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扒开她的衣服,将她看了个干净,嘴上说:“也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了,身上一点好肉都没有,不然,哥几个还能享用享用。”
说完,还“呸”地朝她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真他妈晦气。”
如今呢?
如今他站在她的身边奴颜婢膝。
“李公公来传过话了,太后娘娘想看的人就在里头呢,您尽管看,有什么事儿叫小的们便是。”
穆清朝睨了他一眼,神情不屑。
拿了一锭碎银子在手上:“那就有劳了。”
那狱卒以为是给他的赏钱,伸了双手去接。
可是穆清朝手一松,那银子却是一偏,落在了地上。
“啊呀,掉了。”穆清朝道。
“没关系,没关系,小的自己捡便是了。”
狱卒说着话,蹲下身便去摸地上的银子。
穆清朝就站在那儿,看着他像是一条狗一样蹲在地上,冷笑了一声:“哼,一锭银子也接不住,真他妈晦气。”
说完了话,便朝着里头走去了。
刘秉就在诏狱的最里处,他犯了如此大罪,自然是诏狱特别对待的对象,关在了最里面。
穆清朝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被绑在刑架上,膝盖被挖、手筋、脚筋也被抽了,垂着头,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想来,她的前生也是如此模样吧,那个时候她看不见自己,没想到,竟是如此丑陋。
穆清朝站在刘秉面前,轻声唤了一声:“刘大人。”
刘秉听到这声音,猛然抬起头来。
只可惜,他的眼睛被血痂糊住,看东西并不清晰,只能见面前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是满身华贵,妖娆多姿。
只听她声音悦耳:“不知刘大人还记不记得哀家?”
是穆清朝啊!
刘秉听到这个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身子往前一扑,竟是作势要朝穆清朝扑来,还好有手链脚铐铐着他。
他却似乎还不死心,用力挣扎,却也只发出了一阵金属声。
这动作倒是将穆清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给我老实点!”狱卒见状赶紧上来护住穆清朝,还用言语恐吓着刘秉:“要是冲撞了太后娘娘,有你好受的。”
“妖后,妖后!”
刘秉大声喊着,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指甲划出粗糙的墙面,听起来让人觉得不适。
穆清朝熟悉诏狱的手段,知道他是被人灌了滚水才这样的。
穆清朝记得,前世他也是这么骂自己的。
金銮殿上,她被上了枷锁,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求,一遍一遍地说。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陛下年岁已高,是油尽灯枯与我没有半分关系,求陛下明察,求各位大人明察啊……”
那个时候,刘秉就站在她的身边,他神情端肃,看起来那般端正严明的模样,一口一个,制度规矩、祖宗礼法。
最后高声喊着:“陛下,妖妃不除,天理难容。”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再次站在了刘秉面前,却是截然不同的境遇。
原来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决定别人生死是一件如此痛快的事情,难怪,难怪那些文武大臣非要和她一个弱女子过不去呢。
想来,是爱极了那种上位者生杀予夺的感觉了吧。
穆清朝笑了笑,声音依旧清朗动听:“哀家不过是来看看刘大人,刘大人何至于如此激动?”
刘秉听到这话就笑了起来。
他本来声音就难听,这一笑,就更难听了。
“呵,呵呵,妖后,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本官至此?”
“无冤无仇吗?”
穆清朝重复他的话,却没有回答,只道:“哀家可没有害你,出口指认惠妃的是钟莹莹,对你不管不问的是钟鸣,与哀家何干?”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刘秉抬起头来看向穆清朝:“可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本官,你敢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真就有这么干净吗?
妖后!
你残害忠良、滥杀无辜,南明百姓不会放过你,天下苍生不会放过你,你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你少在那儿红口白牙满嘴胡说!”
穆清朝却是被刘秉一口一个“妖后”激怒了。
“哀家从未残害过忠良!
你刘秉买官卖官、贩卖私盐、中饱私囊,像你这样的人也配自称忠良,不怕别人吓掉了大牙。”
“你……”
刘秉听到这个话猛然一惊。
“你……你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他干的那些龌龊事吗?
“是啊,哀家都知道了,哀家还知道,你在外头养了外室十三年,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呵呵……”
穆清朝说到这里竟是笑了起来:“你瞧瞧,这就是南明的官员,一口一句仁义礼智的礼部尚书。
就这样的人,也可以恬不知耻地自称忠臣,在朝堂之上腆着脸,不是为了江山,就是为了社稷,指着哀家的脊梁骨叫哀家妖后。
刘秉,你看看你自己,你也配?”
穆清朝一句句话骂着刘秉,但是他却已经没有心思反驳了,他只问穆清朝:“这些事情,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如何知道的?”穆清朝冷笑一声。
“你倒是想想,能说出这些事情的人,还有谁呢?”
第64章 先敬罗衣后敬人
还有谁呢?还有谁呢?
这些事情一个不小心就是牵连满门的大罪,除了钟鸣还能有谁知道?
甚至连那个外室,也是钟鸣送给他的。
“不!不可能!“
刘秉一想到此处,马上就否认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真的,没有理由吗?“穆清朝却是一句反问,四两拨千斤。
她说:“那日,惠妃宫里搜出那些东西,惠妃陷入孤立无援不过是想让钟美人这个日日与她朝夕相处的好姐妹帮她说上几句话。
可是你知道钟美人是怎么做的吗?
是她亲口指认了惠妃,让整件事情陷入无法转圜的余地,致使整个刘家遭难。
刘大人,你瞧,钟家人行事从来都是如此。
你问理由?
你知晓钟家如此多的秘密,是钟家最大的隐患。
如今你锒铛入狱,钟家想让你保守秘密无非两种选择,要么救你出去,要么将你灭口,让你永远闭嘴。
你认为,按照钟家的性子,他会选择哪一种呢?”
钟鸣会选择哪一种?
眼下的局面想要救他出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眼前根本就只有一条路可选。
穆清朝蛊惑人的本事了得,短短几句话,已经让刘秉产生了怀疑,从开始对她的敌意到现在竟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起了她的话。
“不,不可能!”
片刻之后,刘秉反映过来,他竟开始着这个女人的道。
“本官与钟大人相交多年,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不可能么?”穆清朝问道。
“那刘大人,你觉得这些秘密哀家是从何得知的呢?事实摆在眼前,自欺欺人真的有用吗?
钟鸣这般做,不仅可以杀人灭口,还可以将从前种种罪行全都安在你的头上,将自己洗脱个干干净净。
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哀家,也该知道怎么选。”
穆清朝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其实哀家知道,刘大人你拒不肯招是因为担心你那个外室。”
刘秉一听到穆清朝提那外室,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果然,那外室才是他的软肋。
刘秉是入赘的女婿,能够平步青云全是靠着岳丈。
只可惜,男人是个不知餍足的东西,有了仕途前程就想要红粉知己。
入赘的女婿没有半点尊严可言,夫妻间的感情聊胜于无,偏偏老婆是个强势的,绝不可能允许他纳妾。
钟鸣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这点,从青楼里高价赎了一个当红头牌送到刘秉的身边,还为他在外头置办的宅子,可谓是服务周到了。
这个外室温柔解语,正好弥补了刘秉心头那一块缺失,是已十分讨他喜欢。
养在身边十三年,为他生下了三个孩子。
这次刘秉入狱,连累家中妻儿他倒是半点愧疚也无,只是咬了牙,拼了命,还要保全那外头的女人。
呸!真贱!
只可怜那岳丈一家,费尽钱财和人脉,养出了这样一个白眼狼。
这些事情,史书上自然是不会记载的。
是穆清朝小的时候,曾听后街的一个女人提起过。
那女人也曾是个红极一时的妓女,只不过后来过了气,搬到了后街。
她常常说羡慕以前和她一起的姐妹,正当红时被当朝的礼部尚书看上,为她赎了身不说,还养在外头,养得千娇百媚,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出门奴仆随侍,从前日日混在一处,现在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境遇。
那个时候的穆清朝懵懵懂懂,不过随便听听,谁能想到,在现在竟有此大用?
“可是刘大人怎么不想想,你这些年常常宿在那外室那里,你与钟家谋划的那些事,你那外室知道了多少,又听去了多少。
你若真死了,钟鸣真的会好好善待你那个外室吗?”
穆清朝这句话说出来,她看见刘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慌。
她知道,她说到了他的痛处。
她的脸上的笑意更盛:“钟家用那外室威胁你,可哀家若是你,我死了,也不能让钟家还活在这世上。
如此,我那心尖尖上的女人才能好好活着。”
刘秉的脸色一点点垮了下去,那浑浊的眼神迷茫而纠结。
穆清朝知道,他是听进了。
言尽于此,也不便再说了。
“时候不早了,哀家该回去了。”她道。
离开前,她又留下一句:“刘大人可以在这个诏狱里头好好想想,不过,时间可不等人啊,刘大人不动手,钟鸣就该动手了。”
说完了这句话,她转身,便朝着诏狱外头走去。
一出了诏狱,外头的阳光蓦地射了过来,亮得刺眼,穆清朝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前。
她虚起眼睛朝着天边看了过去,那乌云渐消,从最边出露出一层金色的渡光,用力地刺破云层。
雨停了呀……
她站了片刻才往皇宫里去。
轿子刚刚进宫门口,就看见了沈暮迟身边的禄公公等在那里。
穆清朝由春芽和蔷薇扶着小轿,看见禄公公的时候有些意外:“公公,有什么事吗?”
禄公公上前对着穆清朝笑得讨好:“太后回来了,陛下担心太后,那诏狱里头又黑又脏的,这不一早便叫奴才等在这儿。
陛下知道,太后这一日来回奔波定是累了,叫奴才备了撵轿接太后娘娘回宫呢。
也免得乏了太后您的玉足。”
穆清朝看见禄公公旁边,果真有一顶撵轿呢。
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沈暮迟总算是记起来了。
果然,她所表现出来的利用价值越大,沈暮迟才会越重视她。
这一顶撵轿,本来就是她应得的。
她对着禄公公点头笑了一笑,道一声:“有劳禄公公了。”
言罢,便由春芽搀着,一步步上了撵轿。
轿子一起,颤颤巍巍朝着朝云殿去了。
这一路上,自是撞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宫中嫔妃,也有除夕那日,嘲笑她装相的人。
如今她却是半倚在撵轿之上,姿态雍容,用一种居高临下之势打探着这些人,看着这些人眼中的不甘和嫉妒。
可是,还有谁敢嘲笑她装腔做调呢?
先敬罗衣后敬人,如今,她们就是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得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尊称她一句“太后。”
第65章 知遇之恩
撵轿行至后宫,穆清朝远远便看见一人。
那人青衣素布,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脚步匆忙于宫墙下走过。
他看见了穆清朝,双手拍了拍衣袖,单膝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喊一声:“微臣,参见太后。”
他低着头,一直到穆清朝的撵轿行到他的面前,也不敢抬头直视她。
是穆清朝示意撵轿停下。
她背靠在撵轿上,用目光将地上的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片刻后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名叫徐敬林。”
“徐敬林?徐良人的哥哥?今年的新科进士?”
没想到穆清朝竟能将他的身世原原本本说出来,徐敬林又惊又喜。
“正是,太后英明,竟连微臣这等微不足道之人也能记着。”
穆清朝笑了笑:“哀家自是能记得你的,进士一甲,不容易,往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徐良人来哀家。”
徐敬林头磕在地上,行了好大一个礼:“臣叩谢太后提携。”
穆清朝说完这些话,便叫撵轿继续前行了。
她根本不用说太多,这对兄妹本就是善于钻营之人,只需稍作提点,然后再慢慢等着便就行了。
穆清朝猜得果然没错,第二日,那徐良人便来了。
从前,她名不正言不顺,幽居朝云殿,门可罗雀。
现在她渐渐得势,是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头的人,自然会有人来投奔。
那徐良人拿了一盒子首饰来看穆清朝。
穆清朝也不过是浅浅打量了一眼,只见得里头的东西成色劣质得很,是她从前做宠妃时都看不上的。
也是,徐良人现在还未得势,家中也不算富裕,自然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的。
穆清朝却是客客气气对着她笑了一声:“你有心了。”
然后,便将春芽将那东西收进了库房。
穆清朝给她赐了座,徐良人便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她眼皮子微微垂着,不敢抬高了,说话的声音也小。
她算不得什么绝色,只不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玲珑小巧。
穆清朝叫了下人赐茶,自己也端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地喝,先给徐良人递了话头:“哀家幽居在这朝云殿,本以为被人遗忘了,难为你还记着。”
徐良人听到这话,低着头小声道:“太后娘娘为陛下母妃也是臣妾的母妃,臣妾们本该晨昏定省,侍奉左右的,从前是臣妾疏忽了。”
穆清朝笑了笑:“你能记起来,就不算疏忽。”
寒暄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她直入主题:“昨日,哀家看见你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