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一个卖米的小商人家里存了五六百斤米,衙门想让他捐一点米面出来赈灾,小商人哭着说:“家里十来口人都靠着这五六百斤米吃饭,老爷拿二十斤一百斤还好,都拿走小的一家人怎么活呢?”
结果这个小商人就被杀鸡儆猴当场活剐了,衙门让当地的大户全家都得派人过来看。
大大小小的老爷都跪在地上睁着眼看,宁家去的宁大老爷,结果宁三老爷一过来,他就跳着脚叫爹救命。
父子三个立马就被一起按在地上了,也不知怎么,剐下来的东西竟然掉了下来,眼看着要掉在宁老太爷身上,还是花爹冲上去挡住了。
血糊糊的东西就这么活生生掉在了花爹身上,花爹对着那东西的眼睛,回家就连夜高烧不退,没几天就活生生被吓死了。
宁老太爷说花爹是替自己死的,然后花家两兄弟就被安排到宁宣身边来了。
两兄弟想到这个就不好受。
花旺儿抹着眼泪道:“祝貔貅这么疯疯癫癫的,就是在宫里受的刺激太多,被当哥的吓傻了。”
宁宣难得没训人,还拍拍两个人的肩膀笑:“下次再去王府,爷准你们吃垮他。”
说着宁宣也觉得好笑,科举之苦难于蜀道,自己寒窗苦读连考场都没上去就去了铺子里打算盘,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早就跟乌纱帽无缘了,谁知道兜兜转转竟然比念了十来年书的史宝杉还先戴帽子。
宁宣日思夜想想要让宁家更进一步,等到了这一天,他却觉得身上有点冷,他探头叫吩咐车夫走快点。
车夫唉了一声,脸上都是喜气,以后自己就是三房独一份的厚靴子赶车人!
宁宣进院子的时候段圆圆在屋子里做针线,小孩儿的东西她只会做毛衣,段圆圆想多做几件小毛衣,到时候把段妈妈给自己打的毛衣拿出来就不打眼了。
青罗在外头放下烤果子笑:“姑爷回来了。”
说着宁宣掀开纱帘从外头踏着风进来。
段圆圆跳下桌子把披风给他挂起来,伸手摸着宁宣的手就笑:“补了两年多,手终于是热和的了。”
宁宣笑着进门刚想给她说自己当官了,段圆圆闻着酒味已经跳走了,推着杜嬷嬷把饭菜递给他。
杜嬷嬷道:“姑爷快吃,小火煨着羊肉面和菊花酒,热了一晚上还烫烫的。”
面热了一晚上,筷子一搅就烂了,宁宣端着碗只能慢慢喝下去,喝完了段圆圆就抱着一个小炖盅过来让他吃。
里头是燕窝。
宁宣笑:“这个不是厨房给你做的饭么?你不吃倒全塞给我了。”
不过他也没拒绝,这两年红枣阿胶泡脚粉,表妹和娘都逼着他用了不少,老熟人见面已经不陌生了。
燕窝炖得甜滋滋的,杜嬷嬷和青罗在旁边急得跳脚。
怎么好好一个人突然就傻了?哪回宁宣人回来段圆圆不得跟着再吃一顿,现在一口水没喝,他都不问!
两个人正在肚子里骂,宁宣已经把剩了一半的燕窝推过去了,他道:“我吃不下了,这东西几两银子一碗,你不吃就丢了吧。”
段圆圆愣了一下,看着他好像有点青泥的额头,想了半天还是没舍得推开。
一屋人就看着段圆圆被喂了半碗面半碗燕窝,吃得肚子鼓鼓的站起来消食。
没走两步呢,宁宣端着茶又放了个炸雷,道:“我要当官了。”
段圆圆走不动了,坐回凳子上看他有没有发烧,看来真是喝多了,回来都会说笑话了。
表哥是想当官想疯了,还是在外头被人逼疯了,古代商人哪是这么好当的?
有时候段圆圆也觉得宁宣很可怜,拿着银子到处砸门路,人家收银子还要给他脸色看。
虽然宁宣回家从来不说这个,但光看他的脸色,段圆圆也能看出来哪一天是不太顺利的。
她忐忑道:“表哥年纪也还不算大,咱们家里的钱也够花了,你要是想,要不然就接着去念书得了。八十岁的状元一百岁的相公也不是没有啊!”
宁宣把人拉过来叹气,道:“我骗你干什么?过几天家里来人你就知道了。”
段圆圆弄懂了来龙去脉以后震撼得都回不过神了,竟然这么简单就能当官?
她想了想,这个官跟曹寅的江宁织造差不多,不过权利要小很多,段圆圆眼睛亮起来:“是不是就是锦官?”
花重锦官城的锦官总是很风流的,有了光环加持,段圆圆觉得表哥变帅了不少。
宁宣本来觉得这个官不是好事,看到表妹的眼神,他又觉得有点得意,清了清喉咙道:“朝代更迭多少次了,四川早没有那么繁华,哪里还有锦官?不过只是管衣服的芝麻官罢了。”
不过他看表妹对这个似乎好感很重,就红着脸偷偷说:“你要是觉得这个是锦官也不是不行,别在外头说就好。”
段圆圆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晚上都兴奋得没睡着,到第二天早上想明白家里以后就是蜀王的狗腿子之后,她坐不住了。
爬起来骂:“奶奶的,这狗东西不就是要我们拿钱给他填窟窿么?”
白要钱不好意思,给个八品官就能随便要,贱不贱啊!
作者有话说:
不会涉及到很多皇孙贵族的内容,也不会写到朝堂上去,但宁家毕竟要往上爬,地方上还是要作为上官的形象出场打一下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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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雨露甘霖
给人当狗腿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段圆圆想当人不想当狗。
真是祸从天降,莫名其妙就多了个顶头上司,以后表哥赚的每一分钱都要分一份出去。
杜嬷嬷看她醒了从外头端着早饭进门, 怕段圆圆不肯吃,她还出门叫宁宣进来陪着。
段圆圆诧异道:“今天表哥没出门?”
宁宣把饭碗挪到她跟前, 神秘道:“谁叫给你买的东西要到了呢?等装好了我再出去。”
宁宣送她东西是家常便饭, 段圆圆很给面子地表示自己很期待。
宁宣端着碗直笑道:“这回的东西你肯定很喜欢。”
今天早上做的是鸡汤馄饨,里头只有两个, 一个就有十五六岁的女儿半个拳头大, 里头鸡肉羊肉瘦猪肉, 蘑菇香菇猴头菇,白菜萝卜玉米粒都有, 吃一个下去就什么都吃了。
这是倪婆子知道段圆圆不怎么吃饭想出来的办法,她把东西都做成大份的,吃不完剩着尤其打眼。
宁宣看着瘦有食欲的时候是真能吃,他的那一碗放了花椒油和熟油辣椒拌着,直吃了六个才放筷子。
段圆圆到底把半个小拳头大的鸡汤馄饨都吃下去了, 表哥太机灵了,要是少吃两口他都能发现不对劲。
杜嬷嬷笑了两声,出门就扯着青罗道:“还是姑爷管用!”
青罗瞪着低头看鞋面不吭声的素衣道:“改明儿你跟我一起去交单子。”
这个说的是段圆圆的吃饭记录,以前宁宣怕她吃得太多影响健康, 才让人记,一个月他总要翻两次, 要是厨房做多了他觉得不健康的菜他都得插手不让继续做。这个月的刚好还没交过去。
素衣哆嗦了两下, 道:“都听嬷嬷和姐姐。”
宁宣神神秘秘的, 大中午饭做好了不吃, 跑到外头说要拿东西。
段圆圆看着碳水炸弹桂花汤圆松了一口气,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扯着杜嬷嬷问杜姑娘究竟怎么样了,自从回来她都没提过。
就是报个平安也好啊,可能不适合讲给表哥听吧?段圆圆这么想着。
杜嬷嬷一面悄悄地往她碗里丢菜,一面叹气。
武太太原本把她闺女指给管事是想让她去过好日子,只是管事面积略微大点,都二十岁了,上头父母健在还有个哥哥,哥哥和嫂子都太不是东西,杜嬷嬷道:“他们看不上我姑娘嫁妆多,说她逾礼,又怕老婆子太得脸,我姑娘飞黄腾达跑了,就哄着人圆房,又哄着她往外拿嫁妆,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吃好喝好的看着不像话,没规矩。”
杜姑娘今年才十四岁,没米下锅的人才会把姑娘早早嫁了圆房。
杜嬷嬷说到这个就生气,那嫂子信誓旦旦地说朝廷都说女孩子过了十三岁就能嫁人,十五岁当娘的也不罕见,就她家姑娘金贵,十四岁了男人碰一下都不行。
她姑娘年纪小,没娘在身边把婆婆和嫂子当成自己人,稀里糊涂地跟男人睡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婆婆和嫂子能是自己人?亲兄弟都不是自己人!”杜嬷嬷道,宁家这几房猢狲治起自己人一个比一个狠就知道了。
后半句话她吞回肚子里没说。
段圆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娘在怎么还能让人受欺负?”武太太是块爆碳,惹了她那就要翻天了。
杜嬷嬷有道:“女生外向,是我没教好她。”
武太太知道后就彻底把杜姑娘接到自己屋子里去了,只当半个女儿养。
都不要杜嬷嬷出手,那嫂子的公婆就恨不得休了这个大儿媳,日日在院子里说娶了颗耗子屎回来。
杜嬷嬷回去看自己女儿的时候,那对夫妻已经收敛了许多,可她仔细一看人两个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有她姑娘的东西。
段圆圆咋舌,觉得这些人胆子真的好大,杜嬷嬷在段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才走了一年,余威犹在,杜姑娘还跟在武太太身边,下头人竟然就敢糊弄她的女儿。
段圆圆安慰她道:“要是她过不好,就让娘把男人撵走吧!”
“人家拿着她的圆房帕子说自己是自己的人了,想着我姑娘要跑名声也没了。”杜嬷嬷哼哼两声:“我难道是吃素的?什么贞洁不贞洁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没那么重要,乡下娶不上媳妇的汉子多得数不完,谁还嫌寡妇?”
段圆圆笑喷:“杜姑娘的丈夫好像还活跳跳的。”
杜嬷嬷擦擦手,又递了块桂花糕给她,笑道:“当寡妇还不容易,男人本来就命短!”
她回家反正二话没说把大管事家里砸了个稀巴烂,金的银的都抢到自己女儿屋子里摆着。
老两口气得直往武太太跟前跑着要去告状,人还没走到内院口子上,好巧不巧正遇见武太太的大丫头牵着杜姑娘说:“你娘是少爷的奶娘,少爷吃着嬷嬷的奶长大,你也是家里半个姑娘,太太把你嫁给管事是要去做姑奶奶,你这么受欺负又不回来说,太太伤心坏了,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你进去好好认错,有个什么不好,咱们就替你发卖了欺负你的人。别看咱们家人软和卖人少,要是让人踩着主家脸皮子上,不管是谁都得撵出去!”
老两口扭头就回去了,对着大儿子大儿媳就是两个巴掌,跟杜嬷嬷说话声音还低了八度,低头哈腰地叫杜嬷嬷亲家母。
大管事溜人滑溜,跪在她跟前一个劲儿打自己的脸说自己是喝醉了,说以后不到杜姑娘十六岁绝不会再碰她。
经过事的妇人都知道男人喝醉了压根成不了事,可杜嬷嬷看自己闺女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就知道坏了,最后愣是没下得了手把她抢回来。
心落在男人身上的女儿,父母硬拉要拉成仇。
最后杜姑娘还是这么嫁了,杜嬷嬷走之前又把管事家砸了一顿,段家人都帮着杜嬷嬷不说话,还是杜姑娘唱白脸跑过去拦住她,老两口感动得眼泪汪汪的直说以往错怪她了。
杜嬷嬷笑:“你别觉得我做事野蛮,叼婆子油大爷都是下贱人,说话他们听不懂,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棍子轻一点落在身上都不知道疼,不一下把他们打狠了,以后就要得寸进尺。”
段圆圆小口小口地吃着糕想,她没跟外头的下人怎么相处过,宁宣和陈姨妈看不上他们,没想到她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也看不上那些人。
人人都看不起这些人,他们还能是人吗?
杜嬷嬷不继续往下说了,只催她吃东西。
段圆圆咬开糕,看着里头金黄的桂花馅,想着杜嬷嬷多机灵的人啊,都在儿女事上为难,自己心眼子肯定比不过杜嬷嬷,到时候还不知道为肚子头这个如何发愁。
想到孩子,段圆圆没了胃口。
杜嬷嬷看她吃了两三只就不肯吃了,端着碗跑到灶房直摇头:“女儿都是债!家里那个让人睡不好,这个也让人睡不好。”
倪婆子也愁了,她还当自己手艺退步了,以前奶奶最喜欢吃她做的兔子,现在怎么端过去怎么端回来,把上灶的都喂得肥肥的。
下午宁宣一回来,杜嬷嬷就推着青罗过去,她们是做下人的,再怎么样也不敢硬逼着段圆圆吃饭。
青罗拉着素衣跪在门口把单子递上去,率先愁眉苦脸地道:“爷想想法子吧,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宁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接过来一看,脸色就变了,他把单子翻了几遍,总算知道两个丫头怕什么了。
圆圆吃不下饭?大夫说有的妇人就是吃不下,不能逼着来,圆圆吃这么少,他以为是她和孩子不想吃。
看两个丫头脸色这么难看,宁宣不这么想了。
难道表妹是不肯吃饭吗?
两个丫头怎么也不肯说了,无论如何责任也不能推给段圆圆啊。
宁宣盯着两个人的头,吓得素衣汗毛都竖起来了。
宁宣半天才道:“不要告诉她,我知道了,以后再有不对,你们再来跟我说。”
说着大步悄悄地溜到院子里去观察段圆圆。
素衣真不相信自己连窝心脚都没挨一个就这么逃过一劫,顿时瘫在地上大口喘气,青罗把人拽起来道:“你记住,没做好事快点认错,别嘴犟,姑娘和姑爷都不是残暴的人,不会迁怒你。”说着又看着她脏兮兮的头吩咐:“回去收拾收拾,别满头汗味跑到姑娘跟前伺候。”
素衣领命而去,从此死心当二把手了,她洗完头脸过来还拿了一条红膝裤一件软黄裙子,两件白绫潞绸袖衫包了送给青罗。
青罗笑眯眯道:“咱们姐妹拿这些干什么?”
话这么说,东西还是没放下来,被青罗顺手收到衣服箱子里头摆着,两个人才一起回屋伺候段圆圆。
半下午加餐,段圆圆用肉片炒木耳下了小半碗饭就放了筷子,休息半个多小时,她觉得差不多了,又起来绕着院子转。
她在自己生产前变得更强壮一些,有力气生孩子也有力气恢复。
段圆圆摸着院子里慢慢生长的树微笑,她好像能感觉到自己肚子有东西也像花草树木一样通过她接受雨露甘霖,缓慢健康地成长,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也有点可怕。
都说母亲会爱孩子,可能是孩子太小了吧?等再长大一些自己肯定就不怕她了。
宁宣就在对面悄悄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