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从来不骂他,哪怕他犯了错,妈妈也只是温柔地给他讲道理。
他本以为这样的美好会一直伴随着他,没想到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打破了一切平静。
那天,妈妈搂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说:“宝贝,以后你一定要听奶奶的话。”
然后有大滴的水从他的脸庞划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妈妈,却发现她正擦着眼睛,说:“这煤油灯熏得人眼泪都出来了。”
“妈妈,我帮你按按。”
他没想到,那是他们母子俩最后的温存时光。
那夜,他在妈妈的怀里沉沉入睡,可当他早上醒来时,妈妈早都不见了,连同衣柜里的衣服。
他惊慌失措地问奶奶,奶奶却说妈妈是个坏女人,她不要他了。
“不可能,妈妈不会不要我的。”他歇斯底里地大哭。
“林林,听话,你还有奶奶,还有爸爸,爸爸会给你找个新妈妈的。”
“我才不要新妈妈,我要我的妈妈。”
那天,他哭了一整天,饭也没有吃,直到晚上,他才疲惫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妈妈没有来。
第三天,妈妈依然没有来。
……
他的心一天比一天冷,渐渐地,他相信了。
妈妈真的不要他了。
他封锁掉那些属于他们的记忆,一夜间长大。
他再也没有问过关于妈妈的事,再也没有提起过“妈妈”那两个字眼。
第197章 苏老爹死了
直到有一天,爸爸带着那个女人再次回来,告诉他,这是他的新妈妈时,那些记忆排山倒海地又一次涌了上来。
这一次他见到了妈妈,说实话,他的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有一种确认她还爱着自己的踏实感,另一方面,又对她曾经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有点耿耿于怀。
不过看得出来,妈妈现在过得很好,她衣着讲究,长相也好像比以前年轻了。
刚开始,他扭捏着不愿意靠近她,但心里,没一会儿就偷偷地原谅了她。
谨月把林林带到何样家时,张大夫又去了医院。何样看到林林激动得又哭又笑,拿出了一堆好吃的,一会儿说要去做饭,一会儿说让林林试一下新衣服能穿不。
她给林林买了好多衣服。
谨月坐着陪他们聊了会天,或许因为谨月帮了魏强,林林对谨月也表现得很亲近。
谨月坐着吃了便饭就回去了。
马上要考试了。
谨月觉得更忙了。病理科的一些知识点她还没记住,为了考出好成绩,她自觉又早起了一个小时。
就这样努力了一个月,终于迎来了期中考试。
谨月觉得题目并不难,应该还是能轻松拿到第一名,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成绩出来后,她两科都不及格,总名次排到了15名。
班上有30个学生。
这成绩,让谨月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觉得肯定是老师搞错了。
可当她看到试卷的时候,呆住了。
那些选择题和判断题,都被改过了,但让她惊讶的人,这人竟然改的天衣无缝,看不出一点痕迹。
是谁这么阴险呢?
最让她想不通的是,试卷不是一直在老师手里吗?这人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碰到试卷的?
接触老师…
只有班干部才有机会经常接触老师。
谨月的大脑中快速地闪过每一位班干部,又一一排除掉。
谨月想起上次诬告她作弊的人,当时院主任说的是为了保护他的隐私,就不指名道姓了。
会不会又是同一个人呢?
张星说:“这事直接报告学校好了。”
“可是,学校会管这些小事吗,毕竟是期中考试,不涉及奖学金。”
“不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样品质的人,也没资格当医生啊。”
谨月觉得张星说得有道理。
她去找辅导员老师,结果她恰好不在办公室,谨月准备先去图书馆借几本书,刚一出教学楼,收发室的大爷拿着几份信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咦,你在这儿,正好有你的电报。”
“我的?”
“对啊,陈谨月嘛。”
谨月赶忙接过,打开一看,如五雷轰顶。
电报是苏慎发来的,上面只有四个字:爷死,速归。
苏老爹死了?
她国庆回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谨月很想知道怎么回事,可惜家那边没有电话。
此刻,她已经无心再管考试成绩的事了,她直接写了假条放到辅导员的桌子上,就收拾东西直奔车站。
回到家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苏家的老院子里,此时正被悲伤笼罩。
大门头上,挂着一条白幡,大门上,贴着白色的对联。
谨月进去时,苏老太正哭得死去活来,张氏、王氏以及苏老大苏老二、还有苏树等全家老小都跪在灵堂前,有的低垂着头,有的抹着眼泪,只有苏老二,在低声哭着。
“爹。”谨月也跪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你爹等你等得好苦。”苏老太哭着说,“他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一句话,说得谨月泪如雨下。
在这个家里,要说最让她心存感激的,大概就是苏老爹了吧。
这些年以来,他一直向着她,关心着她。
“爹他怎么了呀?”
“癌症晚期。”苏老太说。
苏老爹的身体一想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体型偏瘦,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全家人轮流感冒生病,可他从来没有生过病,哪怕换季偶尔感冒,喝几杯水也就好了,从来没有吃过一颗药。
这么好的身体素质,怎么会是癌症晚期?
后来,谨月才知道国庆后家里发生的一些事。
苏老五给家里来了一封信,也没说什么事,就给了个地址,说让苏老爹上去一趟。
苏老六认得几个字,苏老爹就让他带着他去了。
那是一个大酒店,里面摆着很多大圆桌,桌边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苏老爹越看也不对劲,这在搞啥?
服务员问他们是不是也是嘉宾,苏老六问这儿在干什么?
服务员还没回答,苏老五就喊着“爹”出来了。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西服,头发梳得油光闪亮,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
苏老爹一喜,心想一定是儿子又升了。
“五哥,你们今天在这儿办什么啊?”
“走吧,先进去,过会就知道了。”
“臭小子,现在也学会卖关子了。”苏老爹笑着说,然后跟着苏老五走了进去。
或许因为年龄大了,再或者因为衣着不够光鲜,浑身充满着土味,反正当苏老爹他们进去时,之前嘈杂的人声就少了很多,他们就如同聚光灯一样跟随着苏老爹的身影,极力捕捉着可以添油加醋的原始话题。
苏老五把苏老爹带到了最前面,然后让他们坐,就走了。
苏老爹坐下后,旁边那个同样穿着西服,眼神中都透露着威严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男人旁边的女人倒是身子后仰,斜过头问了一句:“你是苏青他爸?”
“是,是,你是他领导吗?”
那女人没说话,不过又偷偷地看了他几眼。
苏老爹扫视了下,这场地还挺豪华,装扮得也好,彩灯丝带气球把整个天花板都包围了。
不一会儿,音响就响了起来,唱着情歌。
“爹,这不会是谁结婚吧?”苏老六突然轻声问。
“不会,别人结婚喊我干啥?”
“也对。”
过了一会,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年轻男人拿着话筒走上前去。他清了下嗓子,就开始做起了自我介绍。
苏老爹认真听着,极力想知道儿子到底升成了什么,要这么瞒着他。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才参加苏青先生与窦云云女士的婚礼……”
第198章 冥顽不化?
苏老爹皱着眉头,问苏老六:“刚才他说什么?”
苏老六也愣住了,但是很明显,他听清楚了。
“爹,他说五哥结婚。”
苏老爹一下子站了起来,可一看到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又坐下了。
此时,苏老五牵着穿着白纱的窦云云,从大门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微笑着,走到了最前面的台面上。
苏老爹感到自己的心脏受到了重创,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他看着苏老五,似乎不认识他似的。
“请男方家长与女方家长上台。”
刚才那个眼神威严的男人和斜着头看过苏老爹的女人上台了,他们站在了窦云云的身后。
苏老爹忍了几忍,也没有起身,直到主持人又叫了一次,直到他撞上苏老五乞求的眼神,他才闷闷不乐地走了上去。
无论怎样,他都不应该在众人面前给儿子出丑。
那男人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苏老爹也跟着伸出手后,他意思般地轻轻握了下。
苏老爹心里不舒服,但没有表现出来。
后面的酒席怎么过的,苏老爹完全不记得,他只记得空气潮闷,自己胸口堵得慌,他只记得自己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麻痹着自己的神经。
酒席过后,苏老五把他们带到了酒店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说让他们先休息,他晚点过来。
“这怎么回事?”苏老爹绷着脸问道。
苏老五笑着说:“爹,我结婚了,你不高兴吗?”
“结婚你可以给我说,我在家里布置啊,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在这儿结了,这让村子里人知道不成了笑话?”
“哎呀,爹,现在结婚都讲究便捷,你看农村里结婚,这也要准备,那也要准备,多麻烦啊。”
“一辈子一次的事,能有多麻烦。要不你下个月回老家补办下,让亲戚邻居都知道这事。”
“爹,再不办了,我以后就在这儿了。”
“什么意思?”
“我答应云云,以后在他们家生活。”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苏老五咽了下口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就是,单位也不发房子,我以后就住云云家了。”
苏老爹终于明白了,他怒从心起,一把捡起酒店的杯子就砸向苏老五。
“哎哟。”苏老五抱住头,蹲在地上哀嚎。
“五哥,你没事吧?”
“我没想到,你这个逆子能做出倒插门这种事!你不要脸不要紧,我还要脸呢,你让我死后怎么和先人交代?。”
“爹,你思想怎么这么落后,谁说倒插门就不要脸了?云云她是独生子女,她总得照顾她父母吧。”
“我没说她不能照顾她爸妈,哪怕你们在他们隔壁另住一套房,我也不至于发这脾气。”
“爹,你怎么这么冥顽不化,他们家有多余的房间,为什么不能住?”苏老五摸着自己的头,大声质问。
苏老爹足足看苏老五有两分钟,然后甩了下袖子,说:“老六,走。”
“爹……”
“以后不要叫我爹,我就当没你这个儿。”
回去后,苏老爹就睡下了,他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每个人问话,他都不答。
这样躺了一周多,他突然起来了,对苏老太说自己腿疼,很疼,让她帮他找一下谨月上次拿来的膏药。
膏药贴了三天,没一点效果不说,全身还起了各种大包。
苏老太急了,赶忙去找苏老大,最后兄弟几个商量了下,带苏老爹去了县医院。
医生说,肝癌晚期,没几个月了,连吃药的必要都没有了,回去想吃啥就吃,想喝啥就喝。
本来兄弟几个都瞒着苏老爹,但苏老爹似乎也感觉到了,在孩子们面前没有提过关于病的任何字眼。
他尽量每天保持镇静,不让孩子们担心。
他们以为再怎么,苏老爹也能坚持过完年,可谁知道,刚回家半个月,苏老爹就进入了弥留之际。
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时而疼得撕心裂肺,时而又能安稳入睡。
每次清醒的时候,他就念叨每一个孩子和孙子的名字,当然,他没有念叨苏老五。
不过,他念叨了谨月,儿媳妇中唯一被他念叨的人。
苏老二让苏慎赶紧给谨月写信,苏老大说只怕写信来不及,不如发个电报吧。
“对对,电报,苏慎,你快去。”
苏慎发电报的时候,本来想发病危的,结果因为钱不够,就自己把“病危”改成了“死”。
反正,这电报只有母亲才看得到,而且她也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就在苏慎发了电报的当天晚上,苏老爹就死了。
带着遗憾,他到死都不肯闭上眼睛。
苏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谨月也不打算马上去学校,她想着先帮苏老太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不过有一件事谨月没有发现,那就是苏慎的变化。
因为苏老爹的事,苏慎一直处于极度的自责之中,她总认为是她乱改电报,损伤了苏老爹的福报与寿命。
她被这种心理折磨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每天看着浑浑噩噩,一点精神都没有。
起初,谨月以为是苏慎从来没有面对过亲人的分离,一时半会没有适应过来,所以经常给她讲一些人生别离、生死等方面的话题。可越是说这些,苏慎越是痛苦自责,最后都有点精神崩溃。
尤其是,接下来的一次考试中,苏慎直接排在了倒数。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班主任让苏慎叫家长,因为谨月正好在家,她就去参加了。
班主任一见面又是各种寒暄赞美,说到苏慎的情况时,她说:“苏慎一向都是个很受欢迎的学生,除了学习方面从来不让老师操心外,纪律,活动等方面也非常积极主动,但是自从这个月以来,她就像变了个人,上课时间也不听课,一直在睡觉,作业也不交了。”
“您大概也知道,这个月她爷爷去世了,她爷爷一直很疼她,可能这事对她打击太大了。”
“嗯,这我理解,不过还有件事我怎么都没想明白,前几天她没有交数学作业,数学老师在课堂上批评了她,她直接顶嘴,骂老师屁事太多……,感觉她现在的性情挺奇怪的。”
第199章 她真的称职吗
谨月给老师道歉,说自己回去会好好开导她。
回去的路上,谨月觉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