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的声音极冷,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逼迫到这个程度。
裴铮听到这番话,脸色稍霁,阮氏见状却只是幽幽冷笑,“你可别高兴的太早。”
“我可以允她生下这个孩子,也会给这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但是你必须成亲。”
裴铮的内心毫无波澜,脸上却适时的摆出惊愕,全然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
阮氏才不管他是否情愿,只是说起自己的条件,“我允她生下这个孩子,你迎娶新妇进门。”
阮氏的模样冷酷极了。
但裴铮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他一定要娶妻,能用来当有利的筹码,也是一件好事。
第29章 赐婚圣旨
那天晚上, 裴铮在阮氏跟前跪了许久,他足足跪了几个时辰。
直到阮氏松口,裴铮才得以离开。
离开正院的时候, 裴铮已经走不动路, 若非福财扶着, 只怕是要出丑。
从来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 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福财心疼的不行, 小心的搀扶着裴铮, 声音染上了一些难过,“世子,您小心些, 可要奴才去传软轿?”
裴铮摇头拒绝,不过是伤了膝盖,哪里就需要传软轿?
他走了几步之后便推开福财的手,“无妨, 我没事。”
福财没有办法, 只能跟在裴铮身后。
裴铮回到川舒苑之后,得知朝朝已经睡下,也没有把人吵醒的打算,径直去往正屋, 他刚刚挪到屋中还没来得及坐下, 福财就取来不少的伤药,“世子爷, 您让奴才瞧瞧您的伤。”
裴铮就觉得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着, 便是不去看, 也知道伤的如何。
福财小心翼翼的勇剪子剪开裤子,只见膝盖上青紫一片, 福财原本就在心疼,瞧见这一幕更是绷不住,“世子爷,您疼不疼啊?”
福财的声音染上哭腔,听得裴铮嗤之以鼻。
“多大点事,怎么还值得你哭哭啼啼的?”
“爷,您忍着些,奴才会轻些的。”福财擦了擦眼泪,将药酒倒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搓热,覆了上去,他的动作不算轻,只因为这淤血若是不揉开,明日就会走不了路。
但这可苦了福财,以至于他一边揉着淤血,一边倒吸凉气。
惹得裴铮哭笑不得,“究竟是你伤了还是爷伤了?”
怎么弄的像是比他还要疼?
福财生怕弄疼主子,裴铮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任由福财动作。
他只是在想今日之事,想着母亲今日的反应,他们母子之间已经达成默契,他答应娶妻,母亲答应朝朝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也会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可是还不够,裴铮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母亲也许不日便会和吏部尚书的夫人相约,让福全快些想法子。”
总之这婚约决不能定下。
福财答应下来,开始思考要怎么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夫人,对于世子爷的想法,福财倒是猜测到几分,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世子爷,倘若这件事情吹了,夫人势必会选其他府上的世家小姐。”
福财想说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
但裴铮自有计较,吏部尚书的嫡次女若是心有所属,本是极好的人选,他用不着同人多费唇舌,横竖相看两厌也是极好的事。
可正因为她心有所属,才是麻烦事。
私相授受要不得,裴铮虽不愿娶妻,可当真不得已要娶妻时,也不想未来的妻子会做出令家族蒙羞之事。
这是母亲定下的人选,若是不了了之,他便可以不再被动。
“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好好的照顾朝朝,莫要让一些风言风语传到她的耳朵里面。”裴铮不放心的嘱咐道。
福财立刻答应下来。
裴铮等膝盖上的淤血全部散开之后,才去西苑看了朝朝,她这几日睡得很早,即便是有心想要等裴铮,也总是败给孕育带来的不适。
朝朝抓着被角,睡得满足又安慰,其实裴铮也只不过想过来看她一眼,替她掩了掩被角就离开。
就算朝朝醒着,他也不知要和她说什么才好。
他尚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而朝朝的存在便给了他许多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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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阮氏和吏部尚书府的夫人见了面,两人相谈甚欢,只不过尚未有更近一步的接触,这件事情就没了下文。
只因阮氏出门上香时,看见了吏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同一书生举止暧昧的场景。
阮氏派丫鬟去打探一番,才知是因为她和尚书夫人之间的默契,这姑娘正伙同情郎在商议私奔之事。
阮氏大惊失色,连忙将此事告诉尚书夫人。
后续的事情她已不清楚如何,但这亲肯定是不能结的。
之后,阮氏又陆陆续续的相看过几个人家,均不满意,不仅如此恭亲王府还在从中作梗,萧婉更是铁了心的要嫁给裴铮。
阮氏同恭亲王府周旋,已然耗费绝大多数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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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恭亲王妃还算明事理,这件事情只怕会更加麻烦。
阮氏这边着急上火,裴铮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总是高高兴兴的教着朝朝练字,算账。
裴铮教的认真,朝朝也学的很用心,只因为裴铮说他们日后还要一起给孩子取名字,“你若是连字都不认识,如何知道我给妞妞取得名字是好还是坏?”
朝朝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便学的非常认真。
至于算账就学的更加认真。
因为裴铮总能找到最合适的办法来说服她,“你总要给女儿攒嫁妆的对不对?”
只这两句,就足以让朝朝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裴铮每一次瞧见,都觉得非常有趣。
朝朝学的很快,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已经认识了百余字,只不过这字写的当真是不怎么好看的对此裴铮也没有什么不满的,练字一时唯有持之以恒。
他闲暇之余,总是手把手的教着朝朝,他更喜欢教朝朝认字,但朝朝却更喜欢算账。
朝朝也是在会算账之后,才知道裴铮到底给她置办了多少产业,田地,铺子应有尽有,且每一样都是盈利的状态。
“每月十五,福财会将账本和利钱带回来给你,这些钱你自己收好,想要置办什么都可以。”裴铮说的轻松,但朝朝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看着账本上的盈余,有点儿惊讶,抽出一张纸在上头写道: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
朝朝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说是不忍直视也不为过,但裴铮并不介意,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他甚至都觉得这些字莫名的有些可爱。
“自然都是给你的。”
这些账本裴铮都是看过的,对于上头的盈余,他其实是不满意的,他希望朝朝可以生活无忧,银钱方面,自然是越多越好。
看来,还是得让福财想想法子,看看要如何才能多赚些银子。
朝朝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银子,这会儿朝朝字也不想练了,帐也没有心情算,只想好好的数银子。
故而眼巴巴的看着裴铮:银子在哪里?
裴铮看着她这财迷的模样哑然失笑,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说了吗?每个月的十五,如今都还没有到时间。”
朝朝便掰着手指开始算起时间来,怎么算都还有好多日子,情绪就渐渐变得低落起来,裴铮见不得她难受,便从匣子里找出些许碎银子哄她高兴。
“一两,二两…三钱。”裴铮将银子放在朝朝的手心里,陪她一块儿数着。
书房里时不时的传来裴铮的声音,春荷过来送燕窝的时候,便看见福财和福全两人木愣愣的站在外头。
因着他们仨最近总是在一块儿当差,朝夕相处之下关系都近了许多,春荷面对这二人也没了一开始的生疏,见状还问了几句,“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福财和福全还能怎么?
这不是受到了太多的惊吓,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有幸见到这一幕,世子爷竟然陪着柳姨娘一块儿数银子?
这一两三钱的数着,世子爷不嫌累得慌,他们听着都觉得}的慌。
福财恍惚间觉得,世子爷数国库的银子都没有这般认真,福财和福全恍惚,春荷也并没有太好,她听着里头的动静,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屋子里的两个人显然数银子数的不亦乐乎,已然忘记了别的事情。
不时传来银子碰撞的声音。
春荷听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的敲了敲门,“世子,奴婢过来送燕窝。”
随着敲门声响起,里头的动静才戛然而止,好一会儿才传来裴铮的声音,“进来。”
春荷低着头,将燕窝搁在桌上,快步的退了出来。
朝朝看着面前的燕窝,有些拒绝的摇头,她不想吃。
“这是春荷特意炖下的,熬了许久才熬制好,你也不想她的一片心意浪费是不是?”裴铮连哄带骗,朝朝才不情不愿的将燕窝喝下去。
她原本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只是她一直都觉得燕窝的味道非常奇怪,让她很不习惯。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朝朝腹中的孩子已经三月。
腹部有一块小小的凸起,很轻微的弧度,这个时候,她已经可以感受到孩子的存在,朝朝觉得非常的新奇,时常会去摸一摸肚子。
裴铮对此也非常的好奇。
总会随着朝朝一同触碰她的腹部,还时常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你说她现在多大了?”
朝朝默默的摇头,她也不太清楚,下意识的用手开始比划起来:大概这么大?
“跟个桃子似的?”裴铮有些不太相信,开始仔细的回忆起从前见到过的那些小孩,但他从前根本不会关注小孩子,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有见过几次,如何知道三个月大的孩子究竟有多大。
“大夫说三个月之后,孩子就会长的很快很快,届时你可能会很辛苦。”
裴铮的双手轻轻的触及到朝朝的腹部,感受着掌心的那点弧度,他从不知道仅仅是这般就能让自己心情激动,他期待着这个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
也期待着可以和这个孩子见面。
明明,他根本没有到因为因为子嗣而犯愁的年纪。
而朝朝却是轻轻的摇头,笑的异常满足,那软乎乎的笑容印刻在裴铮的心里,经久不散。
他二人的日子过的平淡而幸福。
裴铮依旧每日的忙碌,而朝朝也依旧每天期待着孩子的成长,“等你将千字文全部熟识之后,我们就一同为她取名。”
朝朝见裴铮这般的高兴,也没有提别的扫兴之事,她欣喜的答应下来,自从裴铮见过阮氏之后,朝朝就发现府中的人对她的态度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个个殷勤了不少,朝朝清楚他们都是冲着自己的孩子来的。
若没有阮氏的默许,他们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朝朝知道阮氏可以允许她生下孩子,定然是裴铮做了什么,之事裴铮一直都没有提及,朝朝也没有问。
她有些不想知道,隐隐的有了逃避之意。
即使只有现在是幸福的,朝朝也不想放弃。
裴铮遵守和母亲之间的约定,并不会常常和朝朝见面,即使见面也不会留宿,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冷淡了不少,可只有阮氏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阮氏从未停止过给裴铮相看人家,只不过都不怎么顺利,裴铮总是借故拖延,不仅仅如此,还有各种外在的阻力,每当阮氏看中一个不错的姑娘,事情就会出现这样和那样的变故。
以至于事情一拖再拖,阮氏已然没有了脾气。
裴铮清楚母亲到底在头疼什么,拜恭亲王府和萧婉所赐,他的婚事只怕没能那么顺利,对此裴铮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还要感激他们的误打误撞。
他已经同意娶妻,若婚事迟迟没有定下,总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
裴铮并不着急,但他知道母亲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何况每当母亲看见一个合眼缘的姑娘,事情就会出现这样和那样的变故,母亲并非是个蠢人,长此以往自然会发现问题。
裴铮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拖不得。
故而,在某一日下朝之后,裴铮破天荒的没有离开,而是去了御书房。
谁也不知道那一天君臣之间究竟说了什么,隔天,太后就宣了镇南侯夫人进宫,待阮氏从宫中离开之后,赐婚的圣旨随后就到了镇南侯府。
当今天子给镇南侯世子和宗正少卿嫡女宋然赐婚。
宗正少卿不过从五品,这门亲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谁也不知道当今天子为何会赐下这样一道圣旨。
消息一传开,所有人都当宗正少卿是走了大运。
而只有宋然本人知晓,这件事就是一桩交易。
一个月之前,镇南侯世子忽然找上了她,说要同她做一笔生意。
宋然从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就那么轻易的暴露在裴铮的面前,她外祖家世代经商,到了母亲这一辈,唯有母亲一个独女,母亲没有经商的兴趣,但宋然有!
只是她身为官家女子,根本不能如愿,只能偷偷摸摸的做生意,因为这个秘密,无论谁上门提亲,宋然都市不愿的,她的婚事也成了老大难。
裴铮给出的条件非常的优渥,她只需要同裴铮成亲,两人只需有夫妻之名,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裴铮均会为她扫除障碍。
自然,宋然也需要做出一些牺牲,不得主动提出和离。
也是那个时候,宋然才知道裴铮为何要这般煞费苦心。
她说需要时间考虑,足足考虑了一个多月,才答应下来。
宋然没有想到裴铮的动作会这么迅速,她才刚刚答应下来,裴铮就已经去请了圣旨。
并且,他给足了家中颜面,将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约定,也没有人知道裴铮在这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世人只当是陛下另有深意。
镇南侯府中,阮氏直到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才明白裴铮心中的打算。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只不过是为了敷衍自己而已。
阮氏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有如此深的算计,“亭樱你如今机关算尽,可会后悔?”
阮氏看着裴铮冷笑,宗正少卿的嫡女,家世的确不显,宋然此人不管出现在什么宴会上,都低调的仿佛不存在。
寥寥几人提及,也只是说她贤良淑德,从未听说过有和人起过冲突,若非今日太后提及,阮氏压根就不记得还有此人。
裴铮能够找出宋然来,只能说他当真是好心思。
“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婚事是陛下赐下的。”裴铮淡淡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天子有命,为人臣子自当谨遵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