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跟连祈眼神对上,他眼神里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你看我,我也长不出来九条尾巴。
“哎不是,你说的这还是人吗?”汪子肖替其他两人问出来心里的疑惑。
“实在为难的话,一条尾巴也行。”江惊岁勉为其难地做了个让步。
她最近接了个画稿。
甲方爸爸要求画九尾白狐化形的男人,江惊岁这几天睡觉,夜里做梦都是长着尾巴的各种人物立绘。
“这不是为不为难的事。”汪子肖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来,“你这个要求很过分啊。”
“我觉得也是。”闻桐附和道,“你能不能把种族限制在人类这个种族里?”
“那就个子高的吧。”江惊岁退而求其次地说。
闻桐:“要多高?”
“至少也要一米八吧。”
“喜欢个子高的?”
“也不是。”江惊岁喝了一口热茶,温吞吞地叹了口气,“是因为我颈椎痛,医生说我要经常仰头,所以如果非要找男朋友的话,个子高的比较好,我可以仰着头看他,这样对我颈椎比较好。”
“……”
第一次听见这么清新脱俗的理由。
汪子肖和闻桐齐齐沉默半晌,最后汪子肖出声打破了这个沉默气氛:“你这个想法很特别啊,感觉你不太适合找对象。”
江惊岁点头说道:“所以我的人生观是不结婚,不生子,小病治,大病死。”
“……”
刚刚有所缓和的沉默气氛,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汪子肖抓了抓脑袋,支吾起来:“呃,倒、倒也不必这么悲观。”
感觉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桌上的气氛会歪到马里亚纳海沟去,汪子肖作为气氛活跃组的成员,果断地扯开了话题。
大过年的,得聊点开心的事儿。
汪子肖说起来公司发的年终奖,但这个话题让闻桐很不开心:“听得我都想辞职了啊,早知道我也去学计算机专业了。”
“虽然我们年终奖是多了一点,但平时也是很忙的啊。”汪子肖同样羡慕,“你工作清闲哇,寒暑假加一块得三个多月了吧?”
听了这话,江惊岁欲言又止地抬了抬头。
她感觉,连祈好像也不是,很忙的样子啊……
下班还挺准时的。
“拉倒吧。”闻桐翻了个白眼说,“谁说老师就清闲的啊,这上个班都快把我的命要上没了。虽然我们是跟着学生放寒暑假,但我们这假期放的跟不放也没什么区别,家长群二十四小时待命,半夜两点都有家长@我。”
闻桐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生动诠释了“干一行、恨一行”的道理。
“咱们小时候哪有什么家长群,放了假老师才不会管你,哪像是现在这样,老师都快成贴身保姆了,放假都得在群里催作业。”闻桐抱怨起来。
说起来这个,汪子肖忽然碰了下连祈的手肘:“哎,你表弟那首雨纷纷会背了吗?”
“雨纷纷?”闻桐抬头,“什么雨纷纷?”
江惊岁接话道:“杜牧那首《清明》。”
“《清明》怎么了吗?”闻桐还是不解。
“他表弟,不是上幼儿园吗?”汪子肖一指连祈,“老师要求假期里每天背一首唐诗。”
“哇。”闻桐发出了和江惊岁一样的感叹,“幼儿园就这么卷了啊?话说回来,我幼儿园在干嘛来着?”
江惊岁:“应该在玩泥巴吧。”
闻桐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这样。”
聊到最后,四人就此达成一致,还好出生早,不然就被卷死了。
午饭散场之后。
闻桐不想回家听她爷爷奶奶念叨,问江惊岁要不要出去逛街。
江惊岁想了想储藏室里放着的牛奶和茶叶,说:“我得去我小姨和外婆家送东西。”
“那正好啊。”闻桐一甩车钥匙,当即积极地表示,“我送你过去,反正我开车来的。”
“那你等我两分钟,我上楼拿点东西。”
“行。”
江惊岁很有时间观念,说两分钟就两分钟,一秒钟也没超过,闻桐刚关上后备箱,江惊岁就下来了。
“走吧。”闻桐拍了拍手上车。
江惊岁系上安全带,歪头看闻桐利落地挂上档:“感觉你开车稳当了很多。”
“这不是开的多了嘛,然后就熟练了。”闻桐保持着二十的时速,极其平稳地上了路,“你不打算买辆车吗?这样出门多方便啦。”
江惊岁之前倒是考虑过要不要买,但平时也用不到,她之前住的地方交通很方便,下楼就是地铁站,十五分钟直达公司。
现在工作未定,平时她也很少出门,也没必要买车。
“你看我平时用得着车吗?”江惊岁摊了摊手。
“也是,你都不出门的。”闻桐说。
“而且大饼和饭桶都晕车,我平时带它俩出去兜风得骑小电驴才行,不然它俩都能晕到吐。”
“那你以后买车,得买挖掘机才行,让它俩坐前面的铲子里。”
江惊岁扑哧笑起来:“好主意,等回去我问问它俩的意见。”
闻桐开车确实稳,她们花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到了许芸那里,放下东西之后,紧接着又开车去了江惊岁外婆家。
新年礼物挨家送完,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闻桐又在江惊岁家里待了会儿,最后在闻妈妈三道电话的催促之下 ,唉声叹气地跟江惊岁道了别。
送走闻桐,江惊岁继续打扫卫生。
收拾到厨房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之前新买的空气炸锅。
这东西买了有段时间了,是在元旦那会儿买的,当时商家在搞促销活动,又打出来非常吸引人的广告词——XX牌空气炸锅,不会做饭人士的福音,万物皆可炸。
于是江惊岁非常心动地下了单。
但买回来之后,她就把这事给忘了,空气炸锅塞进厨房壁柜里,时隔一个多月才重见天日。
江惊岁把空气炸锅搬了出来,靠着流理台研究起了赠送的食谱,打算今天晚上就试一试,看看这个商家广告到底有没有夸大其词。
她把食谱摊开放到一旁,按步骤开始调料汁,在厨房捣鼓半天:“芝麻,辣椒面,孜然粉,然后浇上热油,裹一层调料汁到年糕上,放空气炸锅里二百度高温炸十分钟——”
调好温度和时间,江惊岁到书房里拿了手机,给连祈发了条微信消息:【在哪儿呢?】
这个点,应该得回来了吧?
他们中午吃完饭之后,汪子肖就拽着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连祈:【在家。】
江惊岁:【吃晚饭没。】
江惊岁:【没吃就过来吃,吃了就当夜宵。】
江惊岁:【我在做饭,你自己开门进来,密码你知道。】
一连三条消息发完,江惊岁放下手机,转身又回了厨房,把案板上的调料碗收了起来。
门口隐约传来开锁的动静。
江惊岁没出去看,自顾自地干着手里的活儿,没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渐近,最后停在了厨房门口。
江惊岁这才甩着手上的水珠,转头看了过去。
连祈没进来,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向流理台上正在运作的空气炸锅,似乎对她做了什么东西挺感兴趣。
江惊岁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个白色的纸袋子,有些好奇地问了句:“你拿的什么?”
连祈抬了抬手,食指勾着手提袋往前递过来:“送你的。”
江惊岁:“送我?”
连祈懒声“嗯”了句:“新年礼物。”
江惊岁将袋子接了过来,低头一看,里面是两个包装精致的礼盒。
“我能现在拆开吗?”
她抬头问,眼睛里有点跃跃欲试。
“可以啊,送你的。”连祈莞尔,“你想什么时候拆就什么时候拆。”
江惊岁立刻将食谱丢到一旁,动手拆起了礼盒,拆开才发现,里面是两个精致的手办模型。
一个是酒吞童子。
一个是九尾狐玉藻前。
都是她最近在玩的那个手游《百鬼夜行录》的周边手办。
江惊岁欣喜又意外:“你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之前看到你在玩这个游戏了。”
不得不说,连祈每次送礼物都是投其所好,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上次的招财猫摆件,也是这样。
哦,套圈套来的草莓熊不算。
那是个意外。
江惊岁小心翼翼地将手办又收了起来,打算等会儿摆到书房的展示柜里去,连祈这时也走了进来,停在嗡嗡作响的空气炸锅前:“这是做的什么?”
“烤年糕。”
话音将落,空气炸锅叮的一声,停止运转。
“这是做好了?”连祈透过可视窗向里面看去。
“没有。”江惊岁过来,“十分钟到了,翻个面继续烤。”
重新设定好时间,空气炸锅继续运行起来,江惊岁没再管它,折回去将手办拿到书房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摆好。
出来时,空气炸锅正好又是一声“叮”。
这次是做好了。
将烤年糕倒进盘子里,江惊岁拿出一根筷子来,用筷子尖戳了戳年糕。
闻着味道还不错,色泽看起来也还可以。
空气炸锅果然适合新手小白。
江惊岁心里想着。
就是好像有点硬,筷子戳不动。
连祈向来很给她面子,拿了一双筷子过来:“那我尝尝。”
怕曾经的尝进急诊的事故再次上演,江惊岁连忙伸手一拦,义无反顾地说:“你先别吃,让我先尝。”
见她这副大无畏的赴死模样,连祈笑了起来,细长的木筷在他指间绕过一圈,他笑着问:“岁岁,你是不是对你的厨艺很没信心?”
江惊岁当然不肯承认:“才不是。”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烤年糕,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就是想着这是我第一次做烤年糕,我得来尝第一口才行。”
“行。”
连祈也不拆穿她,非常给面子地比了个“你请”的手势,绅士风度十足。
江惊岁举起年糕,“喀嚓”咬了一口,随后皱起脸来:“嘶……”
连祈垂眸看她的表情,扬眉:“嘶是什么意思?”
江惊岁艰难地咀嚼两下,终于将烤年糕咽了下去,再三斟酌着用词说:“嘶的意思就是说,这个年糕的味道还可以,就是火候有点过了。”
连祈没太听明白:“什么叫火候有点过了?”
“就是烤的时间太长了,年糕有点硬了。”江惊岁捂着被硌到的智齿说,“咬起来很费牙。”
“……”
毕竟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不能不吃。
江惊岁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一块,剩下的年糕全都推给了连祈,她实在是咬不动了,智齿被硌得生疼。
好在没做多少。
连祈吃完之后,闷头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揉着下颌骨,看来也是豁出命去吃完的。
江惊岁乖巧地把空气炸锅收了起来。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个空气炸锅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厨房里了。
晚饭最后是在外面吃的。
连祈将车开到城市广场附近,江惊岁在路边上随便指了一家小吃店,店里除了他俩也没别的客人了。
除夕之夜,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吃着团圆饭。
吃过晚饭,两人沿着路边儿往广场的方向走。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小雪,地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浅白,北安冬季向来多雨雪,漫长的冬日要持续到来年四月份。
广场上依旧是人山人海,比元旦那天的架势更夸张。
随着时间渐晚,广场上的人也越聚越多,都在等着跨年烟花。
江惊岁在栈桥下面逛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停在一家卖孔明灯的摊位前,连祈跟着她过来:“还放孔明灯啊?
“在打折。”
江惊岁伸手一指桌上立着的小黑板——三十一个,两个八折。
利落地扫码付完钱,江惊岁往连祈手里塞了一支笔,并着孔明灯一块给他:“给你一个。”
连祈依旧是没什么想写的,侧头去看江惊岁的落笔。
江惊岁的愿望坚定。
还是两行字:
——祝我有钱,有大钱,
——钱来,钱滚滚地来,钱从四面八方地来。
可谓是爱财之心坚如磐石。
连祈笑着也落了笔:
——祝江惊岁早日暴富,早点成为小富婆。
孔明灯顺着风向往海面上飘去,江惊岁抬起头朝远处的夜空看着,耳边突然炸开一道惊响,整个天幕仿佛都被照亮。
十二点了。
盛大的焰火铺满夜幕,新的一年到了。
广场上的气氛登时沸腾起来。
江惊岁忽然转过身来,往旁边斜跨一步,端端正正地面对着连祈,说:“伸手。”
连祈垂眸:“嗯?”
江惊岁仰起脸来,温吞吞地重复一遍:“伸手。”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连祈也没问,如她所愿地伸出手来,掌心向上,手掌瘦白干净。
江惊岁朝他神秘地眨了眨眼,抄在兜里的手同样伸了出来,细白纤细的手指蜷握起来,隔着一点距离,悬停在他的掌心之上,
她手心里似乎是藏着什么东西。
连祈稍抬了抬眼,有点疑惑地看向她。
江惊岁弯起唇来,一本正经地配了个音:“叮——”
随着她的尾音落下,她的手指突然张开,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掌心里。
连祈下意识地握住。
顿了顿之后,手掌又摊开。
是一枚翡翠玉坠。
形状跟他颈间挂着的那枚菩提果坠子一模一样。
玉坠被江惊岁握得久了,上面沾染到了她的体温,温温凉凉的。
连祈愣了下,视线长久地落在玉坠上,迟迟没有说话。
江惊岁又说:“低头。”
连祈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垂下头去。
“再低一点。”江惊岁的手往他颈间伸过去,语气里稍带一点黏软的抱怨,“你是不是对我的身高有什么误解?”
连祈没有说话,干脆弯下腰去。
凉软的手指轻碰着他颈间的皮肤,连祈垂下去的睫毛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避开,接着被江惊岁拍了一下背。
“你别乱动。”她说。
连祈身形定住。
江惊岁手上的动作也快,将他颈间的黑绳摘了下来,三两下地将绳结拆开,换上新的玉坠,指尖勾着细细的黑绳打了一个漂亮的活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