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它快歌快舞不同,华尔兹更加优雅浪漫,而且要男女搭配,班里男女比例却并非一比一。
“这都不是问题,”闫佳怡笑眯眯道,“男生和男生跳,女生和女生跳也行。”
“没错,但领舞必须一男一女。”武菁婷蹙眉,目光停驻在顾冬月脸上,“还得足够好看。”
顾冬月心里暗道不妙,可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攥住了手:
“除了你跟夏安,没人能胜任领舞的位置。”
“可.”
“不要可是,或者再来一次全班公投。”武菁婷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转向背后的夏安,“班长,你怎么看?”
顾冬月也冷冷地看了过去,试图用眼神警告他拒绝。
夏安胸口微涩,脸上却扬起春风般的温柔浅笑:“我没问题。”
于是所有人调转目光,盯着顾冬月——
骑虎难下的少女:.
那天闹得太僵,她都不知道怎么跟对方开口。
假如连说话都做不到,要怎么才能毫无芥蒂地共舞?
隔了数日,练习完基础的华尔兹舞步后,众人第一次正式分组。
顾冬月和夏安久违地面对面,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直视过对方,也没有说话。
连“谢谢”、“不客气”这样的客套话都消失了。
也因此,当夏安按照男士的动作,朝她伸手时,顾冬月的手指颤了颤,最后还是浮在了半空中,没有碰他一下。
按照第一步,他们要完成牵手,然后顾冬月旋步转身,另一只手向外扬起的动作。
在她冷漠的神色下,夏安和她依然做完了第一个步骤,除了无法相牵的手,一切都很完美。
男帅女美,体态优雅,赏心悦目。
可是负责录排练视频的闫佳怡越看越不对劲——
“气氛不对,特别是冬月你的表情,控制得柔和一些,别跟要杀人似的。”
顾冬月抿唇,可是怎么也无法对夏安露出松缓的神色。
她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封信,那沓笔记,还有他对别的女孩微笑的脸.
“你可以把我当作木偶,或者任何道具,”夏安看着女孩极其勉强的表情,心脏窒疼,可面上依然含笑,“我会尽量不碰到你的手。”
顾冬月无法忍受他的语气。
他对她越是宽容,全然不在乎她的态度恶劣,她就越生气。
“我做不到。”少女仰起头,乌眸里似乎燃烧着炙焰,像是要把他的伪装焚尽,“你站在这里,我就不愿意。”
第1章 偷看
因为顾冬月突然爆发的一句话,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闫佳怡微微张口,双目溜圆,周围正在练舞的其他人也把视线投向了这边。
夏安这组吵架了?
看顾冬月的模样, 难道是夏安不慎把她踩疼了, 才会让人说出什么“不愿意”?
对视的少男少女却不会向旁人解释自己的心绪。
尤其是那位傲慢的校花小姐, 此刻已经懒得多看一眼她的搭档, 转身朝着身为组织者的武菁婷走去。
武菁婷见她动作瞬间警惕:“冬、冬月,现在换人不好的哈,大家都熟悉走位了。”
“我想去休息一下, ”顾冬月提出的要求却不是她所想的撂担子, “身体不太舒服。”
“那.我找个人陪你去?”武菁婷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提退出或者换人就好。
“我自己走吧,今天的动作我会补练的。”顾冬月淡淡道。
武菁婷看了眼夏安的方向,发现对方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处, 也没有主动上前表示送搭档去校医室什么的,不由叹息:
“行, 有什么事记得跟大家说, 别闷在心里。”
听得出对方正在努力斡旋她和夏安的关系,顾冬月没有多言, 只是径直出了教室门。
现场气氛有种微妙的尴尬, 胡言丢下他的舞伴——双胞胎姐姐胡琪, 偷溜到夏安身侧:
“兄弟, 咋回事?”
胡琪在背后跟了过来,偷偷探出头看夏安,心里有点小八卦:
这位风靡校园的俊雅学神, 没想到也有在女生面前吃瘪的时候。
“没什么。”夏安回答得轻描淡写,神色依然平静得叫人看不出波澜。
“别敷衍我, 那位姑奶奶又生你的气了?”胡言可是见识过顾冬月怎么甩夏安脸色的。
“不.是因为我又做错动作了。”
跟王子奇跳搞怪二人舞的龚世明路过,呵呵了一声。
王子奇摘了眼镜,脸庞跟小姑娘一样干净秀气,加上跳的是很别扭的女步,总是踩到龚世明。
“夏神怎么会做错?他单人步可是男生里的第一名。”他又踩了一脚朋友价值高昂的阿迪球鞋,疑惑道。
“靠你再踩?”龚世明疼得抽气,眯眯眼瞪着一脸无辜的王子奇,“你小子是不是因为抽签抽到女步蓄意报复?”
“我这是在诚心发问。”王子奇对夏安的态度就是标准的迷弟,“顾冬月一来,怎么夏安就不会跳了?”
“你问我干嘛?”龚世明翻了个白眼,“鬼知道。”
在他看来,顾冬月这种一天一变脸、傲慢任性的女生除了长相好点,家里有钱,哪里值得好友一再犯蠢?
还不如胡言他姐,人美心善还是烧烤大师——
被惦记的“胡琪”此时也跟她弟低声交谈了几句什么,然后走向夏安。
“班长,”少女的长相和清秀的胡言有五分相似,但弟弟更疏冷,姐姐笑起来甜美,“我跟胡言练得很熟了,你现在一个人不方便练双人步,要不要我陪你?”
她向来乐于助人,这时提出帮夏安,也只是觉得男神被丢下有些可怜,加上一点少女不自知的小心思。
夏安那张祸水似的俊脸却没有浮现笑意,他只是后退半步,礼貌而客气道:
“不用,我自己能练,谢谢。”
拒绝得如此直接,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胡琪有点下不来台。
她的脸庞多了一丝难堪的红晕,偏胡言还在背后低声嘀咕:“这就是你见色轻弟的报应——被嫌弃了吧?”
“闭嘴!”胡琪给她弟飞了一个眼刀,心底不由郁闷。
她没打算跟顾冬月比,可夏安这态度也太不给面子了.自己明明长得也不丑吧?
而且一个人练双人舞真不觉得尴尬吗?
无论如何,课室里两两成对的练习还在继续。
负责摄影师位的闫佳怡兼职舞蹈动作监督,时不时穿梭于人群,耐心给动作不标准的同学指出不足。
每个人都很忙,在柴可夫斯基《花之华尔兹》的优雅旋律中,少年少女们彼此相视,在午后的日光斜照下共舞。
唯有窗边,只身一人的高挑少年对着空气前进,旋步,侧身,伸出了手——
孤单又固执地牵他的影子。
*
顾冬月决定换个地方练舞。
她对舞伴有再多不满,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任性毁了开幕式整场表演。
现在正值午后,空气燥热,绿荫垂绕的地理园到处都是嗡嗡的蚊虫,烦人得紧。
顾冬月皮肤嫩,既怕晒,又怕招蚊子,所以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室内。
可是校园里阴凉又有遮蔽的地方不算多,体育馆肯定不行,那里中午也有一堆人打篮球。
图书馆也不行,那里放音乐会被赶出去。
排除掉最常见的两个选项,顾冬月有些犯愁,最后走到地理园的荷花池旁,忽然想起:
“对了,还有那个地方。”
学生活动中心对面有个老体育馆,面积只有现在用的体育馆的一半,大厅改成了放器材和旧桌椅的地方。
由于杂物堆积,加上棚顶都是积灰,而且光线不太好,导致那边很少人去。
这却刚好是顾冬月需要的。
她记得那边的玻璃墙就像镜子一样可以反射人影,她完全可以在里面安静练舞。
到了老体育馆门口,顾冬月往里探了探头,确定没有什么早恋的野鸳鸯在里面胡闹,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这块地可以用。
为了避免被人打扰,她留了个心眼,将入口的门用一张方桌堵住,反正老师们中午都在休息,不会过来取什么东西的。
随即,她轻手轻脚地绕过一堆旧式课桌,找了个有光线的角落,把手机放在了一张破板凳上。
《花之华尔兹》悠扬的曲调随即响起。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学过的女步,还有双人配合的步伐,挺直背脊,开始练习。
这套双人华尔兹的动作优美轻快,全程有许多手部相触的动作,姿势充满青春活力。
有点像顾冬月以前看过的《傲慢与偏见》影版中男女主在尼日菲尔德庄园里的舞会。
但比起肢体的接触,舞伴双方的对视更加频繁。
顾冬月暂时无法跟夏安这样亲密无间地对视,其它舞伴可能会觉得好玩或者羞涩,而她做不到。
只要看见他的眼,她就会想起里面曾经盛满对她绽放的灿烂笑意。
然后笑意会变成破碎的信,变成撕开的垃圾桶里的笔记本,变成他对别的女生的微笑.
变成刺进她心脏的匕首。
她甚至只需要想象夏安就在自己面前,脚下就如同踩着锋刃,仿佛喝下了女巫药剂、为爱忍受双腿痛苦的美人鱼。
但很可惜,她没有美人鱼那么伟大的牺牲精神。
控制不了的焦躁,嫉妒,怨怼.丑陋而又现实的情绪让她对夏安难以自持地生气。
没有人告诉她,原来喜欢并不都是美好的。
喜欢可以很丑陋,很狼狈,也很贪婪——
华尔兹的旋律萦绕在寂静的空气中,少女想象着那个笑容温和的男孩紧握住她的手,没有一丝犹豫。
他不会说“我尽量不碰你”这样的蠢话,
他的眼里也没有其他女孩,
他是那么勇敢、坚定地抓住她不放.
棚顶的日光从天窗洒落,面前黑色的玻璃映照着一个女孩跳舞的身影。
她在与幻想对视,在音乐中逐渐沉醉。
而顾冬月没有注意到,体育馆的另一侧器材室,徐徐走出一个白色T恤、衣袖撸到了肩膀处的高大少年。
他一出来便听见了华尔兹的律动,也看见了女孩纤细的,随着音乐摆动的背影,仿佛白天鹅的旋舞般优雅灵动。
无可否认,她是天生的艺术宠儿,每一个脚步都踩在了音乐的节点上。
碰巧来这里找训练器材的简维星,忍不住弯了弯眸,无声轻笑——
怎么又碰到她了?
少年干脆倚在一张废弃的课桌上,单手插兜,安静地欣赏这段明显缺了一位舞伴的交谊舞。
时针滴答,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而他依然没有去打扰她。
毕竟一出声,就会打断这一刻静谧而又美妙的画面。
可天公不作美,体育馆外的天空已经笼上了一层雨云,闷雷翻滚,风摇树梢。
午后的天说变就变,一场大雨显然即将降临。
听见雷声的顾冬月终于停下了最后一个鞠躬的动作,轻轻喘息,走过去收起了手机。
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
然后她一转头,就对上了手里拎着块塑料弹簧板,朝她无辜眨眼的简维星。
“这么巧?”对方还敢率先开口。
顾冬月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心一乱,眼神顿时变得不善:“你来多久了?”
简维星飞快澄清:“我比你先到的。”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偷看.”少女垂眸瞥了眼他的白色球鞋,“像做贼一样?”
“门都被你堵了,我走的话肯定会打扰你跳舞。”简维星揉了揉鼻尖,有种不妙的预感,“而且.我也没看多久.”
“简维星,”顾冬月主动走近了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薄发和湿润的睫毛,以及泛着潮红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活色生香,“你过来一点。”
小简同志哪里经得起这种考验,他心里都不知道飞过多少感叹号了,身体本能地凑了过去,像一只等着被撸毛的大型狼狗。
“怎、怎么了,找我有事.”
然后下一秒,伴随着一道电闪雷鸣,“轰隆”——
顾冬月抬腿一脚踩在了他的球鞋上,还不忘碾了碾。
“呃.”他浅浅抽气,就像被野猫狠狠地挠了一爪,“姑奶奶,我做错什么了?”
离他只有几公分、矮了一个头的少女仰起脸,冷冷地望着他:
“谁准你偷看我的?”
简维星被她冰冷的嗓音一怼,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子狠劲儿陡然窜高。
“偷看?”他轻哂,随即抓住了女孩的肩胛,在她猝不及防间把人反手按在了后面的课桌上。
顾冬月这才真的慌了,试着挣扎,可对方高大强健的男性身躯根本不是她的力量能抵抗的。
他的手臂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的手腕扣在了桌面,掐得又稳又准。
少女难掩惊愕:“放开我.”正待挣扎,她却发现他并未借机揩油,或者凑得更近。
除了制住她的动作以外,他没有继续越界。
简维星的下垂眼懒懒地扫过她的脸颊,淡淡道:
“放心,我现在不打算对你图谋不轨。”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看你也是光明正大地看,犯不上偷。”
她被迫与他双目对视,少年一双乌眸如黑曜般纯粹,却又深得令人忍不住沉陷进去。
“顾冬月,想想我帮你那么多次.有害过你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