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瞬间上头，南乔想都没想的走到那个背影转进的包厢。
南乔很少冲动，但这一次，像是有什么指引一般，她甚至没有任何思考。
李明浩眼疾手快都没有拦住她。
推开门看到的一幕，让南乔瞬间回神。
包厢里并没有胡东辉，反倒是一群陌生人。
他们人手一个玻璃制成的冰壶，里面滚着白烟，房间里都像蒙着一层烟雾，像一朵朵罪恶的花。
南乔下意识反胃，转身干呕。
不知是因为刚刚开始上头，还是对纯夜的环境格外信任，所有人对于突然打开的包厢门，都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
反倒是有人认出了李明浩，高声给他打招呼。
李明浩寒暄了几句就关上了门，战战兢兢的站在南乔身旁，声线都在发抖。
“嫂，嫂子。”
南乔捂着胸口，几乎是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脑海里串成了一条线。
那个她所纠结的关键节点，浮上心头。
比许光尘自甘堕落，更无懈可击，更让人相信的理由。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也都说的通了。
李明浩就在身边，南乔不能有任何异样，她只能死死的攥着手中的文件，缓缓起身，神色如常的往回走。
李明浩一直关注着南乔的状态，见她恢复如常也没多说什么。
南乔咬着后槽牙，明白了许光尘所有的隐忍。
明白了他为什么被开除警队，明白了他为什么回到临城，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往外推？
她原本只是坚信许光尘的为人，坚信他被开除一定是被冤枉的。
所以才会不理解，就算他是为了找出被开除的真相才留在临城，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
现在她才清楚，许光尘所有的为难和苦衷，都是那么的不可言说。
甚至不惜再她面前反复诋毁自己。
可为什么呢？他明明只是个刑警，工作内容都不同。
为什么会被这样安排？甚至连一个假身份都没有。
难道只是因为他出身临城，且没有家人吗？
南乔的心脏像是被揪在一起，满脑子都是陈严敬的诋毁，和三年前许光尘提起临城是淡漠的神情。
他明明不喜欢这里的。
南乔紧绷着自己的泪腺，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甚至快到李明浩都有些跟不上，但这种情况，李明浩也不敢多说话。
临城的夜越发冷了，南乔却无知无觉，只觉得这泼天的黑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透着危险的诡异。
回到星醇的房间，南乔没有回头，带着浓厚的鼻音丢下了一句。
“你回去吧。”
说完推门进去，完全没有给李明浩进门的机会。
许光尘慵懒的靠在客厅奶白色的云朵沙发上，长腿随意的放着，仍是南乔离开时的姿势。
只是手中多了本南乔带来解闷的解刨书，修长莹润的手指轻翻着，垂着眸子看得格外认真。
听到开门声，许光尘神色柔和的从书中抬头，看到南乔瞬间掉落的眼泪，神色突变。
“怎么了？”
“李明浩欺负你了？”
南乔忍不住哭出声，喉间的苦涩堵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走过去抱住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拼尽全力才走进光明。
许光尘不明所以，但还是回抱南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拿起查看，是李明浩发来的信息。
【尘哥，嫂子看到了……】
第17章
南乔哭了很久, 直到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仍旧不愿意放开抱着许光尘的手。
许光尘见她情绪平静了一些，才徐徐开口, 淡淡的带着薄荷的清香。
“吓到你了。”
如此平常的一句话, 南乔的鼻子瞬间又酸了起来。
像是刚刚休息好的泪腺又开始疯狂分泌泪水。
南乔吸着鼻子松开他，断断续续哽咽着说：“我是京北医院的在职医生，入职三年, 可，可以独立完成简单的外科手术，也曾辅助过主任医师完成多台手术，在, 在职期间，没有发生过一件医疗事故……”
“南乔。”
许光尘突然笑出声：“你是在面试吗？”
“我能帮你的。”
南乔抓着他的手，声线都在颤抖：“我一定能帮你的。”
许光尘回握她的手，扯了扯嘴角, 却只能扯出一抹苦笑。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
南乔抿唇加了句：“我想我也不能知道。”
许光尘身形轻滞, 转头掩饰湿润的眼角，她知道了。
她知道并且明白了他所有的不得已。
刚刚李明浩信息发过来的时候, 许光尘竟然有一瞬间的害怕，她怕南乔想到这一步, 又怕南乔想不到这一步。
好在, 南乔永远坚定的站在相信他的阵营。
许光尘深吸一口气, 直视南乔, 柔声问：“冷静了吗？”
南乔吸了吸鼻子, 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顶着红彤彤的眼眶点头，但怎么看都像是没冷静下来的样子。
许光尘笑着和南乔分析利弊。
“你觉得这种事情, 会允许让普通人参与吗？”
“可我想帮你。”
南乔的鼻音很重，听起来翁里翁气的，带着轻颤的尾音，像极了在撒娇。
许光尘心下叹息，她总是最知道怎么让自己心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哄：“这次你已经帮我了。”
“这也说明我是有能力帮你的。”
“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
许光尘语气坚定：“但是不行。”
“为什么？”
“太危险了。”
“那你为什么可以？”
“你能放弃你的家人吗？甚至，连累他们？”
“……”
南乔忽然噤声，水汽蓄满眼眶，因为她发现她不能。
家人终究是软肋。
想到家人，南乔就莫名生气，许光尘连假身份都没有就被安排卧底，不就是因为他孤身一人？
南乔抱着双臂，气呼呼的说：“他们就是欺负你是孤儿。”
许光尘忽笑出声：“是，但也不全是，我只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好一点，这个有你生活的世界能更好一点。”
南乔理解他不同意的原因，也很无力，这种深深的挫败感让她无所适从。
但这种任务，那怕她没有真正深入的了解过，也知道是动辄牺牲生命的危险程度。
这么危险，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可能都看不到。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她未知的角落，许光尘可能会面临着，她甚至都想象不到的危险。
南乔低着头，慢慢消化着这些无能为力，弱弱的说：“我的假期结束，我就回去。”
“昨天不是说好了，婚礼结束你就回去的吗？“
南乔带着哭腔：“你昨天还答应我会回京北找我呢，什么时候？”
“……”
“你接这个任务的时候，是不是就没想过活着回京北？”
“……”
看着许光尘垂眸认错的态度，南乔就知道她说对了。
虽然明白他的苦衷，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南乔声音清婉：“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三年没有休息，突然莫名其妙请了三个月的假来临城？”
许光尘蹙眉：“你三年没有休息？”
“……”
这是重点吗？
南乔无奈叹气：“这三个月，或许就是命中注定要遇见你的。”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无奈，只能各退一步。
当南乔说到‘命中注定’四个字的时候，许光尘就知道，他无法拒绝南乔了。
当初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许光尘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他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就像很多接受卧底任务的警员一样，甚至有些前辈警员也真的牺牲了。
他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只是有些遗憾。
而遗憾在他生命里还有另外两个字可以代表，那就是‘南乔’。
这是他为数不多无法割舍的私心。
许光尘看着女孩儿眼中水汽都遮不住的坚定，轻声道：“我好像一直在惹你哭。”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南乔松了一口气，红着鼻尖打趣道：“可能我是林黛玉吧，要把今生的眼泪都还给你。”
“可我不是贾宝玉。”
许光尘的眼中再次有了三年前看向她的眼神，没有压抑，不加掩饰的看向她。
在临城重逢以来，南乔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感受到他眸中情绪的流动，听到他钢琴般悦耳的声音说：“我只有你。”
南乔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口：“许光尘，你嫁给我吧。”
刚刚哭的太狠，南乔白皙的脸颊都泛着红红的粉意，在灯光下像是天然的腮红。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出口，许光尘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醉了？
南乔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掰着手指给他细数道：“嫁，是一个人去到另一个家里生活，娶，是把一个人带到自己家，成为自己的家人。”
“你嫁给我，就是我娶你，这样的话，我家就是你家，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我的一切包括财产都是你的。”
“你嫁给我，你就有家了，也有家人了，不止现实生活的家人，还是名字在一个户口本上，法律意义上真正的家人。”
南乔越说越兴奋，神采奕奕的给他细数各种好处。
每个没有家的人，最渴望的永远都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许光尘也不例外。
他曾经也想过自己建立一个家，但是现在的他没有这个资格。
这么明媚的女孩儿，要嫁的人，一定是能给她一生稳定幸福的人，不是他。
但是看着南乔月牙般的眼睛，许光尘无法拒绝，这对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和南乔一起笑着，仿佛这些幸福都是属于他的。
“你说的这些，是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入赘？”
“对哦。”
经过许光尘的提醒，南乔才意识到还有一个更便于解释的词语。
她抱着许光尘的胳膊，像很多亲密的情侣一般被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仰着头看他，撒娇道：“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因为眼中蒸腾的水汽，女孩儿的眼睛像只小猫一样亮晶晶的，许光尘像是被诱惑般点头：“很好。”
“我答应你。”
如果我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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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南乔来临城以来，最安定的一天，她知道了一直以来困扰她的所有真相。
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坚定了她所坚定的。
而且许光尘就在她的身边。
她或许没有办法像许光尘一样保护很多人，但她想尽自己所能守护许光尘。
至少先把他的伤养好。
南乔收拾一下床铺，抱着枕头准备去睡客厅沙发。
许光尘如临大敌的拉住她。
“你要去哪？”
南乔有些懵，自己的行为还不够明显吗？
“我要去睡沙发啊。”
许光尘把她拉回到床上，严肃的说：“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睡沙发，那么那个人，只能是我。”
说完，许光尘想到今天南乔醒的很早，停顿了片刻，有些怀疑的问：“难道是我昨天晚上影响你休息了？”
南乔苦笑不得：“什么人能影响我？应该是我影响你才对吧。”
连她大学四年的好闺蜜，也只敢陪她两天晚上，一个病号就不要硬撑了。
许光尘神色如常，轻轻摇头：“你没有影响我。”
南乔眨了眨眼睛，无奈道：“我自己知道自己睡着之后的德行，你不用觉得冒犯我，你现在的重点是好好养伤。”
“就是为了好好养伤。”
许光尘语气淡淡的，思虑周全的说：“如果晚上有什么突发状况，你还能及时发现。”
南乔汗颜，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是因为她的睡姿太差造成的吧。
虽然不太理解，南乔还是郑重其事的又问了一遍：“你是真的要我留下？”
见许光尘点头，南乔也没再执意睡沙发。
她只是想到了顾庭川曾经的打趣。
她和顾庭川只差了三岁，小的时候也有过一起睡觉的时刻。
顾庭川在无数次被她打醒之后，终于含泪放弃了哄他最可爱的妹妹睡觉的念头。
她再大一些，顾庭川还曾打趣她会嫁不出去，因为没有那个男人可以忍受半夜会打醒他的妻子。
虽然是玩笑，但是顾庭川为此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因为他的这句玩笑，被爸爸听到了。
爸爸当时还安慰她，两个相爱的人，就像完美契合的齿轮。
真正遇到和自己完美契合的人的时候，或许在常人看来的缺点，在对方眼里，是一种别样的、特别的优点。
南乔看着许光尘黑暗中的轮廓，忽然觉得，她找到了那个和她完美契合的齿轮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许光尘转头问道：“睡不着吗？”
“没有。”
南乔测过身躺着，光明正大的看着他，突然道：“你接受任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许光尘仍旧平躺着，看着眼前的虚无，过了很久，才在缓缓开口。
“唯一会让我犹豫的人就是你。”
南乔勾起唇角，嗔怪道：“话是这么说，你不还是接受了？”
房间静谧，许光尘没有再说话，只是突然侧身抱住了她。
被拥入怀抱的瞬间，南乔下意识避开他的伤口，急急的说：“你的伤口。”
许光尘闷声道：“我想抱着你。”
第18章
南乔去纯夜拿回来的文件, 似乎并不重要，许光尘看过之后就丢在了一边。
文件就被随意的放在客厅茶几上，南乔一次都没有因为好奇翻看过。
她知道许光尘的担心, 所以什么都不想知道。
难得的几天安逸, 似乎是因为上次不小心让南乔撞破的事情，李明浩心虚的没有再出现。
许光尘的伤渐好，南乔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就像窗外的天气一样的好。
阳光透过一整面落地窗洒满整个卧室，像是给人都打上了一层柔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