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有被拉上,风从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原本就冷寂的房间又多了一丝寒凉。
看着窗外倒下的大雨,覃舒沅有些晃神, 垂眸看了眼还亮着的手机屏幕, 此时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了五十六分钟了。
她伸手将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头抵在了墙上, 喃喃自语道:“算了, 不来更好。”
门吱呀被推开, 耳边响起了推车的声音, 瓶瓶罐罐碰撞发出的响声, 她没有转头去看, 便也知道只是护士进来换药罢了。
可突然一个塑料袋装着一个盒子出现在了覃舒沅的眼前, 她被吓到往后仰了半寸, 猛地回头看去,发现贺妄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她的眸底闪过一丝亮光,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只是她并不想表现出来, 很快那抹亮光转瞬即逝, 又恢复了那副平淡冷漠的模样,她瞥了他一眼, 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贺妄衍拉来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 只是双眸紧盯着覃舒沅的额头,紧接着视线往下,就这样来来回回看了好一阵子。
覃舒衍见状,不禁提着被子往上,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包裹住,她警惕地看着贺妄衍,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看你伤的怎么样。”贺妄衍说完,就将手上提着的饺子放到了覃舒沅的跟前。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饺子,又侧目看了看贺妄衍,嗤笑道:“贺先生真独特啊,带着饺子看病人还是头一回见。”
“怕你饿着。”
“多谢关心,饿不着。”
气氛有些僵着,覃舒沅别过头去看向窗外,心里依旧有些生气。
她如今身上受的伤都是拜他所赐,就拎着一份饺子就算赔罪了吗?覃舒沅轻咬着下唇,眸底尽是不悦。
贺妄衍突然站起身子,椅子拉扯地板发出了一丝刺耳的响声,她转过头去,看着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贺妄衍,没好气地说道:“干什么?长得高了不起吗?”
覃舒沅气鼓鼓的模样,在贺妄衍的眼里看来有些可爱,毕竟她确实是因为他放鸽子才受的伤,所以不管覃舒沅对他的态度有多冷漠,他都没理由生气。
贺妄衍:“收拾一下东西,我给你换了一个单人间。”
覃舒沅:“嗯?”
看着贺妄衍帮忙拎着包包拿着外套的时候,覃舒沅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去换的?”
他空出一只手想要搀扶着覃舒沅下床,但却被无情拍开,他只能无奈解释道:“来见你的时候,我找医生问了一下你的情况,知道你住在这里肯定会不习惯,所以让医生帮你换了个房间。”
确实不习惯,覃舒沅从小到大就没有住过需要两个人一起住的房间,就连生病住院也不例外。只是那会出车祸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已经够让她庆幸的了。
跟在贺妄衍的身后,来到了走廊靠尽头的一个房间,那是一个单人病房,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小沙发。环境虽然不怎么样,但相对比四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边,已经好太多了。
贺妄衍走在前头,把东西放下后,又将枕头叠高整理了一下床铺,他环视了一圈后,说道:“你先将就住着,医生说等你观察一晚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走到病床前一屁股坐下,覃舒沅垂眸看着自己受伤的手,微微弯曲,有些疼。委屈夹杂着恐惧涌上心头,她眉梢泛红,轻声问道:“那我的手呢?还可以画画吗?”
转头恰好对上她泛红的眼眶,贺妄衍的心莫名抽了一下。
他缓缓走到她的跟前,接着屈膝蹲下,双手捧起她的右手,指腹轻轻摩擦过纱布表层,温声安慰着:“别害怕,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玻璃的划口不深,等过几个星期伤口愈合了,就可以继续画画了。”
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真的?”
“嗯,真的。”
心里的担忧总算落下,视线偏移,不经意的一瞥,她竟然发现贺妄衍肩膀处的衣服湿了一大片。黑色的布料看得不明显,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说道:“你衣服湿了。”
他偏过头看了眼肩膀,随后也伸手摸了一下,点点头道:“嗯,应该是下车买饺子那会被雨水打湿的。”
想起那盒突然出现的饺子,覃舒沅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她伸手拍了一下贺妄衍的脑门,“带着饺子看望病人,是你们法医部门的传统吗?”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尤为明显,大概猜到这巴掌带着些许私人恩怨,但贺妄衍也不恼,只是解释道:“你说过你喜欢吃饺子。”
覃舒沅微愣,这回答让她对刚刚甩的那一巴掌感到一丝丝愧疚,但很快便转瞬即逝。
闪电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瓢泼大雨打在窗台上,各种声音交杂在一块,让人听了有些心烦。
沙发前边还摆放着一张小桌子,贺妄衍已经将其占据,在桌子上办公了。
偶尔的闪电劈下,让覃舒沅身体一颤,她害怕打雷,更害怕在医院一个人听着雷声入睡。她坐在病床上摩挲着手机壳,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偶尔抬起头看向贺妄衍的方向,但又很快垂了下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持续了几次,贺妄衍终于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凝望着覃舒沅,问道:“怎么了?是想要喝水吗?”
覃舒沅摇摇头,但很快她又点了点头,幽幽说了句:“还是喝点吧。”
贺妄衍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到了她的手上,接着坐到了她的床尾处看着她,那深邃漆黑的瞳孔似乎早已把覃舒沅看得透彻,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玻璃杯的温热传入掌心,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有些拉不下脸面。她抿了抿唇,再次抬头时带着命令地口吻说道:“都是因为你我才受的伤,所以你今晚必须留下来陪我,确保我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才可以。”
他定定望着她的眼睛,眼底却掠过一抹笑意,他缓缓点头,并未戳穿她的那点倔强的自尊心,顺从道:“好的覃小姐,我今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身边,以确保我的未婚妻平安无恙地嫁给我为止。”
覃舒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是啊,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这会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贺妄衍听后唇角微勾,靠近床边往前挪了挪,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覃小姐这话的意思是,你已经迫不及待要嫁给我了?”
看着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覃舒沅心里一股怒火,她伸手一把抓起了贺妄衍的手腕,猛地就张口咬了下去。
“嘶。”
贺妄衍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这么瘦弱的一人,咬人居然会这么疼。
他不敢乱动,怕扯着覃舒沅手上的吊针,只得一动不动默默忍受着。
过了好一会,覃舒沅才肯松口,松口的那一刻仿佛还能听见牙齿分离皮肉时的声音,两排牙印清晰可见,感觉再稍稍用力,就可以咬破皮了。
看着小臂上的牙印,有些刺痛,贺妄衍无奈说道:“你怎么动不动就咬人,你是属狗的吗?”
咬了人之后覃舒沅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尤其是看到那两排牙印,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有些得意地说道:“不啊,我这么温婉纤弱,当然是属兔子啦。”
贺妄衍:“......”
“我看你精神状态良好,而且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要是医生,我都建议你可以出院了。”
贺妄衍挽起袖子,坐回到了他的专属小沙发,面无表情地边敲着键盘,边说出了这番话。
覃舒衍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枕头侧着身子望着他,回复道:“要不怎么别人能当医生呢。”
贺妄衍抬头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后淡然道:“那我觉得当法医挺好的,至少不会遇到像你一样嘴硬的病人。”
覃舒沅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贺先生,像你这么无趣的直男,你交往过的女朋友一定感到很痛苦吧。”
“或许吧。”贺妄衍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那和覃小姐交往过的人,想必交的都是一档社保吧。”
覃舒沅眉心蹙了蹙,有些不解:“这和社保有什么关系?”
“一档医疗报销的比较多。”
几秒过后,反应过来的覃舒沅几乎是咬着牙注视着他,连语气都带着愤怒:“贺!妄!衍!”
但贺妄衍却只是轻微颔首,语气平缓地回道:“嗯,怎么了?”
覃舒沅紧闭上双眼,靠在病床上深呼吸了几口,以确保自己的心率不要过高。良好的家庭素养让她恢复了平静,努力劝诫自己还是身体重要,不要生气。
转头看着那位若无其事的工作劳模,覃舒沅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她眸光一闪带着笑意,还被针扎着的那只手朝贺妄衍招了招手,温柔地说道:“贺先生,你过来一下。”
贺妄衍一顿,他投身于法医事业这么多年都没觉得害怕,反倒在这会他觉得心底有些发毛。有些迟疑地走到了覃舒沅的跟前,在距离她还有大半米的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警惕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覃舒沅用眼睛衡量了一下距离,有些不满:“你站这么远做什么?”
贺妄衍如实回答:“怕你图谋不轨。”
覃舒沅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扔给了他;“我只是想吃个苹果罢了,你帮我削皮吧。”
贺妄衍单手接过,垂眸看了眼苹果,倒也没说什么,便拿出了一把小刀削了起来。但坐在椅子上削皮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道:“但你这苹果是哪里来的?”
覃舒沅饶有兴致地靠在枕头上,欣赏着一个肌肉帅哥给自己削苹果,突然有了几分当富婆的既视感。她双腿盘坐在床上,戏谑道:“七个小矮人送过来的。”
手上的刀顿了一下,贺妄衍不禁轻笑出声:“想不到覃小姐的病房还挺热闹啊。”
覃舒沅挑眉:“那当然。”
很快一个苹果便削好皮递到了覃舒沅的手上,他继续说道:“那接下来的情节是不是公主吃了毒苹果后死掉了,然后躺在水晶棺里等待着王子的亲吻才能苏醒?”
覃舒沅接过“毒苹果”,牙齿咬下了一大口,说道:“我想贺先生你记错了,《白雪公主》里边并没有这个情节。更何况,比起王子,我更喜欢保护公主的骑士。”
他侧目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掩去了大部分的情绪,问道:“那我是那个骑士吗?”
再次咬下一口苹果,清脆的咀嚼声听起来格外明显,她沉吟了片刻,随后抬起头颇为认真地说道:“不是,你是保镖。”
贺妄衍:“......”
——
夜色昏暗,这大暴雨终于有渐缓的趋势,淅淅沥沥敲击着窗户,很适合助眠。
覃舒沅窝在病床上,盖着不熟悉的被子,有些难以入睡。昏暗的环境下,她依稀能看见贺妄衍躺在沙发上的轮廓,只是距离有些远,身后空荡荡的,她有些害怕。
似乎听见了其他病房传来的低吟声,她将自己裹的更紧,蜷缩成一团,侧躺着,紧闭着的双眼却在脑海里幻化出了无数种画面。
“贺先生?”【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她的声音很轻,飘荡在这房间里,无人应答。
她摸索着手机想要打开手电筒,却发现手机仅剩下百分之一的电了。她顿时感到一阵心如死灰,手背上残留的针孔被压倒,传来了微微刺痛。
沙发上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覃舒远有些惊喜地望过去,迫切地问道:“贺先生,你睡不着吗?”
黑暗中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嗯,睡不着。”
很快,沙发上的窸窣声逐渐变大,电脑忽然被打开,亮起了一道光,还照映到了贺妄衍的面孔。
他抬头看着覃舒远的方向,说道:“我睡不着,看会资料,这屏幕会太亮了?”
屏幕的亮光以及贺妄衍的声音让覃舒沅在这处处透着阴森的医院里,感到了强烈的安全感。她摇摇头,回应道:“不会。”
“嗯,那你先睡吧,早点休息。”
贺妄衍的视线挪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偶尔几下的鼠标点击声,却加剧了覃舒沅的安全感。
“晚安,贺先生。”覃舒沅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抱着被子沉沉地睡着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鼠标的点击声也没再出现,电脑上的亮光也逐渐变暗,渐渐到消失不见。
“晚安,覃小姐。”
第24章 第 24 章
◎你们......是自愿结为夫妻的吗?不是被胁迫的吧◎
“根据各项检查结果来看, 覃小姐你的伤势并不严重,等下就可以办理出院了。就是你的右手还得注意一下,平时不要碰到水, 以免伤口感染。也不要提什么重物,多注意休息,三天后过来换一下药就行。”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合上了本子,对覃舒沅说道。
覃舒沅:“好的医生,我知道了, 谢谢你。”
等医生走后, 覃舒沅立马从病床上走了下来, 她不想再在这医院多呆一秒。看着坐在沙发处一脸困意的贺妄衍, 开口吩咐道:“贺先生, 过来收拾东西吧。”
昨晚没有睡好的贺妄衍此时满脸疲倦, 只是他皮肤偏黑, 那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并不明显。他站起身子朝覃舒沅的方向走了几步, 看着那洒落在病床上的零碎物件, 他忍不住发问:“覃小姐出门都带这么多没必要的东西的吗?”
覃舒沅蹙眉, 上前一步指了指病床上的东西, 问道:“请问贺先生,这哪一样东西不是必需品?”
口红、镜子、折叠梳、散粉、粉饼、气垫、防晒霜、护手霜、眼药水、纸巾、漱口水、卸妆油、身份证。
看着这些东西, 大多都是贺妄衍叫不出名字的,他双眸微眯, 转头看见覃舒沅一副誓要与他争辩出胜负的模样。经过了几秒钟的思考, 他果断选择了放弃理论。
他走过去弯腰将床上的一件件物品放回到了覃舒沅的包包里,说道:“嗯, 覃小姐说得对, 这看起来的确都是必需品。”
不知为何, 听着贺妄衍讲完这番话后,刚刚还觉得自己颇有道理的覃舒沅,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一个不讲理的恶霸,正叉着腰欺负一个满身肌肉的小弟。
她看着贺妄衍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收拾好东西办理了出院手续,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停车场。
再一次坐上了贺妄衍的车,莫名有一种熟悉感,覃舒沅抬头看了眼医院大门,想起了那冰冷的床以及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心底有些发怵。暗暗发誓,她再也不想再踏进这医院一步了。
贺妄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曲解了覃舒沅的心中所想,他开口说道:“不用太想念,再过几天你就又可以来这换药了。”
这话一出,毫不意外又得到了覃舒沅的一记冷眼。
“你还是别说话了贺先生,开车吧。”
“开车之前,麻烦覃小姐您系一下安全带。”
覃舒沅垂眸,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系安全带。但大概是右手受伤的缘故,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不习惯用左手系安全带的她,拉扯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