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花九璃按在桌前,看着她翻箱倒柜地寻了几瓶疗伤药。
“这是大师兄很久之前给我的,说是疗伤药中的圣品,无奈我很少受伤,无福消受啊。”
花九璃拿着几瓶药,连连叹息。
扶雪突然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她很少受伤,他三天两头就受伤……
花九璃拿着竹棉棒,沾取了药膏就要往扶雪小耳朵上抹。
不料对方往后一躲,花九璃上药上了个寂寞。
“我自己来……”扶雪嘟着小脸,浑身写着拒绝。
花九璃看了眼他的白狐耳,他自己上药,能找准位置吗?
花九璃将药瓶往扶雪面前一推,行行行,小徒弟要独立,要强,想自己来就自己来吧。
于是,她就看着自己的徒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抹了半天。
那耳朵越抖越厉害,那药哪里都抹到了,就是没抹到伤口上。
“我睡觉的卧房有镜子,你去照着镜子抹药?”花九璃好心提议。
不料扶雪手一抖,直接将药膏抹到了头发上……
扶雪有点心疼,他之前受伤很少能有药用,他是天妖狐血脉,自愈能力比常人要强很多,受伤后都是靠自己慢慢愈合的。如今,这么好的药却被他浪费了。
可是师尊她刚刚说要他去她卧房,男女授受不亲,即便他是她的“童养夫”,他也不能……
花九璃不知道自己徒弟脑子里这些弯弯绕绕,见扶雪的耳朵又焉了下来,她一把将他的椅子拉到自己身前。
在扶雪还没反应过来时,精准地将手里的药,涂到了他耳朵的伤口上。
“喏,这不就行了?看来还是得师尊我出马。”花九璃骄傲道。
当她又取了药,打算涂另一只耳朵时,那只狐耳不安地抖动了起来。
花九璃觉得那狐耳抖动的速度再快些,就要看出虚影了。
“别动……”花九璃轻轻握住了毛茸茸的狐耳,还捏了下耳尖,防止他乱动。
扶雪不动了,耳朵也不动了,他愣住了。
直到花九璃将药上完,扶雪呲溜一下,招呼都不打,就跑得没影了。
花九璃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愁云惨淡。
怎么办,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孤僻了?
都怪那裴怀承,一定是他给自家徒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花九璃想到了那三千戒鞭,瞬间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第二日,扶雪起床后,照例跟花九璃在饭厅一起用膳。
不过,这次用膳结束后,又多了一道流程。
花九璃要给扶雪上药,昨天扶雪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今日在上药时表现得从容了些。
不过他那对狐耳还是止不住地抖,花九璃嫌他抖得厉害,就将那对狐耳捉到手里。
上完药后,她才发现自家徒弟小脸有些红。
“是不是有点疼?这药上完后会有些热辣之感,过一会就好了哦。”
说完,花九璃还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狐耳。
然后,那狐耳竟有些透出粉色来了……
上药后,花九璃递了一根戒鞭给扶雪:“走,师尊今天带你揍人去!”
裴怀承昨日被他们带回来后,就扔到了地牢里,想必过了一晚,人也精神了不少。
当扶雪握着戒鞭,站在被吊在刑架上的裴怀承面
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那个曾经无数次让他恐惧、战栗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
“裴怀承,你可知道,你要在我无妄峰受够三千鞭?”花九璃问道。
眼前的裴怀承,略显迷茫地缓了一会,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我娘不会这样对我的!你骗我!”裴怀承开始挣扎起来,“劝你抓紧放了我,我天玉峰也不是吃素的,我会让我娘杀了你!杀了这个小杂种!”
花九璃不屑地挑了下眉:“你想杀我徒弟?那怕是有些难度。你这么快就忘了,你昨日跟扶雪签了‘主仆’生死契了?”
花九璃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字道:“你现在是扶雪的奴仆,生死相连,终生无法背叛!”
“你仗势欺人!我永远不可能做这个小畜生的奴仆!”刑架上的裴怀承,几乎发狂。
“他娘亲那个狐狸精,勾引我父亲,害我娘亲终日以泪洗面,害我父亲身死!”裴怀承眸色阴狠,“他这种肮脏下贱的胚子,凭什么活着!”
不等花九璃发作,一条戒鞭携着罡风,狠狠地抽到了裴怀承的脸上。
裴怀承的脸上,瞬间便多了一条血痕。
扶雪眸色猩红:“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娘亲出言不敬!裴闻康隐瞒身份欺她骗她,最后还要剖她妖丹,裴闻康才该死!”
“你那狐狸精娘亲,连勾栏院的妓子都不如,还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闭嘴!”
扶雪像着了魔一样,用戒鞭一下一下地抽着眼前的人,打到最后眸中都泛起了血色。
很快裴怀承就没有精力再骂了,从他嘴里吐出的只有痛苦的惨叫声。
打完第三百下时,花九璃一把拉住了还要举鞭的扶雪。
“三百鞭了,明日再打。”
扶雪看着眼前的人,才猛地惊醒,他刚刚完全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恨不得将裴怀承千刀万剐。
他阴狠疯狂的样子,都被师尊看在眼里了吧?
是他觉得自己有了依仗,一时得意忘形了……
第94章 师尊,不成神了好不好?
扶雪有一瞬间混乱,她会不会嫌弃自己没有仁心,为人狠厉?
她会不会嫌弃自己不是清风朗月、兰枝玉树之人?
她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妖族本就心思阴暗,龌龊不堪……
花九璃将扶雪手里的鞭子取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捏了捏雪白的狐耳,看向他有些不安的眼睛。
轻声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别累着。”
扶雪怔愣了一瞬,猛地扑到了花九璃的怀里:“师尊……”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裴怀承受刑的第二日,花九璃照例在饭后给扶雪上了药,这日的扶雪比昨日还要乖巧一些。
当花九璃又将戒鞭递给扶雪时,他却没有接。
“师尊,我想去练剑了,我受伤多日,耽误了不少。”
接下来的九日,扶雪都没有去地牢。
裴怀承在无妄峰受完了三千戒鞭,扶雪只打了他三百鞭。
当宫宵雨阴沉着脸将裴怀承接走时,裴怀承早就被打成了个血人。
花九璃望着宫宵雨跟裴怀承离开,看着身边的扶雪,柔声道:“你的仇,师尊帮你报了。以后,要开心些。”
扶雪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了花九璃眼里,那双眸中似有万千泛着柔光的星辰,温柔又治愈。
花九璃给扶雪找的小师父范溪,在扶雪出事之后倍感自责,便来找花九璃辞别。
花九璃也不好强人所难,对范溪修行上的问题,指点了几处,对方便大喜过望地连连道谢后离去了。
这日吃完早饭,扶雪乖巧地坐在桌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花九璃看了眼自己徒弟吩咐道:“你范溪小师父走了,师尊给你在梵山派玄堂里报了名,你跟着师兄弟们修行,也多交些朋友。”
梵山派是有统一的玄堂的,有教心法的,有教剑术的,有教阵法的,有教炼丹的……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不过,就是众多师兄弟一起修行,难以因材施教。
许多对弟子要求高的师父,不会将自己徒弟送去大玄堂,都是亲力亲为地教导。
花九璃自己就不是按部就班的人,更别说由浅入深地教徒弟了。
扶雪听后愣了愣:“师尊……师尊不教我?”
是他资质不行,师尊不愿教他,所以不管他了吗?
“教!怎么不教?你先去玄堂跟着学些基础的,若有什么不懂,尽可回来问为师。咱们这叫双管齐下。”
花九璃为自己偷懒,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见自家徒弟面色缓和了下来,花九璃继续道:“你去玄堂好好修行,给师尊拿个第一回 来,也给师尊长脸是不!”
扶雪这才坐直了身子,坚定回道:“徒儿会给师尊长脸的!”
花九璃见自己洗脑成功,开心地在扶雪脑袋上揉了揉,又捏了捏他毛茸茸的狐耳。
扶雪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师尊,还坐在原地不动。
花九璃见状道:“你去玄堂吧,多跟师兄妹说说话,别总一个人待着。”
“嗯……”扶雪点了点头,但还是未起身。
花九璃又道:“去吧!”
这孩子咋了,不会是性格过于孤僻,孤僻到不敢出门见人了吧。
扶雪在座椅上不安地晃了晃,提醒道:“师尊,今日还未给我上药……”
花九璃看了眼他那早就恢复如初的白狐耳,这伤都好全了,上什么药?
昨日不过是想着巩固一下,才又硬上了一次药。
她这徒弟也是可爱,一开始她要给他上药,就跟她要杀了他似的,躲得那叫一个快。
现在倒好,主动求上药。
看来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徒弟终于感受到了,她老母亲般慈爱的心。
想到这一层,花九璃开心一笑:“以后不用上药啦,伤都好全了。”
不料,扶雪听到这话后,两只狐耳却焉了下来。
花九璃一脸担忧地坐在他面前,问道:“咋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扶雪低垂的眼睫颤了颤:“耳朵……耳朵还是有点疼的。”
花九璃当即变了脸色,大师兄那疗伤圣品,难道治标不治本,外伤好了,内伤还在?
想着,她便将手伸向扶雪的头顶,捉住了他抖动的耳朵,仔细瞧了会——没看到一点伤。
也难怪,都说妖族的耳朵极为敏感,受了那么重的伤,内里没好全也是有可能的。
花九璃轻轻捏了捏扶雪的耳朵,问道:“这样疼吗?”
扶雪袖中的小手紧了紧,狐耳有些发烫,回道:“有点……”
花九璃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这药,果然是假冒伪劣!我就知道他那个抠门的,哪舍得给我什么值钱的药!”
说罢,花九璃又进屋一阵倒腾,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几瓶药。
“这几瓶是那老头给我的,他总不能坑自己闺女吧?”
花九璃又将药给扶雪抹了,抹完之后还嫌弃那药吸收得慢,张口吹了吹……
扶雪被她吹得耳朵一抖:“我,我,我去玄堂了。”说完便逃命似地跑了。
扶雪下了无妄峰,便将那对毛茸茸的狐耳收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梵山派主峰的玄堂走去。
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以梵山派弟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时光如梭,十二年转瞬即逝。
花九璃也毫无悬念地,又经历了十一次渡劫——次次失败。
扶雪在拜师的第二年,他亲眼见到了花九璃的飞升雷劫。
万里雷海携毁天灭地之威,将雷暴中心那个小小的身影几乎吞噬。
修为如此强大的师尊,在雷云之下,渺小得不堪一击。
扶雪在远处偷偷地想,师尊要是灰飞烟灭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当“杀夫证道”的工具了?
在扶雪拜师的第五年,他看着在飞升雷劫下,万千青丝飞舞的师尊。
暗暗地想,若是师尊飞升成神了,他是不是就不用当“杀夫证道”的工具了?
在扶雪拜师的第八年,他抱着被飞升雷劫劈了一整天,几乎奄奄一息的师尊,眸色晦暗不明。
他想,若是师尊飞升成神了,他就没有师尊了,他要去哪里寻她呢?
在扶雪拜师的第十二年,他几乎疯狂地抱着九死一生的花九璃。
嘶哑着嗓音哽咽道:“师尊,不渡劫了好不好,不成神了好不好……”
第95章 小狐狸说我不掉毛
万里雷海散去,扶雪抱着花九璃,嘶哑着嗓音哽咽道:
“师尊,不渡劫了好不好,不成神了好不好……”
花九璃不甘地看着幽深的苍穹,那里是她的家啊,她怎么能不回去?
她生活了五万年的地方,她怎么能不回去呢?
时光飞逝,曾经备受欺凌的小狐狸,也一点点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凤眸朱唇,眉如墨画,湖蓝色的眼眸下,点缀着一颗赤红色的朱砂泪痣,煞是惑人。
这十二年里,他在宗门大比中,给花九璃拿回来数不清的第一名。
每次花九璃都夸他,“不错,真给师尊长脸!”
每当这时,扶雪就会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湖蓝色的眼眸都会溢出星光。
扶雪资质甚好,在花九璃的指导下,仅仅十九岁就到了元婴初期。
众人皆感叹,此人有他师尊当年风范。
梵山派再也没有人敢叫他“小杂种”了,他成了一众弟子中,令无数人仰望的佼佼者。
这日,花九璃怀抱一只通体如墨般的小黑猫,慵懒地坐在后花园湖边晒太阳。
小黑猫拥有一双琉璃黄的眼眸,可爱得紧,趴在花九璃身前,也睡了个四仰八叉的。
这猫是在外游历的大师兄萧云飞,托人给她带回来的,她这师兄倒是懂她。
花九璃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月牙”,每日抱着,宝贝得紧。
还好花九璃大多穿玄衣,这月牙掉毛掉得厉害,掉到花九璃身上,倒也不是很明显……
只能说是,一人一猫搭得很了。
花九璃从小就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宠物,无奈乐沧总是教训她成大事者,不可耽于玩乐,不允她养。
后来她到了人间,收了个徒弟,徒弟是个毛茸茸的小狐狸,花九璃手痒摸过几次小狐狸的耳朵。
可是小狐狸长大后,很少露出狐耳了。
花九璃想着想着,又撸了一把小黑猫,暗道还是小猫咪好啊!
正要再摸一把,身上的小黑猫不满地瞄了一声,被人拎着后颈提开了。
扶雪一脸嫌弃地,看着小黑猫簌簌掉落的黑毛,蹙起了眉头。
“师尊,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六界最可爱的小猫咪。”花九璃晒着太阳,眼都不睁,慵懒地应了一声。
三个月前扶雪带队下界历练,没想到回来这么快。
按理来说那梅溪古林,要五个月才能走出来吧?
“不准养!”她那徒弟冷声道。
花九璃这才睁开眼,看向一身赤红锦袍的扶雪。
梵山派非正式场合,是可以不穿弟子服的,他这徒弟自从有了钱后,就给自己置办了无数身赤色系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