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武太太就是不信,她觉得这是胡话,她嫁过人,心里清楚女儿家这个时候会想什么。无非是爹娘以后不疼自己了,夫家的日子不好过怎么办。
高兴绝不可能比紧张多!
后边的她没办法教,只能让女儿自己去摸索。但前边她能给啊!怎么女儿就是不问她要呢?
为了让段圆圆安心,武太太把最新的嫁妆单子拿给她看,说家里准备给她陪三分之一的地,一共有两百亩,一百五十亩都是上等的,另外五十亩都是坡地,但每年种种果子,也能让她四时不馋水果。
现在段家只有二十多间铺子了,只能给她三间。一间绒线铺,一间板鸭铺,一间零嘴儿铺。
管事都是现成的,她还在家里就替她管着,她只需要分红,以后她跟段老爷都死了,就让她自己算账。
段圆圆狠狠感动了,陪嫁一百五十亩地,在周围县里都是很了不得的财产!
钱会花光,铺子会亏损,只有土地是永恒的,只要王朝不更迭,勤快的人有土地就永远饿不死。
家里几百亩地,段老太爷攒了一辈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日日都在田边上玩儿。这是他老人家非常重视她,才会把田分给她。
当然段家肯定也考虑过宁家送的聘礼太贵重,嫁进那样的高门大院,不给足嫁妆,多半要被人瞧不上。
但段圆圆更愿意相信他们眼里最重要的是她这个人。
她本来以为家里最多会给自己几千两银子就了不起了,这么算下来,都能有一万两了。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武太太只有这一个心肝肉,从小就被陈姨妈带走,她心里知道这个女儿早在很多年前就嫁人了,每次回家都跟暂住似的。
两口子都觉得亏欠女儿太多,还每天都在铺子上逛,看还有没有能给她带过去的锅碗瓢盆。
大户人家的姑娘嫁妆从落地就开始攒,到出嫁的时候压根没有多少能添的东西,最后只能往数量上加,结果连镜架和绣花针连针都准备了二十多套,她边丢边用也能至少花十年!
武太太把东西都收拢起来装在描金箱笼里,整整齐齐地收拾出八十抬,看着不多,但都是好东西,这还没算屏风和螺钿床这种大物件儿。
等到六月份,院子渐渐空下来了,只有段圆圆的房间还是原样,等着出嫁前两天装。
段老太太瞧着有些可惜,她生性节俭,从小也是吃苦头长大的,段圆圆的院子靠着隔壁,她瞧着好景好院的白放着可惜,家里又没这么多人口去住。
恰好邻居想出二百两银子买下来盖个小戏楼专门唱戏玩儿。
段老太太心里就有些动摇,迈着步子回家问儿媳妇,段圆圆也是她亲自带过的,不可能不疼,她也没有坏心,只是没有给出嫁女留屋子的念头。
她道:“卖掉的钱都给圆圆带走,也算家里给她再添的嫁妆。”
老太太真心觉得这是好事。
武太太险些没叫婆婆气死,女儿还没走,家里就想把她的房子卖了,就是宁家,段圆圆还打小就有一个窝,脸没忍住拉了下来,道:“圆圆的屋子只要我还在,就要给她留下来。这孩子本来在家时间就不长,要是看着没地方住,她更不会回来了!”
段老太太就有点不太高兴,出嫁女本来就没事不会回娘家!她也是为了孙女儿出门多一笔银子,怎么搞得她跟恶婆婆似的?
两个人为这个生了场闲气,闹得段圆圆都知道了。
段圆圆听武太太说的时候,还挺惊讶的。她记得老太太以前很疼自己,怎么几个月不见就变成这样?
武太太难得叹了口气,道:“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变的哪里是老太太一个人呢?”
还有谁变了?
专心备嫁闷在房里几个月的段圆圆忽然察觉到,家里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后边还有一更~
我看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放。写了一万二,头昏脑胀,这已经破了我一天码字的最高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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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米粉西施
院子里的丫头都是包打听, 但事情涉及到太太老爷的闺房事,段圆圆不问谁也没法张口。
紫绢就七嘴八舌地告诉她。
——段老爷最近跟个娼妇网上了。
见天儿跑去村口吃米粉,段家村有段家在, 说是乡更像城乡结合部,还有些小铺子在。
疑似跟段老爷有首尾的是米粉西施刘贞儿, 刘贞儿原是官妓, 到了年岁脱籍从良后四处辗转,前几年飘到他们这儿落了脚。
大家一直相安无事, 谁知道段老爷突然失心疯, 一天不吃她的米粉就坐不住, 还跟武太太闹别扭。
紫绢怕这件事涉及到自己,慌得六神无主。
她知道自己长得还行, 可完全没有爬床的念头!但武太太最近看她跟见鬼差不多,是个丫头都要吓死了。
要死的娼妇,紫绢比谁都恨得深,要是她再被卖,就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段圆圆完全不可能卖了她, 就是养条狗几年下来也有感情了,如果她真的对宁宣有意思,最后成功了。
那也只能说宁宣不行,没有紫绢也有红绢蓝绢。
但这丫头吓得够呛, 本来红润的鹅蛋脸都瘦成瓜子儿脸了,见姑娘终于回身对家里事关注起来, 她见天儿往外跟人闲扯, 回家就竹筒倒豆子跟段圆圆说。
段圆圆瞧了两天, 看武太太果然经常暗地垂泪, 心里立马信了八成。她很少有动真气的时候, 现在连饭都不跟她爹一起吃了,可不是真伤心了吗?
陈姨妈把段圆圆当宁大姑娘,段圆圆也把武太太当自己亲妈,她出嫁前出这种事下半辈子别想睡安稳觉了!
她想去会会刘贞儿,要钱还是赎身都行,只要不理段老爷就万事大吉。
正好她还想看段抄手有没有欺负萧丽娘。
刘贞儿不挂红花都是做正经生意,等她不挂红的时候,段圆圆就偷了裕哥儿的衣裳,只带着紫绢偷偷地在刘贞儿米粉铺子跟萧丽娘碰面。
萧丽娘还是又小又瘦,只是脸色红润了许多。
段圆圆只出现了一次,但她的那块妆花缎一直沉甸甸地压在老太太心口。
萧丽娘不想行房的时候都说要陪段圆圆说话,怕精神不济惹烦了她。
萧丽娘身材娇小,平时只会喊疼。
段抄手比起跟她敦伦更想要钱,有钱要多少媳妇儿都成! 大部分时候都由她。
当然也有了新的麻烦,门房吓破了段抄手的胆,他们不敢动萧丽娘,就把她孤立起来了。
人怎么可能跟神仙说话呢?
萧丽娘扭头跟段大姑娘说两句不好听的,那怎么办?
不过萧丽娘不在乎,她一个人乐得轻松。
两人在铺子跟前坐着说悄悄话,背地里拿眼瞧刘贞儿。
刘贞儿穿一身水红衣裳,头发挽得高高的,长得秋海棠一样,不动都艳丽婀娜。
她拿一口大锅,里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汤,肥肠牛肉猪盘子装满了三个大桶,米粉一锅锅地下,麻利得压根看不出来是做皮肉生意的。
摊子里头坐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上拿着刀,大口吃着粉,鞋底子比周围人都要高一些,一看就是吃皇粮的,结帐放了满满一巴掌数的铜板。
段圆圆认得他,这是镇上的捕头,姓何。每年都要上门给段老太爷拜年。
萧丽娘不像其他媳妇子,日日都在外头找活路,知道的事情不少,就告诉他这人是个好人,想娶刘贞儿当正头老婆,花了钱又不肯睡,只跟她聊天,还说要攒银子娶她。
但不知怎么,刘贞儿始终不肯嫁。
因为有这桩事在,周围还有许多妇人来买她的米粉。再多风言风语,也抵不过有个戴官帽儿的男人每个月总要来一两回守着她卖米粉。
村人都当这个是她正经姘头,哪个男的又胆儿给官老爷戴绿帽子?
刘贞儿惯会做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的米粉都是一天一个价,对她好的男人钱都卖得贵,对她不好的卖得更贵。
对周围的妇人就是寻常价,规矩得不像话,脖子都不露一点儿。还隔三差五就提了豆干米粉送给周围街坊。
几年处下来,邻里吃用她不少,心里渐渐也接纳刘贞儿,她背有靠山只要不吃窝边草,管她干什么!
段圆圆是想学鲁提辖,进去先点红汤米粉,放了葱就说不要葱,不没葱的就说盐多了,刘贞儿要是受不得气,跟她对打起来。
她能忍段家也不能忍,刘贞儿必然在村里混不下去,只能卷铺盖走人。
没想到刘贞儿人长得真好,手上也有真本事,给段圆圆和萧丽娘打了好大一碗粉,牛肉肥肠都冒尖儿。
萧丽娘长到这么大,吃饱饭的时候屈指可数,心里想着埋头吃两口就掀桌子,结果没留神就吃得一圈儿红油,碗里汤都见了底。
刘贞儿看得一愣一愣的,叫一声老天爷,又起身给她打了一碗,萧丽娘还是吃得额头冒汗。
段圆圆很难怪她,她吃了一口也觉得好吃,米粉细软,每一根都挂满红油,肥肠也处理的干净,一吃就是新鲜的。
华国人不浪费粮食五个字都是写进基因里的,萧丽娘年纪小忍不住也寻常。
刘贞儿瞧她只吃了一口,双眼含水地问:“味道不好?”
段圆圆对着这张脸无论如何当不了鲁提辖,叹了口气,把钱往桌上一拍,问她:“那捕头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不嫁她?”
刘贞儿认识段圆圆,宁家送她回来,一路上好大的排场,就是县太爷的女儿也难比得上。
她也记得段老爷,一想就知道她为什么来。
上她这儿找丈夫未婚夫的妇女不少,但还是头一个没撒泼就自个儿歇火的姑娘。
刘贞儿翻了个白眼,笑:“我是贱籍出身,又不是贱人!哪能有个男人对我好就嫁了。谁稀罕做这些臭狗屎的正头老婆!”
一个男人哪有那么多男人任君挑选快活?
刘贞儿打风尘堆里滚出来,也带着嫁妆做过几次姨娘,但日子久了就没劲。
守着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
她宁愿没事挂了灯笼,找自己中意的男人春风一度。
刘贞儿敢在这里开铺子也是有靠山的,县老爷隔三差五就想吃她的米粉,她当然想在哪就在哪。
谁知道这小捕头竟然会一路跟到乡里,打都打不走?
萧丽娘很难理解,她想过自己要是再找人,能长得好对她又好,肯定二话不说就抱着包袱过去了。
段抄手也是卖吃食的,跟刘贞儿多有往来,知道萧丽娘是他买来的媳妇儿,连娘家都是不走动的。
“什么叫好?不挨打就是好?给你口饭吃就是好?”刘贞儿将铺子里男客送走,扯了凳子笑道:“我才不稀罕!姑娘别看我是楼子里出来的,只说这世道谁比谁干净?男人不行就换一个!守他一根虫做什么?”
这话有些说中萧丽娘的心思,脸上就露出点震惊。
刘贞儿是什么人,一双利眼破尽男人荷包,心思一转就知道这小姑娘在段抄手手上吃了不少苦头,生了二心想跑。
她道:“你要是想换个男人,这事难不住我。等着看你姐姐的手段就行!”
段圆圆觉得当真处处是人才,竖了耳朵听她要说什么。
萧丽娘睁着眼儿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刘贞儿自己离经叛道,当然也喜欢同类人,只怕这话说出来让两人不高兴,道:“老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管你们怎么想?”
段圆圆道:“那你想要什么?”表哥说有想要的东西,才能让这个人办事。
“让我做成了这桩事,你们要是以后念着我,等我一病没了,你是大家小姐,你有良人厮守,一人出二钱银子找口薄棺材把我埋了,一年四季,偶尔给我烧些香火,让我在阴司饿不着就罢了。”刘贞儿道。
她怕没人给她收尸。
段圆圆叹了一口气,低头把米粉又挑起来一口口吃干净了,也掏出一把铜钱放在桌上。
这么风流的人才,难怪有人为她天天用□□钱买米粉吃。
萧丽娘在家里现在干的活儿不算太多,也靠针线攒了几个钱,见段圆圆给了钱,也紧随其后。
刘贞儿数着铜板,竟然发现这两个小姑娘给的铜板都比那捕快多。
“亏得长年累月吃咱们那么多肉!”双儿呸了一口:“他还敢说对阿姐是真心的!一个捕头给的银子还没穷女儿拔的毛多!”
“无非来一日咱们做一日生意,把他当个靠山不就得了?要什么真心?”刘贞儿把柑子剥了一盘给她吃:“这也难说,搞不好你姐今日运道好,也收获了一点儿闺阁情!”
段圆圆去了一趟米粉铺回来,估计刘贞儿不能再理段老爷,但武太太还在伤心。
怎么办呢?
结果回家一看,两口子已经和好了。
紫绢说段老太爷把银子给段老爷断了,让裕哥儿下了学就回来看账本,压根不要段老爷插手。
段老爷对刘贞儿是不看白不看,生得美做的菜又好吃,但刘贞儿比不上段家一根手指头,这家是他辛辛苦苦败的,还么败到蹬腿儿就让儿子上位怎么行!
段老爷又每天两点一线成了居家好男人。武太太瞧着也跟没事儿人一样。
段圆圆问她:“娘,你不伤心了?”
武太太说:“还能怎么样,糊涂着过吧!”又分不开!
往年也不是没收用过丫头,人都老了谁还稀罕跟他一块儿睡?
紫绢没两天就悄悄告诉她,武太太娘房里又换上了空心枕头,段老爷彻底失宠了。
段圆圆差点呛着,道:“这个就别打听了!”
刘贞儿铺子还开得红红火火的,那段抄手常进城里买卖抄手,刘贞儿常托他带个针头线脑回来。
段抄手瞧着刘贞儿白绫袄,一对蓝缎鞋,心里就烧得慌。
只是刘贞儿的入幕之宾都是平头正脸的小生,像来有事抄手哥,没事老杂毛,他贼心没贼胆,攒了几年钱也不敢去嫖。
双儿在门跟前洗筷子碗,不妨提着脏水,段抄手一进门就泼了他一身。
刘贞儿破天荒地请他进门吃饭,还亲自给他换衣裳,把段抄手脱得光溜溜的,让她在自家澡盆子里洗澡。
段抄手几辈子没见过刘贞儿这样的女人,躺在澡盆子里闻着香味儿就在心里算着要多少钱才能弄她一回。
刘贞儿在那头听着水里的动静跟双儿一起搜刮他衣物。双儿呸道:“就这老狗子也配跟姑娘躺一张床。”
刘贞儿慢慢摸着口袋,跟她道:“这脏人等会儿叫你亲自打他出去。”
“打他还脏了我的手。”双儿不干她有别的法子给阿姐出气。
主仆两人没一会儿就摸出条红肚兜,上头还有薛大嫂绣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