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夹了一筷子肘子皮,软烂耙糯得流汁,入口就化了,心下更觉得了不得,这是倪婆子的手艺,这老东西从来只给主子们做吃的。
陪着杜嬷嬷吃了一顿饭,出门已经青罗心服口服了,抓着人的手说:“以后嬷嬷多帮着我!”
这话是真心的,老嬷嬷和大姑娘能做的事儿不一样。
杜嬷嬷拍拍她的手笑:“咱们是一个门子出来的,在外头当然得相依为命!”
段圆圆还在院子里烤火边子牛肉,刚刚她就吃了一片!
这东西要牛粪饼烤起来才好吃,用木炭烤的没味道。
宁宣回来就闻到辣辣的香味儿,看段圆圆边烤边吃了一叠子也凑过去尝了一片儿。
这东西跟灯影牛肉差不多,但要略松软些。
天气渐渐冷了,他就让丫头们在外头烤了送进屋里。
宁宣吃着一叠子牛肉,用仔姜和兔儿丁下饭。
那些个太监吃不得有味的东西,又爱在外头寻欢作乐,宁宣给人结了小半月的账,又要请吃饭,吃得心头火冒三丈,嘴里都淡出鸟儿了。
吃完饭漱了口,宁宣就笑着把段圆圆带到榻上问:“怎么饭都吃少了,谁开惹你了?”
段圆圆事无巨细地跟他说琴姐抱了东西走。
就是根葱她也心疼!
宁宣听了更觉得好笑:“下回她过来不想理就不理,几个银子的东西,也值得你上手去牵着她?”
段圆圆愣了一下,牵人这一节她没说,觉得跟自己淑女形象不符。
表哥才回来他怎么会知道?
这种被人监视的滋味儿可不太好,听到她脸上就显出来了。
段圆圆看宁宣一晚上嘴角就没下来过,更不好受了,道:“我的事表哥都知道,但表哥的事从来不跟我说!”
她是真委屈,这么什么都不跟她说,久了她跟不上宁宣的话,到时候就完了!
宁宣其实不爱跟家里说外头的事,陈姨妈和段圆圆知道了也帮不上忙,还干着急,这还说什么?
但今天他是真高兴,就兴致勃勃地了自己在外头干什么。
上次那个在老太医家里作威作福的太监,原来是蜀王府的狗腿子,在里头也就是个芝麻大的管,只是跟受宠的侧妃有些同乡交情,就在外头充大爷。
那侧妃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这太监四处搜刮的钱财多半都进了她的荷包。
宁宣银子都使麻了,才给侧妃送了两匹布,一匹男用的一匹女用的。
为了送着几匹布,花的钱都够修几条路了!
说到这里宁宣往榻上一躺,笑:“以后表哥只能靠圆圆养着了。”
段圆圆吃不准他是真心的还是胡说,但做了总比没做好啊。
她转身就把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放到宁宣手上:“你拿去花吧!”
给男人花钱她还是头一回,段圆圆是抱着“就当我把他嫖了”了的心把钱给出去的!
宁宣吓了一跳,直起身点了点银子,看里头竟然有一二万块,还有许多银馒头新元宝。
他惊呆了!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宁宣感动得眼睛冒星星,他是商人子弟,人生准则就是爱在哪里钱就在哪里。
段家就是个小财主,能给圆圆多少银子,估计这就是她压箱底的钱。
一个女人肯把自己嫁妆交出来,这不是摆明了段圆圆爱惨他了吗?
他虽然往家里搬银子,但自己的库房都没交给表妹管!
段圆圆还有钱被青罗管着,她也没傻得把东西全拿出来,她觉得这么多银子宁宣都填不了窟窿,那自己就得找点儿杨氏的路子了。
谁知道歪打正着,看着宁宣有些泛红的眼神,段圆圆福灵心至地说了句:“表哥就是走卒贩夫我也愿意嫁!”
宁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人抱过来说:“傻话!表哥怎么可能成走卒贩夫?”
说完就低头亲她。
段圆圆被他亲得都快喘不上气,舌头又疼又麻,感觉人都要晕过去了,宁宣才放开她道:“表哥说着玩呢,怎么这个都信呢?就是真赔了钱,我宁宣也不可能要女人的钱。”
要妻子的嫁妆钱,那还是个东西吗!
段圆圆看他手都摸到自己腰上了,还抖着身要爬起来。
被子上还有她的钱!那都是银票!坏了就没了!
宁宣抬手就把被子裹着银票掀下去了。
银子咕噜噜滚了一地,段圆圆心疼坏了,宁宣拉住人说:“这点银子还不够你穿几年衣裳的,值得什么,就算真轮到做走卒贩夫的时候儿,表哥也不能叫你吃苦……”
段圆圆又开始打鼓,迷迷糊糊地想,该不是真砸了饭碗吧?
宁宣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真心,第二天出门还不忘把人挖起来嘱咐:“以后不许给人乱花银子。”拿嫁妆给他玩儿,要是以后他一败涂地呢?她自己要怎么办?
段圆圆没睡醒,还呆呆的裹着被子坐在床跟前,脚上也没穿鞋子就这么赤着。
宁宣给她穿袜子,看她脸上还红扑扑的,又凑过来亲了人一口。
段圆圆这下回神了,一抬头看门没关,脸就红了。
宁宣笑个不停,走的时候还说晚上回来给她买糖炒栗子。
等人走了段圆圆又倒回去睡,再起来已经是中午了。
早上没吃中午不能不吃!
青罗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先闻到一股微苦的味儿,低头看到银子滚了一地,心里唬了一跳,再把被子捡起来,见上头刷刷往下掉银票,吓得连忙叫杜嬷嬷:“这是不是真打架了?”
要是姓宁的敢动手,她马上就冲回段家摇人!
杜嬷嬷笑了一声,老神在地收拾东西,又把人往外赶:“你是大姑娘,到时候成了亲就知道怎么回事!”
青罗看着乱糟糟的床,慢慢脸也发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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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流行的是五短身材(捉虫)
段圆圆最近穿衣服发现袖子短了一节, 宁宣也说人抱着重了点儿。
早上起来她就叫青罗给她量身高,最后换算了一下,段圆圆发现自己竟然真的长到了一米六!
她激动得想流眼泪!
自己终于长得比现代的自己大了!
陈姨妈听丫头们说了, 就把她叫过来,翻出一箱子绢缎给她在身上比着, 又叫了几个裁缝进来, 对段圆圆道:“你像你娘,你娘也高!要是家里没钱, 你多费这几尺布, 嫁都难嫁!”
又摸着她的衣服道:“趁着过年, 给你多做点儿新衣裳,你哥挣的钱不给咱们花了也给别人花了!短了的就送给别人吧!”
段圆圆觉得自己还能长高, 让裁缝放宽一点儿。
陈姨妈不让了道:“这样已经够了,高了不好看!”
现在流行五短身的小巧女儿,长太高跟主流审美有冲突,以后出门难免被人在背后议论。
陈姨妈发话比宁宣发话管用,段圆圆彻底舍弃了跳绳运动。
陈姨妈看她叹气, 就哄她:“今儿姨妈请客,你想吃什么,姨妈叫人从外头买进来!”
段圆圆不想吃外头的,道:“随便买点嘎饭进来给裁缝们下酒, 我只想吃娘送来的腊排骨腊鸡。”
说着扭头吩咐青罗道:“今天把鱼蒸了,用豆腐干笋干豇豆炖腊排骨, 炖得骨头烂烂的端上来。”
陈姨妈叫她一说也跟着流口水, 这都是武家的味道, 武太太亲自码的料子, 年年也就这几个月能吃到。
绿意又用油炒了下才下锅, 足足炖了一个多时辰,腊排骨用牙一咬,晶莹剔透的肉就沾在牙齿上。
两个人吃不完又冷清,陈姨妈又让做了几碟子鲜鱼让婆子在门口摆张小几坐着陪吃。
两母女边吃边说是宁宣在外头的事。
陈姨妈看着日子道:“天气冷了,在家得多给你哥做几身实用的厚衣裳。”
年末算账要到处跑,宁宣又不肯让底下人吃得太肥,修房盖瓦要添多少钱都要叫心腹亲自去看,数目一大,他还要自己过去。
这么一来年年冬夏都废鞋。
外头的婆子听见就回:“太太放心!都做好了,鞋袜都各做了一箱子,还有几件黑貂皮大袄儿。保准少爷冻不着!”
陈姨妈一愣,道:“今年怎么做这么多?他是螃蟹变得?有八条腿不成!”
段圆圆吃着腊排骨笑:“表哥自己回来特意说今年要更多做点儿的!谁敢管他?”
陈姨妈猜他外头有事,最近在家待的时间都少,又听婆子说他口里淡要吃辣子,就问圆圆:“你哥在外头做什么?怎么口味儿都变了?”
宁宣没说可以跟姨妈说,段圆圆不敢说,她就低头夹菜:“表哥没说让我跟姨妈说,我不敢说。”
陈姨妈有点酸,这孩子怎么不瞒人呢!扯个慌推自己不知道不就得了?
她道:“他是发了疯了,怎不跟你说能不能跟娘说!等他回来你叫他过来,我亲自问他。”又酸道:“你现在只贴你哥去了,记不得娘了!”
这种夹板儿可不好当。
段圆圆知道得也少啊!只晓得他从太监手里攀上侧妃给蜀王送了两匹缎子。
她吓了一跳,生怕陈姨妈生表哥的气。
因为姨妈不可能生自己的气!
这么一想宁宣其实也挺可怜的,陈姨妈一直对表姐感情更深。
她来的时候表姐刚走,陈姨妈病得就剩一把骨头,躺在床上隔三差五就吐血,宁宣既要盯着铺子,又要收拾家里,还得操心外头那个宠妾兴妖作怪。
这么多年身上就没长过什么肉,晚上觉也睡得轻。
她在两个家都受宠,这种苦头以前不是他老婆看看就算,现在成了他老婆还是要上点心。
段圆圆凑在她跟前说宁宣好话。
陈姨妈越听越跟吃了老陈醋似的。
杜嬷嬷砸着嘴儿,不免感叹自家姑娘这是什么运气?能把婆婆收拾成自己丈夫的婆婆!让她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一群人笑着说话儿,刚放了筷子就来了个婆子说:“方小太太从外头摸着肚皮过来了!”
陈姨妈一愣,这妾之前就经常过来串门子,想在宁家找个靠山,她想着少不得多给几分面子,三回总有一回要接待她。
只是这么久不来,她还以为方小太太早把位置坐稳了不想来了。
宁宣在外头跑着铺子里也不多去了,二老爷平时巴不得他不来,真不来了又疑心他要弄鬼,可恨宁宣身边几个小子嘴都跟锯嘴葫芦似的,他转了几天没套出一个字。只能新媳妇儿过来打听打听。
女人家嘴里没个门把,多磕把儿瓜子就松了口,为这他特意给了方小太太两吊子钱。
方小太太打是着感谢圆圆给女儿送衣料的旗号来的,提了一盒子自己做的酸萝卜还礼。
她进门饭菜已经收拾走了,屋里只有几个体面的婆子坐在杌儿上围着两母女说笑话儿。
陈姨妈边上还有个大南瓜用彩瓷装了放着观赏。
方小太太就笑:“外头一匹布能买个小媳妇儿,嫂子真是大财主,把个南瓜还用玉盒子装了!”
陈姨妈叫人搬来个软垫椅子,请她坐了,也笑:“先头乡下遭了灾,下头人送了盆南瓜和洋柿子给咱们母女两个当花儿种着玩儿。”
许多年没下过地,陈姨妈把南瓜千心万苦种出来,留了一个瞧着就当做是爹娘的坟。
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她岔开话道:“圆圆还种的洋柿子,用来炒鸡蛋怪好吃的,你叫下头给你多留点儿,害喜吃着玩也怪美的。”
又半真半假道:“你才是稀客,怎么挺着肚子过来了?在我这有个好歹二叔可不把我们骂死了?”
方小太太摸着肚皮道:“哪儿能!外头请的大夫说它稳着呢!我想爷儿几个在外头做生意太辛苦,我在家也没管过大事,来跟嫂嫂取点儿管家经,也好帮点儿忙。”
陈姨妈眉心一跳,也是在宅子里混了半辈子的人了,看她捧着肚子都要眼巴巴地来取经,取什么经她也不能应啊,只怕惹祸上身,就叹气道:“我如今什么都糊里糊涂的,少不得哪天就一病去了,哪能教人管事?”
话里还冒着火气。
这话说的是宁宣不把外头的大事跟她说。
宁宣一肚子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看就是说给方小太太听的。段圆圆端了茶过去,机灵地道:“姨妈别生气,表哥回来叫她给你跪着捏腿儿!生气要变老的!”
方小太太也知道事情不容易办,谁没事会把自家事拿出来说?非要她来撞回南墙?但两吊子钱赞起来也够给琴姐再打只簪儿戴。
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硬笑:“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就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大家一起商量也好说得很。”
段圆圆也觉出味儿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表哥从来不跟我说在外头干什么,娘为这个嫌我笨,老训我呢!”
方小太太看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一个字不肯多说,还是不死心:“这值什么,几个爷们儿肯对家里说事?天冷冷儿的,这么生气容易上火,你叫副牌过来,咱们一起耍耍,让你娘把火散了。”
她是小官夫人出身,又陪大杨太太打了无数牌,手上有几把刷子。
知道人打牌输多了生起气,就容易说话儿。
陈姨妈不想跟她打,听到隔壁传来的丝竹声,想到今天学里休沐,又改了主意,皱眉道:“几个哥儿又在家里叫戏班子?”
方小太太:“只大爷在家叫了几个姑娘来唱歌儿,二爷三爷跟朋友们出门联诗去了。”
要说家里有什么人不受她控制,也就是这三个儿子。二老爷一点儿都不让他插手。
老大是嫡子,以后家都得归他,在家看见她连行礼的时候都少。
她先前瞒着人不让说,也是怕孩子被几个哥哥折腾没了。
果然坐实了胎之后,三兄弟就常在家叫同窗回来胡闹,唱戏的打鼓的弄得震天响。
半途夫妻,宁二老爷心里还对她防备得紧,有万般手段方小太太也不敢提一个字,三个哥儿一回来,她就带着女儿在老太太着头磨时间。
陈姨妈自己没了孩子,对怀孕的母亲总格外优待些,叹了口气就叫人把牌拿上来。
古代贵妇在家憋着没事干,牌在四川这会儿都玩出花了,陈姨妈以前的对手还是老太太,几个方小太太也打不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