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步走到了前厅,一脸焦急的陈舍人和沉着一张脸的江成熠正在那里等候,见到他们,两人立刻站了起来。
陈舍人大步向前,朝俞九清和沈卿行了个礼,咬牙道:“俞相,不好了!方才寻州、望州和梅州的刺史同时八百里加急传来急信,说……说他们那边的疫情要控不住了!感染人数每天成百成百地增长,然而至今没有找到治疗这种疫情的有效法子!
而最诡异的是,他们明明已是完全按照朝廷派过去的太医说的,把感染了的百姓都隔离了起来,并教导旁的百姓要如何预防疫疾,根据以往疫情治理的经验,这会儿疫情的传播应该已是阻断了才对。
然而……这回的疫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用什么法子似乎都无法阻断传播,时至今日,疫情还在不受控制地大范围蔓延!”
第95章 俞九清,你疯了!(一更)
沈卿和俞九清眉头顿时微皱。
寻州、望州和梅州这三个州离京城都不远。
大半个月前,这几个州的刺史已是写过折子向朝廷报告他们当地出现了疫情,俞九清也立刻做出了应对,集结了太医院中好几个有过疫情治理经验的太医带着物资赶赴灾区进行救灾。
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疫情不但没有好转,竟然还恶化了?
俞九清立刻冷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陈舍人有些惶恐道:“回禀俞相,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谁都不知道疫情为何得不到控制!这实在是……实在是太邪门了!
太医院的黄太医治理过好几回大的疫情,在疫情治理方面,黄太医已经是大齐最有经验的大夫了,但就连黄太医也对这个情况摸不着头脑。
黄太医说,该做的他们都已是做了,但一点用都没有!疫情还是一直在传播!百姓恐慌异常!如今……如今大齐已是有十三个州报告他们那里出现了疫情了。”
十三个州!
大齐一共也就三十六个州,十三个州,已是影响了大齐三分之一的地方了!
纵观过去发生的疫情,影响范围这么大的也是少见!
俞九清显然十分震惊,忽地冷喝道:“这件事,先前为何没有人与我说!”
俞九清动起怒来,除了沈卿几乎就没有人不害怕的,陈舍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当即便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地面声音微颤道:“下官……下官罪该万死!
因为此次疫情影响最严重的地方是寻州、望州和梅州这三个州,旁的州虽然也有百姓染了病,但人数不算特别多,且染病的人都被统一集中到了望州隔离,下官……下官觉得这点小事不需要拿来烦扰俞相,便没把相关的折子递上来……”
俞九清身为一国之相,几乎什么都要管,但一个人的精力终是有限,若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丢过去,便是铁人都要累趴下。
因此,能递到俞九清面前的事情都已是经过了筛选,认为必须亲自让他过目的大事。
而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就是相关折子能否递到俞九清面前的最后一道关卡。
一直没说话的江成熠走前一步,道:“九清,谁都不会想到此次疫情竟失控到了这个地步,如今不是追究这是谁的过错的时候。
阿芙的母族便在寻州,疫情爆发后,阿芙母族的人时常给阿芙去信,据他们说,如今那三个州,几乎一半的百姓都染上了疫疾,其他没有染病的百姓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天天活在恐慌之中,有能力逃离的人早在疫情治理情况不太乐观的时候便逃离了。
阿芙母族里也已是有好几人患了病,他们一开始以为疫情很快就会被治理好,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离开,如今却是想走都没法走了。
那三个州如今都严禁百姓离开,除非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并得到当地府衙的准出证明。
方才陈舍人与我说,那几个刺史在折子里提到,各州的百姓出不去,疫情又得不到治理,很多人已是在崩溃边缘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出现暴动!”
他也是不忍心看到自己妻子天天忧心忡忡的样子,才亲自来了丞相府。
一旦出现暴动,就不是普通的疫情问题了!
暴动是绝对不能出现的!
俞九清闭了闭眼睛,冷声道:“陈舍人请起罢,这件事也不算你的过错。”
陈舍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道:“俞相,如今要怎么做才好?朝廷先前该做的事情都已是做了,黄太医说,若是疫情再得不到控制,也只能用最后的手段了。”
沈卿的心微微一沉,道:“最后的手段指什么?”
陈舍人一愣,看了看面前这个美丽矜贵的女子,但也没敢多看,很快垂下头道:“回禀夫人,如今的病患都被隔离在了望州郊外的一条村子里,最后的手段指的是……烧村,把所有染病的百姓都烧了,彻底切断疫情传播的源头……”
“不可!”
沈卿还没听他说完,便脸色一变厉声道:“那三个州的百姓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如果这时候朝廷放弃已是患病的百姓,只会更加激化他们的恐惧和绝望!
这是在逼着他们暴动啊!”
被女子冷厉清明的眸子注视着,陈舍人的身子不禁颤了颤。
这俞相夫人竟有如此的气势!看起来,竟是一点也不输给俞相!
俞九清看了沈卿一眼,也冷声道:“对,绝对不可以烧村!陈舍人,你立刻派人给那三个州的刺史传口信,必须想办法安抚各州百姓的情绪,并继续寻找法子切断疫情的传播!”
然而,俞九清虽然这么说,却也知道他方才的话,几乎都是废话。
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就是因为至今找不到方法切断疫情的传播。
如果有方法,先前派过去的太医早就用了!
他静默片刻,一字一字道:“准备一下,我明天要亲临望州视察情况……”
“等等,俞九清,你疯了!”
江成熠立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望州如今是疫情的重灾区,你这时候过去凑什么热闹!你莫不是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做的,百病不侵?!”
俞九清眼眸沉沉地看着江成熠,“我思绪很清醒,这回我必须亲自走一趟。
成熠,从疫情爆发至今,已是快两个月了,那三个州的百姓已是足足忍受了快两个月的不安和惶恐,而朝廷至今毫无建树,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
很多地方上的官员害怕被朝廷认为自己无能,递上来的折子多少会有一些隐瞒,他们说再这样下去,百姓恐会发生暴乱,只怕,那三个州,已是发生过暴乱了。”
江成熠嗓子一噎。
没错,阿芙母族最新寄过来的信上就说,已是有百姓忍受不住,聚集在府衙门前哭闹了,还与朝廷的官兵发生了摩擦。
如今只是哭闹,再往后,便是聚众闹事了!
“所以,我必须过去,便是我什么都不做,我的到来也能让当地的百姓觉得,朝廷没有放弃他们,还在努力治理疫情。”
俞九清说得虽然不错,但……这可是疫情啊!不会挑人无差别攻击的疫情!便是俞九清再如何高高在上,权势滔天,也是有可能会患病的!
身为大齐的百姓,他知道俞九清这样做没错,甚至应该庆幸自己的国家有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丞相。
但身为俞九清的挚友,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那般危险的地方!
江成熠情急之下,猛地看向沈卿,道:“阿青,你快说说他!他身上的伤才好了不到一天,这是又要去找死啊!”
第96章 一对渣爹渣娘(二更)
然而,江成熠显然找错人帮忙了。
沈卿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觉得,九清方才说的话很对,这个时候,必须有个能镇场子的人去到现场,才能最有效地安抚百姓。
这件事不可能让圣上去做,也只能让九清这个丞相去做了。”
先别说以司马睿的性子,只怕望州还没到,他的腿就被吓软了。
单是朝廷上那些本来就对俞九清有意见的人,就能用唾沫把俞九清淹了。
你让圣上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是有什么居心!
你可是想趁机让圣上染上疫疾,最好死在望州了才好,这样你就能堂堂正正地霸占整个大齐了!你果然是个奸臣逆子!
虽然这些话对他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听多了也会烦。
而且,万一这些话传得太盛动摇了民心,对他们就是实质性的伤害了。
江成熠:“!!!”
俞九清疯便算了,阿青怎么跟他疯到一块去了!
“不过,”沈卿的话忽然一个转弯,江成熠顿时眼神一亮,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却听沈卿道:“侯爷的话也有道理,九清,我虽然觉得你亲自去一趟是必须的,但防护是必须做的。
你需得答应我,到时候,你不能靠近隔离病患的村子,也不能进入望州,只能待在城外。
我还有一个要求,我也要一起去,而且,我要亲自进入村子查看情况……”
沈卿话音未落,俞九清就眉头紧皱,沉声道:“不行!”
江成熠嘴巴大张,彻底说不出话了。
阿青赞成俞九清过去便算了,她竟然也要过去?
而且,她要亲自进到隔离病患的村子?
不是,这两夫妻,怎么一个比一个疯?!
他不由得便想起了一些似乎已是十分久远的回忆。
不对,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很疯的!
是时间过了太久,他忘了!
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求助阿青的!
沈卿无奈地看向俞九清,道:“九清,你忘了?我这个身体是不会感染疫疾的,我……”
沈卿本来想拿出以前的借口,说她那个做大夫的外祖父从小就给她喂一种特殊的药,因此她不会感染疫疾。
但她很快想到,她过去说的那些谎言在这十年,只怕早就被拆穿了。
这些事,俞九清虽然没有与她说,但不难猜到。
她当初说自己是鲁州人,只要俞九清去过鲁州找她,就会知道,她当时说的都是谎言。
她不怕疫疾,真正的原因是她在出任务前,已是打过了这个世界会出现的所有疫病的疫苗,所以,正常来说,这个世界的疫病都不会传染到她身上。
沈卿顿了顿,有些烦躁道:“反正,我是不会染上疫疾的,以前,我也不是没和你一起治理过疫疾,就连你也曾经染过病,我不是从来都没事吗?”
她一时也想不到别的理由解释她为什么不会染病。
但过去,她和俞九清治理过两次疫情,她一点事都没有,这可是真人真事!
咳,虽然过去那两次,俞九清也不算真心让她去涉险。
第一回 疫情治理时他们还没有多深的感情,俞九清可能还巴不得她出点什么事别再烦他。
第二回 疫情治理的时候,他们已是成亲,俞九清也不幸染了病,她才能趁机为所欲为。
俞九清依然只是黑着一张脸道:“不行!若你坚持要进入隔离病患的村子,我不会让你与我一同过去。”
沈卿:“……”
这家伙出息了啊!竟然都敢威胁她了!
只是,她虽然能瞒着俞九清自己去望州,但没必要,而且,在俞九清身边,她能更好地监督这家伙,信息的获取也会更方便。
她最后,也只能十分不甘愿地道:“好罢,我不进村子就不进村子,但我要与你一同去望州。”
女子的眼神清明而坚定,仿佛在说,这件事她绝不会再退让!
俞九清静默片刻,也只能点了点头道:“好。”
一旁的江成熠:“……”
不是,你们真的就这样决定了?你们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然而,与他们多年的交情告诉江成熠,不管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了。
他最后,也只能咬牙,一甩袖子道:“行!行!行!你们无私,你们大度!就算身旁有无数人说你们是奸臣贼子,就算这个天下终究姓的只是司马,你们也愿意为它做到这个程度!
我只想说一句话,如今跟十年前不一样了,你们不再是孤身一人,你们还有子涵,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必须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为了这个大齐,他们出生入死了多少回?!只是可悲的是,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用最恶毒的心思揣度他们,然后还要用最厚的脸皮自以为是地接收他们用命拼回来的一切,还要道一句,这都是他们该做的。
有时候,连他这个外人都要忍不住生出一丝疑惑,他们做到了这个地步,真的值吗?
说完,江成熠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与他们待在一处,一转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一旁全程懵逼的陈舍人:“……”
他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虽然,他是铁打的俞相党,不管俞相做什么他都会坚决拥护,但方才那些话,还是不太适合让他这么一个小人物听到罢?
呜呜呜,突然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怎么破!
沈卿和俞九清却无暇去管一旁战战兢兢的陈舍人,听了江成熠的话,两人不禁对看了一眼。
如俞九清所说,他们并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
却也不是那种自私心狠的人,在他们的肩膀上承载了大齐和大齐的百姓那一天起,他们就没想过要逃避自己的责任。
他们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大齐百姓对他们的信任和拥护。
他们自然也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只是,要如何与子涵说,也确实是个问题。
然而,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他们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
不知道要怎么说加上忙,两人竟然一直到临出发前,都找不到和子涵说这件事的机会!
沈卿难得有些无助地看向俞九清,“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了,这件事怎么也要跟子涵说一下罢?你以前遇到类似的事情的时候,都是怎么和子涵说的?”
俞九清想了想,一脸严肃道:“直接派人与子涵说,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他有什么事就找陈立。”
他本就不太会与自己的儿子相处,工作又忙,时常都是已是出去了,才想起来要和子涵说一声。
沈卿:“……”
她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家伙能给出一些什么好的建议!
她无奈之下,只能拉着俞九清亲自去了弄璋园,却讶异地发现,子涵不在里面。
别说子涵了,连香巧和钱钊生也不在。
这一大早的,他们会去哪里?要去国子监的话,也不用这么早啊!
沈卿立刻派了人去找,但他们预定要出发的时间已是到了,沈卿坚持多等了一会儿,在陈立第三次来催促的时候,她也只能咬了咬牙,和俞九清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