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见他们有用,危玉瑶也不会不顾脸面地求见一个小辈了,她怒道:“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我是危静颜的长辈,她不能如此无礼地对我,快滚开,让我进去。”
甘棠不甘示弱地回道:“夫人有个长辈的样,才会受人尊敬,不请自来,还在晚辈院门前吵闹,也不知是谁无礼了。”
“你……”
危玉瑶气得说不出话来,在门前干着急。
章家最近惹上了大事了,自她侄子章平武暴毙后,就事事不顺,被各种不明的势力针对,相熟的世家好友全部都躲着章家人,府里的男人们不是被参就是被停职。
危玉瑶回娘家求助,她父亲莘国公也不管,她兄长危俞培跟她关系不好,更加不理会,她四处求人,才探听处一点消息来。
透露消息的人说了,章家要想平安,只能去求国公府大小姐。
危玉瑶知道相府一事的缘由,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得罪危静颜,章家会被多方势力针对,就连章家投靠的恪王一党,都针对付起章家来了。
但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来见危静颜,谁料到人家根本不愿意见她,她在清葭院前站了一整天,连门都进不去。
这可怎么是好,章家要是完了,她该怎么办?
黄昏时节,危玉瑶面色灰败地从清葭院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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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来临,五皇子颇为意外地看着此时来访的平阳王世子。
“你来做什么,本殿可不欢迎你。”
他可没忘记桓承煊跟危静颜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桓承煊狐狸眼微微眯起,浅笑着直接说明着来意。
“看在我们有共同的对手的份上,谈一谈合作,王爷以为如何?”
她想选慎王,他不会让她如意。
第87章 他可信吗
危玉瑶接连两天砸清葭院门前求见, 危静颜都置之不理,她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那种人身上,国公府将人放进来,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她既和危俞培将话说开了, 也就没什么情面留给莘国公府了。
危玉瑶和章家的下场, 是一次警告,也是她对莘国公府展现实力的时候, 虽然这里头还掺杂着别的势力, 但也是她乐见其成的。
成效也很明显,危玉瑶在她院门前吵闹了两天, 国公府里没有一个人来为危玉瑶说话,也没有传出她不敬长辈的流言。
权势是最立竿见影的方法。
话又说回来, 一个章平武就能让章家颓丧地如此之快, 背后出手的人不止她们的势力, 三皇子、平阳王世子, 甚至五皇子都出了力。
前两人暂且不论,五皇子为什么要出手?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灭口,抑或是他手底下的人擅作主张?
实情如何,危静颜不得而知。
她摆弄着看完的账本, 筹划着她接下来的打算, 公主府的暗卫传来了消息,扰乱了她的思绪。
太后病了, 安乐公主主动入宫侍疾。
太后是她们最大的靠山, 在她还没做出选择前, 太后若有个万一, 便会影响到安乐公主的地位。
看来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给她犹豫了。
危静颜一听到消息就出了府,赶往她们名下的钱庄。
她到时,席若昭已经在了。
这也是她当初想方设法跟平阳王世子抢这间商铺的原因,此处钱庄正对着掩画楼,白天黑夜,这地方来往马车络绎不绝,是最好掩饰行踪的了。
席若昭比她还急,上来就问道:“太后病情如何,严不严重?公主可说了什么?”
危静颜摇了摇头,回道:“不知,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暂且等一等,若半天内仍无消息,太后的病就不是小问题了。”
她也没有收到别的消息,公主只怕也是突然得知太后生病了,这种时候,危静颜自己也不适合贸然进宫,还是得等。
两人在钱庄二楼专门备下的房间内,安静沉默地等着宫里的消息。
危静颜眉头微皱,太后六十有五了,这个年纪若大病一场,是很不妙的事情。
席若昭略微按捺不住,打破沉寂道:“你那边如何了,想好了要和慎王联手吗?”
“有这个打算,等确保太后无恙后,我会将这事确定下来。”
危静颜因眼前的形势,知道她不能再拖了,她汲汲营营这许久,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左右摇摆,为的就是在太后之后,她们有另一个可以相信的靠山,让她们能继续扩大势力。
单以她们三个的身份背景,只靠自己,收效太小了。
如果不仗着太后的势,她们就再没有途径来安插她们的人入朝堂,那一切都只能压在席若昭身上,而席小侯爷除了公主以外并没有别的依仗,更不用说她女子的身份是一个随时能要了她命的隐患。
席若昭举杯,敬危静颜道:“辛苦你了。”
危静颜养成了在外不轻易喝酒的习惯,她以茶代酒回敬道:“小侯爷客气,你的辛苦不在我之下。”
官场仕途的争斗不会轻松,根据她们的计划,她们三个,缺了谁这计划都是进行不下去的。
二人从上晌等到下晌,终于等来了安乐公主的口信。
太后病重在床,不过性命无虞,需静养一段时日,安乐公主近期都会侍奉在侧。
危静颜和席若昭同时松了一口气,无虞便好,这时候太后要出了什么事,她们这边可就麻烦了。
危静颜放下了心,在此地等了这许久,也该回去了,起身时,透过那半掩的窗户,偶然间见到一个认识的人,转身走进了掩画楼。
“虞校尉?”
她嘀咕了一声,席若昭很敏锐地听到了她小声念叨着话,便立马起身,顺着危静颜的视线看去,她没见到正面,但那人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虞子烨。
席若昭垂眸,忽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跟危静颜确认道:“本侯没记错的话,你说过掩画楼是慎王的产业?”
危静颜显然也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犹豫着说:“虞校尉说不准是到掩画楼买奇珍古玩,或是见什么人,又或是找乐子的,不一定就真的跟慎王有关系吧。”
都要选择三皇子了,危静颜下意识地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岔子,她都已经开始认为三皇子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信任几分的盟友了。
席若昭和虞子烨近来来往密切,对他了解不少,她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虞校尉立场不明,本侯早就怀疑他并不是忠心皇帝了,他……”
席小侯爷说不下去了,她跟虞子烨同床共枕很多次,离得近,自然会发现一些端倪,他态度一开始就很暧|昧,明明掌握了她的弱点却还对她的拉拢有所意动,那些平日里就有些许违和的细节,在此处看到他时,一个不好的念头就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如果虞子烨是故意接近本侯的,那他出现在掩画楼,危小姐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危静颜接下了她的话道:“慎王插入我们内部的钉子?不,应该不会,这也有可能是巧合,没有证据还不能妄下定论。”
她嘴上是这么说,内心就已经开始动摇了,危静颜很清楚,巧合这种事并不常见,她在皇宫见识多了,巧合的背后有很大一部分是早有预谋。
“先查一查,再做定论,小侯爷别急,先不要惊动虞子烨。”
叮嘱了一句后,两人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钱庄。
危静颜回程途中,不断地纠结着,三皇子他真的信得过吗?
他算计了她不止一回了,若虞子烨真是他派来的,那席小侯爷的秘密是否已经暴露,他是不是会用小侯爷的安危来威胁她?
怒火在心底慢慢地酝酿,这是极差的时机,太后病重,她不得已早做决断,却偏偏又察觉了这等事。
假若虞子烨真是三皇子故意派来接近席若昭的,他桓筠祯就真的是王八蛋。
第88章 她的心愿
回程途中, 危静颜还在揣测三皇子和虞子烨之间的关系,右监门卫校尉,虽只是个从六品官,可虞子烨得皇帝赏识, 升四品中郎将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不然她们也不会看上虞子烨。
虞子烨是个没什么背景的, 能入皇帝的眼,全凭个人本事, 皇帝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真的会另选三皇子吗?
且监门卫掌握皇城宫殿门禁和守卫,这样的人跟三皇子有关, 本身就是值得玩味。
危静颜怀揣着心事回到国公府,下马车时也没注意, 直到平稳地落地之后, 才发现扶她下马车的并不是乔幽, 而是另有其人。
“世子怎么是你?”
危静颜慌地收回搭在桓承煊胳臂上的手, 他的动作也不慢,不但没让她收回,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拉一扯之间,桓承煊像是跟她较上劲来了,将人拉向了自己, “是我不好吗, 你翻脸不认人的态度真叫人伤心。”
危静颜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才不至于被他的力道拉入怀中, 她是利用平阳王世子挡国公府给她相看的亲事, 不过眼下已经没必要了, 她跟危俞培已撕开了和谐的假面, 也通过章家一事彰显了她背后的势力。国公府里已经没人敢轻易打她的注意了。
“我们的合作已到此为止了,世子迫不及待来找我,莫非是寻报酬来来了?可以,只要不太过分,能给的回报,我一定不会欠世子。”
她还记得平阳王府想在洛京开拓势力,趁着她在国公府尚能说上几句话时,帮他牵个线也是可以的。
桓承煊松开了手,指着她袖中的锦帕道:“我要它做报酬。”
危静颜后退几步,将袖中的锦帕往里面塞了塞,摇头说:“此乃旧物,以此相赠亏待了世子,不如这样好了,我名下有一间锦衣阁,专门做衣服、手帕之类的生意,用此商铺做报酬,世子以为如何?”
锦帕是她贴身带着,上面还有她亲手绣的小字,这类物件如何能送人,当初她可是被三皇子用一个香囊拿捏了很久,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桓承煊剑眉一挑,摊手问她道:“我看起来是缺银子的?”
“那就换别的,总不能让世子吃亏。”
危静颜嘴上说的中听,实际已看穿了对方的目的,她是不会将把柄交到别人手里的,哪怕别人承诺不会以此为威胁。
她不愿意,桓承煊对此是在意料之中的,她向来精明,连信任都是吝啬的,可他被迷了心,非要见到无情的她为他而情动的神态,放才肯罢休。
“你可想好了,别的报酬,你不一定付得起,也赖不掉。”
他早就明白了,她不肯信他,也是在向他表明,她未必会对他诚信,她一贯自以为是地想要两不相欠,然付出了感情,便没有平账一说。
危静颜亦是严肃了起来,“世子是在恐吓我吗?”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弯起,他狡黠一笑道:“我关心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恐吓你,方才的话,只是玩笑话,我帮你,不需要报酬,你算计我,也毋须愧疚,你迟早会知道,本世子才是最理解你,也适合你的人。”
他会暗中扫平一切障碍,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危静颜也露出笑颜来,“世子厚爱,我心领了。”
甜言蜜语,她从来不信,因为她是惯会说些讨人欢心的场面话了,她自己说得多了,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到手的利益,才能真正辨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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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梨木桌上,放着两张宣纸,一张上写着“慎王桓筠祯”,另一张上写着“平阳王世子桓承煊”。
玉笋般的指尖在两张宣纸上来回轻点着,好一会过后,危静颜还是拿起了那张写着三皇子名字的纸。
虞子烨一事尚不明了,三皇子也还是距离九五之位更近。
平阳王世子上面还有平阳王,平阳王之上又有皇帝,已是比三皇子多了一个环节,且平阳王并不止一个儿子。
变故环节越少就越安稳。
有了主意的危静颜将两张宣纸都拿起来,让燃起的火折子将其吞噬殆尽。
正当她想着怎么调查虞子烨时,危俞培来到了清葭院,这是自他从马车上落荒而逃后,直到今日,危静颜才重新见到了他。
此时的危俞培发丝凌乱,满脸的憔悴,很难将他和往日威风凛凛的危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他一进书房,危静颜还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尽管这莘国公府上下为他这段时间的颓废操碎了心,危静颜却是毫不在意的,受个伤,酗个酒,闭门悲伤,心灰意冷?他这算得了什么,她娘亲可是连命都没有了。
“不知父亲今日到访,有何要事要跟我商量?”
没事他也不会主动上门了,他逃了这么多年,避了这么多年,不知是逃物是人非,还是逃避往事不可追。
但他既然逃了,这十来年的缺席,便早就让她冷了对父亲这个称呼的心,如果她不到十岁,她可能会心疼眼前这个眸中布满红丝,愁云密布,失魂落魄,被称做是她亲生父亲的人。
可惜,她过早地成熟了,在尔迷我诈的皇城里生活多年,她已成熟到不用依靠所谓的亲情,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一切了。
她的父亲,从没有在雪中送炭,只会锦上添花,而目下,添不添他这朵花,已经不重要,也没有影响了。
危俞培抬眸,死死地盯着她,不死心地问道:“马车上你说的那些话,真的没骗我吗?”
他仍旧不愿意相信,他和苏文茵经历了大风大浪,当初被天下人都反对时,他们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许下了至死不渝的誓言,苏文茵最后却会对他死心。
不可能的,他不相信。
危静颜淡淡地回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单纯激怒父亲大人,在我要谈婚论嫁的时候?父亲觉得呢?”
危俞培最后一点希望终于破灭了,是啊,她骗他有什么用,除了疏远父女关系,她得不到别的益处了。
“既然没好处,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以前你不是瞒得很好吗,你不是还装作父慈女孝吗,为什么要告诉我,是在报复吗?”
他已是不能正常思考了,被苏文茵否认,就是在否认他怀念不已的年少时光,是在否认他曾经不顾一切的爱意,是在否认他印象里对他深情不已的苏文茵。
危静颜不留情面地冷笑道:“当然是在报复,你喜欢自欺欺人是你的事,但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你对我娘亲浓情厚意的模样,令人作呕。”
人都死了,他有什么脸面来诉说他的真情。
危俞培愣愣地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女儿,莫名地,她的身影和苏文茵的身影重合了,她脸上的淡漠和厌恶,仿佛是苏文茵在厌恶他一样。
他痛苦地捂着头,酒喝多了,连视线都模糊了。
到底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年少时的他和她不是已经排除万难了吗?没有比那时更艰难,也没有比那时更严峻的困境了,为什么那时候他和苏文茵的爱坚定不移,顺利成亲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