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别的，只是他也想赎罪。
替他爸爸。
因为他也觉着，无论多少钱都换不回来一条人命。
陆祁迟一直压抑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我去看过我爸，他说他没做错，我爸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像故意压低造价这种事他根本不会做。”
阮舒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就是她执意要查晟远的原因。
后来，陆祁迟和阮舒骑着车，慢慢从陡坡上下去，重新进到仓库里，阮舒看见大屏幕上出现了五个不同的时间。
并且在整个路线的障碍及弯道处还会出现速度等指标。
最后一次，原本黑色的字体已经变成了红色，不停的在屏幕上跳动。
因为第五次的时间已经远远超于原本的设定值。
原来他所说的训练是这个意思。
陆祁迟摘了头盔，把篷布重新盖上，立在电脑前，将开关一个个关闭，直至最后一个。
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
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幻梦。
出了工厂，宋叔已经不见身影，想来应该是已经回家。
回程路上，两人都很安静，静谧的车厢内只有轻柔的音乐声。
是阮舒放的，她说，我实在不会唱歌了，就让手机帮我唱吧。
这歌声有没有让陆祁迟开心起来不知道，但是却把阮舒唱困了。
她歪着脑袋，昏昏欲睡。
陆祁迟侧头看了一眼，将声音调低，同时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说起空调，也不知道阮舒什么毛病，每回他经过她卧室时，都能感受到里面冷飕飕的风，也不知道她在那种环境下是怎么待住的。
她也不怕体寒。
快到目的地时，阮舒清醒了些。
“醒了？”陆祁迟的声音传来。
阮舒还有点迷茫，呆呆转头看他。
陆祁迟瞧见她这副模样，淡笑出声。
阮舒：“笑什么？”
陆祁迟：“没什么？”
阮舒撇了撇嘴，“陆祁迟，你总是在取笑我。”
陆祁迟这次还真挺冤枉，他想的只是，如果这些苦难是他必须要经历的，那么在这过程中能让他遇到阮舒，那还是他赚了。
不过阮舒显然也习惯陆祁迟这种‘取笑’，她也不在意，翻出手机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不一会儿，就拐进了正阳街。
还没到店门口，阮舒就远远看见一道倩丽的身影，穿着校服，正在修车行门口来回踱步，旁边张铭宇的店卷帘门半开，里面透出丝丝缕缕的光。
陆祁迟同样也看到了，他眉头微微蹙起。
若是平常，阮舒肯定会阴阳怪气几句，可也许是刚刚知道小姑娘哥哥的事情，她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她还是淡淡说了一句：“陆祁迟，你说你相信你爸爸，那你就该知道当年那些所谓悲惨的结局都跟你没关系。”
意思就是，程思琪哥哥的腿跟你没关系。
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个觉着亏欠程思琪。
陆祁迟深深看她一眼，又笑了，揶揄道：“怎么，怕我跟你那个前任一样劈腿？”
阮舒：“……”
这人还真是专门拿刀往人心口扎。
她伸手拧他胳膊，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陆祁迟，你闹这出，是不是吃醋？”
陆祁迟坦荡点头：“是。”
阮舒没想到他会承认，反倒变成她懵住了。
然后接下来陆祁迟的话，让阮舒更加懵。
“阮舒，你得对我负责，你可是拿了我的初吻。”
阮舒下意识回：“那也是我初吻啊。”
然后，她就看见陆祁迟眼中漾开了笑意，她就知道自己又被算计了，她恼羞成怒：“快去见你小迷妹去吧！别说话了！”
第64章 早恋风波（上）
陆祁迟目光从程思琪身上掠过，最后又定在阮舒身上。
确定她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才轻笑着抓住她的手捏了捏：“你在车上歇一会儿，我说两句话就回来。”
阮舒把手抽回来，白他一眼：“稀罕。”
陆祁迟倒也不在意，笑着下了车，只不过，一到车下又变成那张冷脸。
阮舒刚刚眯了一会儿，现在精神正好着，便好整以暇地看向外面两人。
程思琪跟上次相比，好像多了一些变化，浓妆艳抹的脸变得十分清淡。
身上也是换成规规矩矩的校服，没有再去从外观上寻求别人的关注。
张铭宇店里昏黄的光露出来，洒在她背上，整个人就像一朵小雏菊。
现在这朵小雏菊脸上全是紧张的神色，眼巴巴看着面前的男人，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陆祁迟倒仍是不咸不淡的表情，但语气却是关切的：“这么晚，你怎么在这？没上学？”
程思琪一脸急色：“下了学过来的，我听说邹峰那个无赖又来了，你没事吧？”
陆祁迟摇头，“我没事，这么晚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说着就领着程思琪往张铭宇门市走。
程思琪跺了下脚，跟在他身后，“祁迟哥，你说他怎么那么烦人，当初本来远哥也不会出事的吧，我哥都跟我说了，远哥是因为回去喊他才……”
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为什么找人送她？
他自己不能送吗？
陆祁迟伸手把卷帘门往上一一掀，张铭宇听到声音出来，看到陆祁迟身边的程思琪，笑道：“小思琪还没走啊，说让你在屋里等你还不乐意。”
程思琪看他一眼，轻声道：“我这不是怕祁迟哥不知道我来了么。”
张铭宇一听，斜陆祁迟一眼，无声道：瞧瞧你干得好事儿。
陆祁迟也冤：关我什么事儿啊。
张铭宇没给陆祁迟好脸，对着程思琪倒是和颜悦色的。
“都说了不用担心你祁迟哥，现在放心了吧，他都多大人了，这点事儿还能摆不平？”
程思琪一直紧张的心情被这句话抚平了些，她脸上露出一个笑来，“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又忽地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考试卷子，献宝似的举到陆祁迟面前。
“我这次摸底考试比期末总分比之前多考了一百多分，老师都惊呆了。”
张铭宇一听，脸凑到卷子前，乐呵呵道：“小思琪，你开窍了啊，语文都能考满分。”
程思琪一愣，然后纠正张铭宇：“宇哥，语文满分是一百五。”
张铭宇这人，上学的时候学习上一窍不通，别说不知道语文满分是一百五了，恐怕连文综理综满分三百都不知道。
陆祁迟垂眼看程思琪手上那张语文试卷，上面是一个鲜红的一百分。
他微微有点出神。
其实语文这一科是最不好拉开差距的一科，能上一百已经算是可以了，尤其是程思琪之前基础并算不得好的情况下。
可他想到的却是高中时，每回考完试语文老师都会拿阮舒举例子。
“你们不要瞧不起语文这门学科，语文也是可以拉开成绩的，你们都考一百，人阮舒都没掉下来过一百四。”
“看看就这一科就差出去了多少，比你们多做两个物理大题分还高。”
再后来，只要是考试出来讲试卷的那一节课，都不用语文老师开口，下面的学生就会异口同声道：“知道了，阮舒又考了一百四。”
唯独有一次，是高考前的二模考试。
高考前的三次模拟考试都是省里统一组织，最后各个学校在规定时间内把成绩上报，省教育厅根据成绩统一排名。
那次阮舒语文破天荒的只考了一百二，名次比之第一次模拟考倒退了一千多名。
一下从稳妥的顶部985高校掉到了末流985。
出成绩当天，不管哪个老师来上课，在正式讲课前都会说两句疏导大家的情绪，当然说的最多的就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早恋。
没当说起早恋这个话题时，班里同学不约而同的都往陆祁迟这边看，当时他还纳闷发生了什么。
大课间，程思明站在门口喊他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个篮球往地上拍。
陆祁迟以为是跟他约球，结果一出教室门，程思明就开始质问他：“陆祁迟，你怎么回事？”
陆祁迟一脸莫名：“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程思明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成绩好也不能这么放肆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再喜欢也就差几个月了，还能憋死你？”
陆祁迟更懵了，把他手里的篮球拦截过来砸他怀里：“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搁这打什么哑谜？”
程思明一看他的脸色，确实也是不知情。
这就奇了怪了。
“不是你在誓师大会那天说对人家阮舒感兴趣？还放话要追她？现在可都传遍了，我刚刚可看见杜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谈话去了。”
陆祁迟被这一套话说的一愣愣的。
最后也顾不得前面的话是不是在造谣，只问：“你说老杜找她谈话了？”
程思明点头：“是啊，你小心着点，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
话没说完，陆祁迟就怒道：“老子找老杜去。”
然后程思明就看见陆祁迟往办公室跑过去的身影。
“哎，我操，你现在去不是火上浇油？”
陆祁迟根本听不下去，一口气跑到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往里望去，就看见阮舒站在老杜跟前垂着头。
她头发很软，因为低头的缘故，两侧的头发全都垂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
陆祁迟看不清她的表情，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备受困扰。
而老杜正苦口婆心地念叨，什么女生心里脆弱，没有男生抗压能力强；什么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学习；什么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可千万不能松懈，你这少了十几分，十几个操场都占满了。
陆祁迟皱着眉，吊儿郎当地喊了一声“报告”。
第65章 早恋风波（下）
老杜的施法被陆祁迟这声报告打断。
他分明看见阮舒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于是，眼里也带了几笑意。
老杜一看见他就来气，再看看面前的小姑娘，听见陆祁迟的声音眉毛动都没动一下。
他心里也开始打鼓，是不是误会了。
毕竟刚开始他旁敲侧击问起的时候，阮舒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没有跟任何人谈恋爱，也没有要谈恋爱的想法。
陆祁迟像是看不见老杜那喷火的眼神，径直走进来站到阮舒边上。
然后，阮舒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挪。
陆祁迟眉毛动了动。
杜志广正好想训陆祁迟，便挥挥手先让阮舒回去了。
阮舒乖乖巧巧地鞠了一躬，然后走出办公室。
陆祁迟转头看向阮舒的背影，心里一乐，这姑娘心里指不定怎么骂老杜呢。
可这动作一下引来杜志广的怒气，把手里的教辅往办公桌上重重一摔，“还看！你就不能消停两天，别给我惹事儿行不行！”
陆祁迟被吼的一震，不过他也是真冤枉，抬起三个手指，指天立誓：“老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有人传我跟阮舒谈恋爱的事，我保证绝对没有这回事，我们俩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杜志广看他这模样也不像是作假，才稍微顺了点气，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水，问：“你真对她没想法？”
这下陆祁迟不吭声了。
杜志广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指着他，怒道：“陆祁迟，你别以为我不敢处分你！”
陆祁迟一看，也知道老杜这回是来真格的了，他最是惜才，也是怕自己真影响到阮舒，于是连忙开口解释。
“老师，我这人你也知道，虽然爱玩，但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我就算再有想法也不可能在高考之前招惹人家不是，这次的事真跟我没关系，什么要追她更是无稽之谈。”
杜志广白他一眼，将信将疑：“真的？”
陆祁迟点头跟他保证：“真的，高考前我绝不干出格的事。”
杜志广的脸色这才好起来，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临走前陆祁迟又拐回来问了一句：“老师，阮舒这次成绩下降不可能真是因为我吧？”
杜志广叹了一口气，“我要是知道就用不着犯愁了，你甭掺和这事儿听见没？”
陆祁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也是巧，刚出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阮舒从洗手间出来。
陆祁迟想着，要是她真的是被这莫名其妙的流言影响，那他确实需要跟人家解释一下，并且揪出来到底是谁传的这事儿。
嘴也忒大了点。
这么想着，他就跟了上去。
到拐角处，听见有人问阮舒：“阮小舒，陆祁迟是不是真的在追你啊？他可是咱们学校不少女生的暗恋对象，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听到这，陆祁迟脚步一下停住了，虽然也知道这行为有点无耻，但还是忍不住想听阮舒到底是怎么回答的。
下一秒，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没有，我都不知道陆祁迟长什么样？”
对面震惊：“陆祁迟你不知道？就是誓师大会跟你一起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那个。”
阮舒像是才把这个名字跟人对上，“哦，是他啊，你知道我对这种类型根本不感兴趣。”
对面那人追问：“你真不喜欢？”
阮舒点头，一字一句道：“不喜欢，甚至还很讨厌。”
陆祁迟靠在墙上愣住了。
半天才自嘲一笑。
原来她讨厌他啊。
……
张铭宇伸手往陆祁迟眼前晃了晃，也不知这人想到什么了。
陆祁迟回过神，轻咳一声，将程思琪托给张铭宇：“宇哥，麻烦你送思琪回去，我还有点事，回头请你吃饭。”
说完，转头便往外走。
程思琪一脸疑惑地看向张铭宇，“宇哥，祁迟哥这是怎么了？”
张铭宇望向陆祁迟的背影同样若有所思。
片刻后，才从里屋拿了钥匙出来，“不管他，先送你回去，别耽误了明天上课。”
程思琪把语文试卷收回书包里，怔怔看向陆祁迟离开的方向。
这可是她第一次考三位数呢。
陆祁迟出来后径直奔向皮卡，皎洁的明月终于从云层后面冒出一个头，树叶在地上映出交错晃动的阴影。
他打开车门，副驾驶上阮舒正低着头玩手机益智类游戏，屏幕莹白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小脸更加清浅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