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多梨【完结】
时间:2023-07-11 14:44:28

  叶扬书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若无其事地告诉李穗苗,说祁复礼有事先走了,等会儿他送李穗苗回学校。
  李穗苗没好意思问是什么事,只想应该是很要紧很要紧的东西。
  单也是叶扬书买的,坚持不要李穗苗出一分钱。
  叶扬书话不多,回去的路上,大部分时间是李穗苗找话题。她主动说,其实高中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叶扬书,贴着他们照片的公告栏就在她们教学楼下面。
  叶扬书面容平淡,李穗苗想,他肯定已经从很多学弟学妹口中听过这样的话。
  下一刻,叶扬书说:“其实我对你也很有印象。”
  李穗苗:“啊?”
  叶扬书问:“你上初中时是不是参加过数学奥赛?”
  李穗苗点头:“对啊。”
  叶扬书低头看她,顿了顿,说:“我也参加过。”
  李穗苗努力想,对叶扬书还是毫无印象,她有些羞愧:“……但我没有拿过奖,只是去凑数的。”
  叶扬书看出她的羞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其实我也没拿过奖。”
  李穗苗惊讶:“不可能吧?”
  “真的,”叶扬书说,“老祁倒是拿过。”
  李穗苗眼睛控制不住地亮了起来,她竭力掩盖,控制自己不要暴露,另起一行:“你和祁学长从小就认识吗?”
  叶扬书说是。
  他踩碎了一片枯黄的叶子。
  李穗苗羡慕地感慨:“这样真好啊。”
  叶扬书说:“的确,不过有时也不太好。”
  李穗苗问:“有时候?”
  叶扬书却转移了话题,他还是冷冷清清的模样,用医生般的口吻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穗苗说:“非常好,也非常饱。”
  叶扬书忍俊不禁,一两秒,又恢复了冷静。
  他忽然问:“老祁告诉你,我爱吃火锅和烤肉?”
  李穗苗点头:“是呀。”
  “这样啊,”叶扬书微微仰脸,看着远处的一闪一闪的红灯,“他说的话,你记这么清楚。”
第24章 赌
  小麦穗,我必须告诉你一点。
  那个台球厅已经开了很久,但在我和朋友打完这场球后的下个月就会倒闭了。
  台球厅的光线不好,门口不远处有一处公共的篮球场,原本隶属于对面的一中,后来对所有人开放,现在出去,也能看到一些不畏惧太阳的叔叔伯伯们打球。
  台球厅老板在放一首歌,Lady Gaga的《Judas》。
  挺火的一首歌,我记得学校广播站放过一次。那天你依靠着走廊站着,探身去听这骤然而起的音乐,片刻后,又低头,将怀里的《绘心》放进那年流行的星空书包。
  喔。
  我记得那叫原宿风。
  黑色的底,瑰丽的紫色或蓝色、粉红色星云迷雾印花,间或闪烁着耀眼的星。
  那书包不是你的,属于你的朋友。
  你的书包是清清淡淡的薄荷绿,挂一只洗得白白净净的白色小狗崽子――对不起,挂着一只玉桂狗。
  我很难分辨出这些相近的名字,小麦穗,我之前还在想,它为什么不叫肉桂狗或者桂花狗?能够和食物牵扯上东西的名字,都会让我很有食欲。
  就像你,小麦穗。
  我偶尔会幻想,咬住你的手臂,轻轻的,轻轻的用牙齿去咬你臂弯上的肌肤。
  我不会用力。
  不会弄痛你。
  我只是……
  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之,我想要得到你。这种强烈的、迫切的拥有你的欲望让我想要吃掉你。
  但我想,倘若真有机会,大约……
  我也只会,用牙齿,轻轻地、轻轻地触碰你。
  你是与我截然相反的、光辉灿烂的一朵云。
  就像你曾经在这家破旧台球厅驻足的那个下午,太阳将叶子晒得干巴巴、了无生机,台球厅老板循环播放着Lady Gaga的歌曲,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立式的风扇上了年纪,迟缓地摇晃着它那属于迟暮老人的头颅,你穿着粉色T恤和蓝色牛仔背带裙,在乖乖地等去台球厅找哥哥的朋友。你微微侧着脸,像好奇的小狗般打量着这个昏暗又阴沉的台球厅,完全是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和困惑,以及潜在风险的不安。
  就像你那日在工厂中,撞见我朋友的父亲和林棋蓉偷情般不安。
  小麦穗。
  我相信聪明的你会深刻地记住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台球厅时的记忆,就像我相信你会永远记得你撞见偷情的那个下午。
  你一定会。
  我也会记得。
  在这个破旧的、不堪的台球厅中,老板睡眼惺忪,音响坏了,他低下头,去翻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线,企图拆开那些因种种原因聚在一起的线团。
  我收起球杆,低头看趴在球桌上瞄准的朋友,回头,听见了电视的新闻播报。
  报道的是林棋蓉选择守护亡夫的工厂,不打算将它的股份出卖。
  小地方台的采访报道,能看这个电视台的,基本上也只有本地的一些老人。为了能博得观众的眼球和流量,好吸引更多的广告商投放,无论是选题还是其他,都充斥着一股刻意引导的煽情味道。
  主持人眼泪闪闪地讲述着,曾经的厂长胡文民和林棋蓉那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讲胡文民和林棋蓉夫妻情深,相敬如宾数十载,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视若珍宝,讲林棋蓉生女儿时难产,胡文民守在病房外整整一天一夜,讲林棋蓉生女儿时伤了身体,胡文民立刻去做结扎手术,讲胡文民猝然过世,林棋蓉哭至昏倒,将林棋蓉为了完成丈夫遗愿,决心撑起工厂,放弃出售股份后能得到的一大笔钱。
  多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啊。
  可惜那个时候还不流行如此的“纯爱”,远远不如接下来播出的“第三者插足正常家庭,对着镜头扬言没有挖不动的墙角”更刺激,更能博人眼球。
  我看着朋友精准无误地投球。
  自从那件事后,他的笑容便少了许多。
  设身处地想,倘若我遇到这种状况,也未必能有他如此表现。
  我必须承认,我这位朋友是个好人,不过或许不是大众认知的那个“好人”。
  就像在朋友眼中,我也是个“好人”。
  我真希望在你眼中,我也能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学长。
  小麦穗。
  ――可惜不能将所有事都展露给你。
  周围有人过来借火,朋友顺手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递给他。
  我看到那雕刻精致的蓉花在朋友手指间盛开,漂亮,绚丽,栩栩如生。
  我问朋友,他认为会是谁呢?
  他想了想,说:“大约是叔叔。”
  我点头:“巧了,我也这么想。”
  我的确这么想。
  朋友的父亲谨慎,更善于隐藏,以至于这桩婚外情,直到厂长过世后也没有被发觉;他仍旧回去见林棋蓉,我们亲眼撞见过他如何同林棋蓉进去同一个酒店……
  亲眼目睹这些的朋友,控制不住地干呕,他死死地捏着手掌心,短平的指甲把他自己的掌心抠得鲜血淋漓。
  他回去还要继续面对那伪善的父亲。
  我完全想不到我父亲怎么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他年轻时候出车祸没有死,后来和人打群架也没有死。或许是祸害遗千年,他的生命力这样茁壮,在和胡文民酒后打架,也只是断了三根骨头瘸了一条腿。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就像被电视台刻意忽略过的事情般不可思议。
  比如胡文民和林棋蓉其实都是二婚,林棋蓉的那个女儿是她前夫的,和胡文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胡文民最爱的不是他那可怜的、因病去世的第一任妻子,也不是林棋蓉。
  而是我的母亲。
  和林棋蓉长相相似,小名也相似的、我的母亲。
  十几年前,我的母亲曾和丧妻的胡文民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遗憾家中长辈反对,最终选择分手。
  分手的母亲黯然神伤地嫁给父亲,并决心向过去告别。
  新婚不久,父亲在外公家帮忙修家具,无意间翻到了母亲少女时期厚厚两本日记,记载了母亲和她初恋的无数酸涩、甜蜜事迹和心情。
  ――以上是父亲的版本。
  他尝试告诉我,所有的暴力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感觉受到了欺骗。他发现了我母亲欺骗他,发现我母亲早就和胡文民做尽了一切事情,他想尝试告诉我,这些都源于男人的本性,是嫉妒。
  但我要告诉你。
  这是错误的,小麦穗。
  嫉妒是正常的情绪。
  但为此伤害人是错误的。
  小麦穗。
  你不要怕,我不会这么做。
  我绝不会伤害你,我发誓,我保证,我知道你爱……
  但没关系,小麦穗,我爱你。
  我不会为你对他的偏爱而伤害你,我也不会因嫉妒或吃醋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你是无辜的。
  ――当然,我也不是说,我的朋友有错。
  你如此明亮,他和我都像夜间的飞虫逐光般本能向你靠近,你怎么会有错?
  他也没错,爱你是我们的本能。
  就像阴沟里的青草也需要阳光。
  难道我要像侦探小说中写的那样,在朋友游泳时,给他不着痕迹地下一些药?降低他血压,令他头晕脑胀地昏厥,淹死在水里?
  还是降低他血糖,让他在低血糖状态下危险驾驶,造成车祸意外身亡?
  噗。
  骗你的,小麦穗。
  开个玩笑。
第25章 An angel in person
  李穗苗以为叶扬书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就像祁复礼那次在医院中打趣,说一些让她有些紧张的话。
  但叶扬书只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只是普通的感慨。旋即,他又开始谈一些其他的事,比如上周的那次考试,其实都是由学长学姐帮忙阅卷,不会给他们出成绩;大学和高中时的学习节奏的确开始不同,大学时候的一切努力都要靠自己,而恰恰,自律才是最困难的……
  叶扬书只说了一些,便停下。
  他说:“抱歉,我好像有点自以为是了。”
  李穗苗连连摆手:“没有呀,你说的这些好有意思,我很喜欢听。”
  叶扬书说:“我不适合以’过来人’或者’学长’的身份对你说这些话,嗯……是不是就像网络上讲的,我刚刚在’随地大小爹’?忽然对你讲这些。”
  李穗苗没有立刻懂得这个梗,她吃力地想了一下:“啊?”
  “没什么,”叶扬书说,“有事联系我,毕竟我是你们班助。”
  李穗苗点头。
  “至于老祁……”叶扬书停顿一下,缓慢地说,“他最近很忙,你可以优先找我。”
  李穗苗感觉叶扬书大约是看出些什么了,脸颊不自觉一热,她讷讷的,点头,说了一句好,尴尬到手脚不知往哪里放。
  幸好话题至此结束。
  气温果真一点点降低,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李穗苗重重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她庆幸自己这样的窘态没有让叶扬书看到,揉了揉鼻子,刷校园卡进宿舍楼,这边的人脸系统识别略微有点点傻,李穗苗比高考拍照时瘦了一点点,它就不认得了。
  李穗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瘦美人,后来青春发育期,肉和骨头一块儿长,之前还有人夸她白白胖胖可爱,大了之后,夸她的话语只剩下一个“可爱”。李穗苗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高三时候压力大,吃的东西也多,每晚下了晚自习后还要再来一顿加餐――现在读了大学,最大的压力似乎只有毕业后找工作,在遥远的四年之后,为时尚早。
  只是一个军训,不到一月,她哗哗啦啦地掉了十斤肉。
  已经掉得宿舍门禁人脸识别都不认识她了。
  军训后难得的放纵一日,舍友在兴奋地分享着今日运动会上的见闻,洛森泽一心只想着明天做兼职的事,双耳不闻窗外风雨。十点钟,杨唐江拎着洗漱用品敲开她们的宿舍门,问可不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她们宿舍人刚刚出去玩了,现在刚回来,六个人,轮流洗澡太慢了。
  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小事而已。
  反正宿舍里都已经洗漱完毕了。
  杨唐江还带来了很多新鲜的八卦,比如有人撞见叶扬书和祁复礼疑似争执,俩人在某个教室中吵了很久,听不到是为了什么,只感觉俩人情绪都很激动;还有,一个叫杨柳的学姐在下楼梯时跌了一下,不小心跌破了嘴唇;喔,班长关武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他这次摔得有点严重,走路一瘸一拐的,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大腿和肩膀胳膊一片紫……
  李穗苗困极了,后面的话没听完,慢慢地睡着了。
  转眼就是十一假期。
  李穗苗提前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提了返乡包车的事,让他们不要担心。
  大巴车的目的地是城市的客车运输总站,那边有直达家门口的公交车,到时候她会自己坐车回家。
  “我想吃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李穗苗说,“妈妈买虾仁儿啊,要大个的那个,我想吃呀。”
  郑歌春还在医院里上班,一边问同事昨天那个病号用了什么药,一边问女儿,苗苗呀,还想吃什么吗?
  没了,就想吃热乎乎的韭菜饺子。
  其实最好吃最嫩的韭菜已经过去了,春韭春韭,春天的韭菜最香最嫩,割一茬,又飞快地长一茬,郁郁葱葱的茂盛。
  郑歌春问:“包车安全不?”
  “安全,保证安全,”李穗苗说,“大部分都是我们那个学校的学生呢,肯定安全。”
  郑歌春问:“你们老师组织的啊?”
  “不是,是学生,”李穗苗说,“你应该认识,叶扬书,暑假里,他食物中毒了,住了一阵院,还是你给他打的针呢。”
  郑歌春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点了点头,又叮嘱女儿几句。
  一开学,学生之间生了病,你传我我传你,来看病的也都是学生。郑歌春坐下来休息,喝了口水,冷不丁想到,叶扬书这个名字。
  ――这个孩子,他食物中毒住院的时候,自己爹出车祸死了。
  还真可怜。
  难怪,到了大学后还要靠组织返乡包车赚个信息差的钱。
  也挺不容易的。
  李穗苗的返乡路也不太容易。
  来接他们返乡的大巴车,还没上高速就坏了。修车需要时间,恰好现在又是返乡高峰期,几乎所有的大巴车都坐满了人,平时跑小客车的人,也都是接不完的订单。司机师傅一筹莫展,也是懊恼地直抽烟。
  叶扬书是主要的负责人,二话没说,他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不到半小时,就拿出解决方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