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听——鱼几【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4:25

  听到这个解释,连祈心情更复杂了。
  他默然站了片刻,然后放下洒水壶,在阳台上来回转了一圈,头顶的吊兰枝叶扶疏,苍翠欲滴的绿叶垂坠下来,随风晃动着。
  他抬手扯了下叶子。
  布的。
  还是假的。
  花架下的玻璃鱼缸充着氧气,里面的假金鱼随着气泡上下游动着,再往上面看,晾衣架上吊着个镂空鸟笼,里面一只假鹦鹉振翅欲飞。
  整个“小花园”里,除了东西都是假的之外,其他方面都很逼真。
  “……”
  半晌之后,连祈关上阳台上的门,转身看向窝在沙发上点着平板的江惊岁,终于出声了:“我能不能问一句——”
  “嗯?”江惊岁没有抬头。
  “你为什么养的花草都是假的?”他的重音落在了“都”这一字上面。
  这么多花花草草,居然没一盆是真的。
  就连仙人掌,都是假的啊……
  “因为假的好养活啊。”江惊岁理所当然的语气。
  “……”
  回答得挺好。
  假的能不好养活吗?
  “我不喜欢养植物。”江惊岁用电容笔戳了戳酒窝,低头在平板上画两笔,又继续说,“怕它会惹来虫子,而且我也懒得费那个精力,养也养不好,不如直接买假的花了。”
  那倒是。
  养假花假草要省心很多。
  -
  吃完午饭,江惊岁去厨房里倒热水,金毛咬着牵引绳过来了。
  觉察到腿上贴过来的温热触感,江惊岁低头看它,金毛眼巴巴地盯着她,收在屁股下面的尾巴也摇了起来。
  这几天下雨,一直没机会出去,狗子待在家里快被憋坏了。
  对上金毛黑葡萄似的眼睛,江惊岁犹豫一下,她不太想下楼,身上还是不舒服,昨天扭到的脚腕也在隐隐作疼。
  她低着头想了想,正要跟金毛商量能不能明天再出去玩,牵引绳被旁边伸来的一只手接了过去。
  微微的凉意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道很浅的、潮湿的水痕。
  江惊岁一顿,直起腰回头看过去。
  厨房里的空间有限,连祈刚才那边刷碗,她在这里倒水,现在两人一狗全堵在了门口,地方显得有些拥挤。
  狗子仰着脑袋看着两人。
  连祈刚洗完手,卫衣袖子还在手肘处卷着,指尖的水珠都没擦干净。
  他弯下腰,一根手指勾着牵引绳提高,似有似无地在金毛鼻子上轻碰了一下,哄小孩儿似的语气问它:“你主人不太想出去,要不你跟我走吧,桶桶?”
  他学着江惊岁平时叫它的语气,嗓音里含着一点轻软的尾调,很是好听。
  金毛的尾巴在这一刻又摇了起来。
  江惊岁将一大一小送到门口,左手搭着门把往外面探头,不放心地反复嘱咐:“在小区里绕两圈就回来吧,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饭桶前天刚洗的澡,不能淋雨。”
  连祈对小动物的耐心出乎意料的好,江惊岁怕金毛不肯回来,他再纵由着它在外面撒欢。
  “知道了。”连祈抬起手抵住她脑袋,不轻不重地将人推回屋里,“回去休息吧你,一会儿就给你牵上来。”
  目送着他俩下楼,江惊岁关上门又绕去阳台,扒着防盗窗框往楼下看。
  一直看到连祈牵着狗子走出她的视线。
  小区里有个挺大的健身场,连祈牵着金毛沿着外场绕了两圈,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撒开牵引绳让金毛自己跑了一会儿。
  风刮起来了。
  蓝山苑小区离海边很近,风大的时候隐约能听见一点海浪声,连祈抬头看了眼天色。
  江惊岁说的天气预报还是挺准的,今天的天一直都是阴沉沉的,这会儿乌云已经从西边涌了上来,看起来大雨将至。
  连祈招了招手,金毛从不远处跑了回来。
  给狗子重新套上牵引绳,连祈要带它回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金毛不想回去,耍赖似的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他轻扯了扯牵引绳,狗子纹丝不动,凭着体重倔强地钉在原地。
  “行吧。”连祈没脾气地抬腕看了眼手表,“再给你两分钟。”
  这话一出,金毛“唰”地站了起来,乐颠颠地绕着草坪又跑了一圈,最后被连祈喊了回来。
  金毛摇了摇尾巴,磨磨蹭蹭地绕着他的腿转起圈来。
  还是不想回去。
  连祈半蹲下来,懒洋洋地戳它一下,叹气:“大哥,要下雨了,回吧。”
  “汪!”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江惊岁养出来的狗,跟她的性格还真像,说了也不听。
  连祈拿它没办法,眼看着雨要上来了,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来,给江惊岁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开了免提。
  然后放到狗子眼前。
  江惊岁朝狗子比划了个“听话点”的手势,同样叹了口气:“桶桶,该回家了。”
  还是江惊岁说话管用。
  金毛立刻乖乖地立正站好,亦步亦趋地跟着连祈上了楼。
  开门进来之后,江惊岁把狗牵到客厅里,找了条毛巾出来,开始给它擦爪子。
  叮咚——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江惊岁应声抬头,连祈把手里的梳毛器递给她:“你弄你的,我去开门。”
  门口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两人对视一瞬,连祈靠着门框看他:“找谁?”
  陈云憬一顿,随即礼貌性地道歉:“不好意思,走错了。”
  房门关上。
  陈云憬撤回去看了眼头顶的门牌号,不对,没走错,就是这里。
  他伸手重新按了门铃。
  客厅里,江惊岁问了一句:“谁啊?”
  “不认识,说走错了。”
  叮咚——
  话音未落,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客厅里的两人对视一眼,江惊岁有点疑惑:“不是走错了吗?”
  连祈起身:“我去看看。”
  房门重新打开。
  两人视线交错一瞬,陈云憬这次没理他,直接越过人走了进来,在玄关屏风前看到了走过来的江惊岁。
  看清来人,江惊岁一愣,下意识地喊了声:“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连祈也抬了抬眼梢。
  哥哥?
  陈云憬先是扫她一眼,然后下巴指了指连祈,问:“这谁?”
  江惊岁“啊”了声,老老实实地道:“朋友。”
  “朋友?”陈云憬不太相信地扬了扬眉,什么样的异性朋友能带回家里来啊?
  “就,对面的邻居。”江惊岁伸手指了指对门。
  陈云憬不带表情地看了连祈一眼,扭头又将视线落在江惊岁身上:“怎么没一点警惕心,谁都让进,邻居就是朋友了啊?你才搬回来多久,你一个人在家,多注意一下安全。”
  “……”
  这话分明没有指名道姓,但任谁都能听出来里面不友善的味道。
  连祈眯了眯眼,表情也不太友善,正要开口说话,江惊岁连忙丢下毛巾过来,有点头大地横插到两人中间,一边挡住连祈,一边问向陈云憬:“哥,你怎么过来了?”
  陈云憬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
  他抬手,将提着的水果礼盒朝她示意一下:“我妈让我送过来的。”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陈岚去买了点年货,正好陈云憬回家里拿东西,陈岚就让他带上了点年货,顺便也给江惊岁送了一点过来。
  江惊岁接过来:“谢谢岚姨。”
  陈云憬点了点头,没在这里多待:“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瞥了连祈一眼,话是跟江惊岁说的:“女孩子,要注意点安全,少让别人到家里来。”
  “……”江惊岁拽住连祈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乖巧地点头应声:“知道了。”
  房门终于关上了。
  连祈斜斜地靠在玄关柜上,不轻不淡地掀起眼皮看过来:“这你哥?”
  “算是哥哥吧。”江惊岁提着手里的水果礼盒,不知道这盒子该往哪儿放,心不在焉地回道,“他是我爸结婚之后,那个阿姨的儿子。”
  连祈愣了下,随即轻皱了下眉心。
  刚才江惊岁说那是她哥哥的时候,他以为是表哥,或者是堂哥之类的亲戚。
  连祈并不知道她父亲再婚的事,当时江惊岁她妈妈去世之后,江文宪就带着她搬家了。
  江惊岁也一直没提起过她爸爸再婚的事。
  迟迟没听到连祈的声音,江惊岁回过头来看他,看到他的表情之后,自己反倒是先笑了:“你皱眉干嘛?”
  连祈黑漆漆的眼瞳看着她,答非所问地道:“你跟你哥关系怎么样?”
  江惊岁一秒就听出来了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眼睛弯起来的弧度更明显了些:“其实还行,他没欺负过我。”
  她和陈云憬之间并没有那种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感。
  江文宪和陈岚后来又生了个小儿子。
  可能兄妹俩都是这个重组家庭里多出来的人吧,他俩的关系反倒是还不错,甚至比江惊岁老家的那些塑料堂哥们还要亲近一些。
  江惊岁把手里的礼盒递给连祈,让他帮忙放到最上面的壁柜里,又继续说:“他比我大两岁,我读高中的时候,他在上大学,后来我上大学了,就不在北安了,所以我们俩也没见过几次。”
  江文宪再婚之后,江惊岁就不在家里住了,平时都住在学校,节假日的多数时间就在许芸和外婆那边。
  之后去外地上了大学。
  四年间只回来过两趟,毕业之后又留在了宁川。
  她和陈云憬是真很少见面,只在微信上偶尔聊个天。
  用江惊岁的话来说,他俩的关系就是塑料兄妹,知道对方好好活着,还没死就行了。
  连祈听到这里才想明白了一些久远的事。
  他们上高二那年,他记得江惊岁有段时间心情很差,只是她不愿意把情绪带给别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该笑的时候笑,该闹的时候闹。
  汪子肖和闻桐都没看出来。
  但连祈看出来了。
  她的状态不太对。
  她身上好像压着一种很沉重的、冷漠厌世的情绪。
  那时候他以为是因为她妈妈离世,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她爸爸迅速再婚这一层的原因在。
  连祈沉默下来。
  黑睫下望过来的眼神是一种晦暗的柔软。
  江惊岁本来没觉得什么,但被他用这种深而沉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心底忽然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平静的湖面开始无声地泛起涟漪。
  某种难言的情绪一点点涌了上来。
  江惊岁唇角的笑意没变,只是眸光微闪了闪:“干嘛这样看着我?”
  连祈没有说话。
  江惊岁同他对视片刻,忽然上前半步,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轻软下来:“我刚才跟你说这些事时,是真没觉得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你这样看着我,我忽然觉得也有一点委屈。”她自言自语般地说。
  手心里有柔软的睫毛轻轻扫过,带来一种酥酥痒痒的触感。
  隔了两秒钟。
  江惊岁又笑起来:“别这样看我了,不然我要跟你哭了啊。”
第24章 她不听24
  一连三天, 都是连祈下班之后过来帮忙遛的狗。
  江惊岁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金毛同样也是肉眼可见地精神萎靡起来。
  跟江惊岁这种敷衍式的“老太太散步”不一样,连祈遛狗,通常都是两个小时起步, 而且上不封顶。
  遛到最后, 等金毛哼哼唧唧地跑不动了, 他还要扯一扯牵引绳, 闲闲地半蹲下来问金毛:“大哥,你怎么不走了啊?”
  金毛趴在地上吐舌头, 累得吭哧吭哧地直喘气。
  之前江惊岁牵着它出来,都是沿着小区走半小时, 还走得慢吞吞的, 然后就打道回府了。
  连祈牵着它出来都是跑步。
  一开始狗子欢快地跑在他前头,然后狗子体力跟不上了, 开始和他并排,再之后狗子落在他后面,最后狗彻底累趴了。
  上楼的时候,金毛四条腿都在打颤。
  不得不说, 这算是个意外之喜。
  江惊岁发现自从连祈帮忙遛狗之后,她家饭桶再也不拆家了, 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回家就睡觉,累得只想睡觉。
  周六这天,连祈过来得很早。
  下午三点钟就过来敲门了,说晚上要跟同事一起吃饭,早点牵着饭桶出去逛一圈。
  江惊岁站在玄关柜前, 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来牵引绳,一边朝客厅的方向喊:“桶桶——”
  ……来了来了他来了!
  金毛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两只前爪捂住眼睛趴在沙发上没吭声。
  “饭桶?”江惊岁又喊一声它的名字,稍微提声催促起来,“快点过来,你大哥来接你出门玩了。”
  ……这哪是出门玩,明明是出门拉练。
  金毛的尾巴都耷拉下去了。
  磨蹭半天之后,金毛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满脸生无可恋地往门口走去。
  被连祈牵出门时,狗子步履沉重拖沓,尾巴几乎耷拉到地上,一步三回头地频频望向倚靠在门框上的江惊岁,眼神里写满了“我不行,我不想,我累了”。
  江惊岁还是第一次在狗的身上看到这么生动鲜活的表情。
  以前可不会这样,每次她一说出门,金毛就会咬着牵引绳乐颠颠地过来,回来的时候还得劝三遍。
  连祈有点好笑地低头看它:“宝贝你这是什么反应?”
  饭桶很是愁人地叹了口气。
  连祈眉尾轻挑,伸出手指尖拨了拨它耳朵,笑了笑:“你要不要高兴一点?我这是带你出去玩,又不是带你去上坟,你怎么心情这么沉重啊?”
  饭桶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眼神看他一眼,更加沉重地叹了口气。
  连祈把狗送回来之后,金毛果然又开始睡觉。
  江惊岁正在接电话,看到门口的连祈,只朝他摆了摆手,连祈把牵引绳放到玄关柜上,跟她比了个“我先走了”的手势。
  房门关上,金毛目标明确地奔向自己的窝。
  江惊岁将手机开了免提,一边去茶几抽屉里拿狗粮,一边听闻桐说着话。
  “那个酒吧这两天来了个新驻唱歌手,长得可帅了,我同事昨天刚去的,还要了个签名。”
  江惊岁:“有多帅?”
  “反正海报上瞧着特别好看,就是不知道真人怎么样。”闻桐说,“我们等会儿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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