”
离明瞅了眼戒律堂的五位长老。
花九璃面无表情回道:“无他,唯手毒尔。往死里打了半天就全撂了。”
戒律堂的五位长老,也有点挂不住脸,她那哪是在按部就班地查案子?
她那明明就是严刑逼供啊!逼得比他们戒律堂还狠啊!
离明为难地看着花九璃:“内丹废了,他以后就是个废人了,你看要不……”
话未说完,花九璃素手一伸,裴怀承便被花九璃凌空摄住了神魂。
强大到恐怖的神识,将裴闻康的神识紧紧箍住。
像一个擎天巨人,要捏死一只臭虫一样,仿佛只需一个用力,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既然怕变成废人,那我就将他变成一个死人,诸位就不用为他的前途担忧了。”
花九璃“善意”地给出了解决方案,大殿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连扶雪都呆住了,看着花九璃的眼神,多了丝意味不明的情愫。
宫宵雨看着面如土色的裴怀承,一下子慌了神。
她终于意识到,面前之人若是出手,哪怕她的亲爹都拦不住她。
裴怀承的脸,在花九璃强大神识的挤压下,开始变形,意识也逐渐混沌。
他在如此强大的神识下,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宫宵雨来不及思考,便单膝跪在了花九璃面前,如同绝望之人在参拜掌握众生命运的神祗。
“生死契!你若放我儿一条生路,我儿裴怀承愿与扶雪结生死契。扶雪死,他便死。”
花九璃唇角一勾,暗道这宫宵雨还真是个聪明人,猜到了她要杀裴怀承的原因,是想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但是,她给的筹码还不够。
花九璃手下微微用力,裴怀承瞬间七窍流血,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
“主仆生死契!扶雪为主他为仆,终身侍奉,绝不背叛!”宫宵雨又开口。
花九璃闻言像扔垃圾一样,将裴怀承一扔,宫宵雨急忙飞身去接他。
裴怀承躺在宫宵雨怀里,又吐出一口血,好在神魂无恙,宫宵雨终于如获大赦般松了一口气。
她面上又浮上浓浓的悲哀之色,她的夫君裴闻康不顾夫妻之情,日日在外沾花惹草,还带了个野种回来。
如今她宫宵雨的儿子,却要认这野种为主,终身侍奉,绝不背叛。
何其悲哀啊……
“我不杀他,不代表不追究他犯过的错。”花九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宵雨,“他滥杀无辜,可以交给戒律堂处置。可他害我徒弟受如此重伤,峰主总该有个交代。”
“你想如何?”宫宵雨知道,事情还没有了结。
宫宵雨抱着儿子的手,僵了一瞬,道:“一千戒鞭如何,我儿怕撑不了……”
花九璃冷声打断:“三千戒鞭!”
按律,裴怀承当被废掉内丹跟修为,逐出门派。
虽然戒律堂还要处罚裴怀承,但可想而知,大多会是些不痛不痒的,养个几天就好了。
她打他三千戒鞭,还算是便宜他了。
宫宵雨张了张嘴,终是咬牙说了声“好”。
花九璃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前,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宫宵雨。
“峰主啊,我徒弟受伤这些时日,汤汤水水的花了不少灵石,你看这医药费?”
大殿里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的众人,又在风中凌乱了。
这人将别人儿子抢走了不说,还打算抢钱啊?
宫宵雨看了眼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挟在中间,强行结完生死契还在昏迷的裴怀承,攥了攥拳头。
“我明日会派人将灵石送到无妄峰。”
花九璃满意地点了点头,半含威胁地说道:“对了,还请峰主记住,你男人犯的错,别怪在我徒弟身上。”
说完便抱着扶雪御剑离去,掌门离明在后面一边喊“闺女等等我!”一边追随众人而去。
只剩宫宵雨脱力般地坐在地上,一瞬间像是苍老了不少。
扶雪这次回去,乖乖地在花九璃怀里,也不挣扎了。
他将下巴搭在花九璃的肩上,小手拽着她的衣襟,一双狐耳在风中时不时抖动两下。
他在想师尊走前跟宫宵雨说的话,她说“你男人犯的错,别怪在我徒弟身上”。
以往裴怀承三天两头,就要虐打他一次,他都忍了。
宫宵雨将她扔到后山,派侍女磋磨他,他也忍了。
他衣不蔽体,在苦寒中饥肠辘辘,他也忍了。
因为他内心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肮脏不堪的存在。
他觉得他出生在这世界上,对不起所有人,他害死了父亲、母亲,还害得别人原本完整的家庭破裂。
所以,他一直默默承受宫宵雨跟裴怀承的怒火与折磨,他觉得这是他欠别人的。
可今日,师尊却说,这一切本不该怪他。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啊……
扶雪眼角溢出一丝清润的泪,他怕被人发现,干脆将脑袋埋到了花九璃的肩上。
感受着身前之人的温暖,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终年被关在地下的小兽,破开了冰冷阴暗的牢笼,沐浴到了一缕阳光。
“那日唤你下山的侍女,是天玉峰安插进来的人。”花九璃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解释解释,“为师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人把你带走,害你受刑。”
埋在花九璃身前的扶雪,闻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打湿了一片衣襟。
其实,扶雪在看到那个叫于莺的侍女,被扔到天玉峰大殿时,就隐约想明白了,为何当初无妄峰无一人出来帮他。
花九璃轻轻拍了下扶雪的背,安慰道:“是为师不好,不哭了啊,为师心疼。”
“我没哭……”埋在花九璃肩上的扶雪,狐耳抖了抖。
“嗯嗯,你没哭,师尊没看到你哭,我徒弟真是个小男子汉。”
扶雪不着痕迹地擦了下眼泪,又将小脑袋瓜搭在了花九璃的肩上。
他往后也有人疼了吗?
如果真是他们说的“三分真情,七分演”,那师尊待他的好,总归也是有三分是真的吧?
哪怕只有三分,扶雪却控制不住地,生出一丝小小的满足来。
花九璃带着扶雪御剑飞回无妄峰,甫一落地,花九璃盯着扶雪的狐耳变了神色。
雪白的狐耳,已被鲜血染红。
第93章 师尊带你揍人去
扶雪之前受伤,休养十日过后,狐尾已经可以收回去了,唯独耳朵还不行。
那狐耳上刚结痂的伤口,不知为何又破开了。
鲜红的血将白狐耳,染得刺目。
扶雪看到花九璃的眼神,终于也察觉到了不妥,他抖了抖耳朵,刺痛从头顶传来。
他之前将头埋在花九璃怀里,将刚结痂的伤口蹭破了,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扶雪觉得有些丢人,羞得连小脸都有些发红,转头就要跑,没想到又被花九璃一把捞了回来。
“小狐狸往哪跑,过来,师尊给你上药。”
扶雪又开始挣扎了起来:“我,我,我自己来……”
花九璃像是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将人捞在怀里便往主殿走。
她的寝殿很大,扶雪第一次来,虽然只是在前厅,但不由得还是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