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交成,谨月也不确定她的提议会不会被传达,就算传达,反正今年估计也改不了。
谨月打算还是先把今年的新粮晒晒,过两天再去。
第二天,阳光还是很好,谨月觉得再不好意思去找苏树帮忙了,就找了苏江。其实因为和苏江娘闹过矛盾,她也没想着找苏江,只是在门外正好碰到了。
正在铺粮食的时候,苏老六背着书包来了。
“二婶,苏慎呢?”
“和妹妹在屋里玩呢。”
“玩?今天要报名啊,还不走吗?”
嗯?谨月一下子站起来。
今天要报名?
不是说的是九月初吗?这才八月下旬。
“谁说的?”
“刘校长通知的,说学校改时间了,提前一个星期去军训。”
“什么时候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中午,估计当时你不在家。”
“他还让我给你转告来着,我给忘了。”苏老六补充道。
现在都已经快到十点了,班车肯定早都走了,又得走着去了,谨月只得胡乱地搅动了下小麦,就提了个布包,带着苏老六和苏慎前往镇上。
如果再晚两天的话,还可以顺便去粮站把公粮交了。
算了,先给孩子们把名报了。
刚出村子口,就碰到了刘校长。说他也要去镇上一趟,粮站找他,估计又是遇到了哪户难缠的人。
“这每个村子里总有一两户让人头疼的人家,干什么都不积极。”刘校长自嘲地笑了笑。
谨月感到自己的脸上有点烫。
这要是让刘校长知道这次让他头疼的人是她,他将会怎么想。
“对了,看到你昨天去交公粮了,还顺利吧?”
谨月支支吾吾地说:“没,还没去交。”
“怎么回事?昨天你和苏树不是去交公粮啊?我看着你们拉着架子车走过去了。”
“不是,去磨坊了。”谨月说道。
苏慎看着妈妈,看了好几次,似乎很纳闷她为什么要撒谎。
这时,苏江娘和李氏从村口走过来了,两个人各提着半篮子野菜。
李氏热情地打着招呼,苏江娘只是哼地一声别过了头。
谨月其实有点不自在,本来村子里就有关于她和刘校长的传闻,本来以为这大热天的不容易碰到人,谁知道……
还不知道这个死歪嘴又将怎样添油加醋地说呢。
管他呢。
“仁爱中学”坐落在镇中心,在戏台旁边,操场挨着粮站。
刘校长在确定谨月不需要帮忙后,就匆匆赶去了粮站。
这是一所有点历史的学校。
前身是一所小学,70年代,李家山的一位老校友,资助扩大了规模,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因为开学,校门上插了两面红旗。
学校不算大,正对着校门的是一栋二层教学楼,门前是一块空旷的水泥场地。
教学楼的右边是一排矮矮的砖房,窗台上还时不时地晒着一些干辣椒,黄花菜等,每间房子外面都栽了一棵树。
树与树之间拉着长长的晾衣绳。
应该是教职工宿舍。
因为开学,校园里显得到处都是人。
新生榜单及分班信息贴在通往操场的大报栏上,认识字的家长寄在人群中,找着自家孩子的姓名。
不认识字的,就只能让孩子自己去找,或者求助于其他家长。
苏慎在一班,苏老六在六班。
谨月找老师解释了一下,就把叔叔侄女两个放在了同一班。
初一一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剪着齐肩短发的女子,姓李。脸上虽然有淡淡的雀斑,但皮肤很白,看上去很恬静。
年龄与谨月相仿。
发完书后,学生们就三三两两地聊上了,不像小学,这个班级除了苏慎,还有四个女生。
虽然她们都来自不同的村子甚至乡镇,但因为年龄相仿,很快她们就打成了一片。
李老师把所有的家长聚在一起,简单开了个家长会,虽然很多家长觉得无关紧要。
她刚一开口,谨月以为的恬静就荡然无存。
她激情澎湃地说自己虽然进入教育行业七八年了,但做班主任还是第一次,她对学生一向非常严格,希望各位家长理解并给予配合,当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谨月突然想到前世,她的母亲也曾经希望她能成为一名教师。
在她毅然决然地拒绝报考师范院校时,母亲那伤心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此时想起来都让人心痛。
即便没有上师范院校,大学毕业后母亲还是四处托关系,想给她在教育行业谋得个立锥之地。
但是她仍然拒绝,一心要去大城市闯荡。
此刻,谨月才认真地思考起当初的她为什么那么排斥当老师。
明明是这么光辉的事业。
大概是生性腼腆?不善言谈?不喜欢孩子?
好像都不是。
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认为在这个神圣而高尚的职位上,除了极大的热情与承受力外,还得忍受大量的重复工作。
她写同类的软件都觉得烦躁,更别提常年站在讲台上,给一届又一届的学生讲同样的课了。
“李老师,我问一下,农忙时间是可以请假的吧?”一个粗重的声音把谨月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谨月回头一看,是一位正敞着的衣服,一手抓着衣襟,来回扇风的中年男人。
这也太油腻了。
“没有重要的事不允许请假。”
“耕地割麦还不算重要的事?那可是我们的口粮啊。”
“对啊,那怎么行,那我们不上了。”另一个男人附和道。
“那打雷下雨应该能请假了吧?”那个中年男子舔了下嘴皮,继续问道。
谨月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带点调戏的意思。
李老师还是大声而坚决地说:“我觉得这些都可以克服。”
“你真是没进过大山,不知道路况。”
“就是就是,退我们的学费吧,我们不想上了。”一直坐在窗子下的那个男人突然站起来说道。
教室里突然就像养了一窝蜂一样沸腾起来。
李老师咬着下嘴唇,脸色有点不好看。
第139章 这女人越来越厉害了
谨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站起来,对着人群大声说道:“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说,这天干物燥,收成也不好,但即使这样,我们仍然把孩子送进了中学,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知道知识改变命运。
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战国时期,魏国有一个叫乐羊子的人,他的妻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有一年,乐羊子决定外出求学,妻子一人留在家中纺线织布。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返回家,跟妻子说他太想家,不想求学了。
妻子听后,什么都没说,而是拿起剪刀,把织布机上的布剪成了两半。
然后才语重心长地说:织布机上的这些布看起来很美丽,但他们都是由一根根丝线慢慢累积起来的,现在我一刀就把他们剪断了,等于前功尽弃。
你在外求学,和我纺线织布一个道理,你这样半途而废,怎能学有所成?乐羊子觉得妻子说得很有道理,就又去上学了。
”
教室里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李老师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大家也拍起了双手。
“那这个什么乐羊子最后怎么样乐?”那个男人继续问道。
真是爱刁难人!
最后怎么样了?
谨月快速地搜集大脑中的数据,好像没有找到相关答案。
哎呀,自己前世读书的时候该有多不认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想到。
算了,眼下只得自己编了。
不管真实情况怎样,此刻,乐羊子必须成功。
还没等谨月开口,李老师就补充道:“乐羊子当然是当官了呀。”
因为苏慎的成绩好,加上谨月懂得也多,临走前,李老师还特意留下谨月,和她聊了会。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李老师很激情很耐心地给谨月介绍了学校当前的基本情况,她说今年算招生最多的一年,初一年级招了六个班,总共要一百八十多号人。
更让她感到欣慰的事,现在上学的女娃也越来越多了,几乎占了四分之一。之前可是寥寥无几。
当然说到女生,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安全问题。
说到这个,李老师也有点忧心忡忡。她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我会上也提了,但目前还做不到。”
“什么?”
“哦,我刚说的是学生宿舍。”
谨月眼前一亮,对啊,她这真是一时糊涂啊,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
虽然因为苏老六在,她并不担心苏慎的安全问题,但万一哪天苏老六不上学了或者请假之类的,苏慎该怎么办。
村子里其他几个男孩子她可一点都不放心。
“对啊,这么多新生,为什么不规划个宿舍呢?”谨月问。
“估计是资金问题。”
“需要多少钱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校长的意思,这种款项一般很难申请,因为没有这样的先例。”
刚走出校门,就看到刘校长已经等在门口了。
此时刚到下午,正是最热的时候。
刘校长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卡其色短裤,手插进兜里,还挺帅的。
“报完名了吗?”
谨月笑着点头。
一路上,谨月一直想着李老师说的宿舍的事,经过邮政储蓄银行时,谨月突然让他们几个等会她。
“怎么?你还有存款啊?”刘校长调侃道。
谨月心里暗笑:那是!没点存款还真是寸步难行!
她偷偷看了下“谨慎细微”,大喜。
足足有三万多积分。
她也懒得仔细看明细,总之,她有钱了。
她想回学校找李老师,但又一想,这么大的事还是先回去和苏老二商量一下。
果然,苏老二一听就沉默了。
谨月不好给苏老二说自己有钱,就含蓄地说只是投资,苏老二没明白,谨月就简单地说相当于借钱给学校,以后钱会回来的,而且比现在更多。
然后又打感情牌,说苏慎还这么小,每天走读确实辛苦。
苏老二最后叹了口气,说:“那要不把我的药停了吧,反正吃药也是白花钱。其他的按你的意思办。”
谨月心一酸,就抓住了他的手,说:“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家会好起来的。”
从此,谨月就没再提过给学校捐款的事。
去了粮站后的第三个晚上,刘校长去了谨月家。
其实去之前刘校长是有点犹豫的,他怕别人说闲话对谨月不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谨月家院子。
反正是正大光明传话,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给自己打气。
见到他,谨月似乎也并没有意外,还是很热情地把他请到屋子里。
本来他打算和谨月聊几句家常,没想到苏老二还没有睡,所以寒暄几句后也就单刀直入,说刚才粮站那边传话说,交公粮的标准有所变化,其中最大的一条便是可以使用旧粮。
“听说这是你的功劳。”刘校长笑着问谨月。
谨月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
“到现在,镇上还在传你的英雄事迹呢,你出名了。”
“什么英雄事迹,只是瞎说罢了。”谨月把一杯水放在刘校长的手边,刘校长坐在椅子上,旁边有一张破桌子。
“谨月,你真了不起。”
突然的“谨月”,让苏老二不舒服了,他使劲地咳了一下,好像在说,你看清楚,炕上还躺着一个人呢。他才是最有资格这样喊她的人。
刘校长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妥,匆匆叮嘱了几句后就走了。
“什么东西?”苏老二咬着牙齿,压低声音。
“你说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等晚上,我看他就是心术不正。”
“人家既是村长,又是校长,自然很忙,咱们理解下呗。”
苏老二没说话,过了一会又问:“对了,他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交公粮可以用旧粮?还是你的功劳。”
谨月只得把那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给苏老二说了一遍。
苏老二也被谨月逗笑了。
不过笑归笑,他心里却为谨月的改变而感到惊讶。
以前多么柔弱的女子啊,现在竟然越来越厉害了,这都挑战到铁饭碗头上去了?
第140章 可惜,太晚了
谨月第二天就把公粮交了,虽然也过了风车,也验了干湿,但很明显,这次,啤酒肚比上次客气多了,甚至还帮她抬粮食,装粮食。
这次,谨月没好意思再找苏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腊月下旬,李氏临盆在即,苏老三回来了。
虽说在外面打工,但因为气候水土等原因,他的皮肤比以前白了一些,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他一来,除了给爹娘带吃的用的,还给大哥和四弟分别带了一条烟,给二哥带了一个康复用的仪器,其他弟弟和侄子侄女就是糖果山楂等散装零食。
李氏虽说在吃喝用度方面是大方之人,但对苏老三这样的挥霍还是显得不开心,为此,夫妻俩闹了两三天别扭。
眼看着腊月二十九了,李氏的肚子大得都开始往下垂,苏老三急了。
他跑去问苏老太问了好几次,苏老太只是淡淡地说:“急什么,生孩子么,时间到了自然就生了。”
腊月三十,家家开始准备年夜饭,李氏也挣扎着给他们一家做了一桌子好菜。
凌晨,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李氏突然发作了。
和头胎的见红不同,这次直接羊水破了。
李氏一看情况不妙,就喊苏老三去找王大夫。
苏老太他们也闻讯赶过来了。
张氏没有露面。
王大夫一家正吃着团圆饭,自然不乐意前往,最后没办法只得找了苏大业的娘,都快七十岁了,以前做过接生婆。
老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听这个就颤巍巍地下了炕,踮着个小脚往苏老三家赶。
一切都很顺利,两个小时了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又是个带把的,大妹子,你有福气啊。”
“麻烦大姐你了,这大半夜的。”苏老太抓着接生婆的手,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