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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朝一直在福临殿呆到三更过后才出来。
临走的时候，沈暮迟掰着她的肩膀对她道一句：“这法子好是好，只怕是太委屈你了。”
穆清朝低眉浅笑：“只要是能帮到陛下的，民女就不觉得委屈。”
可是她的脚一踏进福临殿的大门，脸上的笑容便瞬间垮了下去。
拍了拍自己肩上被他碰过的地方。
呸，晦气！
回到朝云殿的时候，徐美人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见她进来，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来迎她。
“参见太后。”
穆清朝径直往高位上走去，不过淡淡道了一声：“起来吧。”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穆清朝坐在位置上，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才慢悠悠问道。
徐美人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还需要她的赏赐，等到将来飞黄腾达，只怕她赐的那些东西就该看不上了。
谁料徐美人却是连连摇头：“臣妾能有今日全靠太后提拔，为太后鞍前马后、赴汤蹈火都是应该的，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
“若不是太后赏赐的香囊，臣妾不会有今日的恩宠，对于臣妾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赏赐。”
更何况，扳倒了荣贵妃也是为她扫清了前面的障碍。
这一场战争，徐美人才是最大获利者，前头有穆清朝顶着，她只需躲在后面施些小手段罢了。
穆清朝听到她的话，倒也并不坚持，只问：“让你放在沈暮迟身上的香囊都取下来了么？”
“放心吧，太后，臣妾另外制了一个香囊，对陛下说那个做得不好，亲自给陛下换下的，现下那一个已经一捧火都烧得干净了。”
“是么……”穆清朝听到这话才算放心了下来。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难保有一两个便是精通此道的。
沈暮迟素来疑心重，万一将来疑心起今日之事，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可就不好了，是以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叫他拿不出一点证据。”
“是。”
穆清朝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一抹冷意。
是啊，荣贵妃这个孩子，一开始就是不存在。
因为一开始，便是她一手安排的。
第128章 千万不要图男人的真心
当然，她要做这些肯定不是为了帮镇国公主府。
而是想让这个孩子成为沈暮迟对镇国公主府下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镇国公主府如此张扬跋扈，灭亡不过是迟早的事。
穆清朝太了解沈暮迟了，沈暮迟从来不认为自己冷血，他只觉得是因为身不由己，是环境逼他不得不杀人，不得不六亲不认。
可今日穆清朝提议将整个镇国公府的时候，他分明一点犹豫都没有。
可见，他已经想杀镇国公主许久了。
他不过是缺一个理由，所以穆清朝便为他送上了一个理由。
他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这正是他心中所想。
看，要扳倒一个有从龙之功的元老有多么的容易，只需要抓住皇上的心思，一抓一个准儿。
不过整个计划里头，唯一的意外是江泊。
穆清朝没有想过，江泊会主动为这个计划添一把火，让镇国公主府的覆灭来得更快。
正在穆清朝出神之际，徐美人犹豫着开了一句口。
“太后，陛下他……真的要对贵妃一家下手了吗？”
整个事件徐美人参与其中，荣贵妃的倒台她既欣喜，又觉得心寒。
那可是荣贵妃啊……
她和后宫中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
自打入宫以来，皇上对她都敬重有加，在她从山上礼佛回来的时候，还亲自出宫门口迎接。
可以这么说，从前宫中嫔妃都将她当皇后一样对待。
从她侍寝以后便更是坐实了这个猜想。
可是谁能想到？
年初还是如此风光的荣贵妃，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是性命不保。
这如何不让人心惊？
穆清朝知道徐美人问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她是知道徐美人的命运的。
一个宠妃，当王朝覆灭的时候岂能有什么好的结局？
最后敌军冲破金陵的时候，是沈暮迟一剑先结果了徐美人的性命。
“是啊。”穆清朝答道。
看在她帮自己做事还算尽心的情分上，穆清朝不妨又多提点了她一句：“所以男人，尤其是身处高位的男人。
你可以图他的权势地位，可以图他的荣华富贵，甚至可以图他的身子，但是，千万不要图他的真心。”
否则，荣贵妃就是前车之鉴。
一句话，叫徐美人醍醐灌顶。
说实在的，自从得了那么香囊之后，她的心的确开始动摇了。
后宫三千佳丽，皇上偏偏宠她一人，夜夜风流宠爱，是个女人也会动心的吧，尤其是像皇上那样神仙般的人物。
可是她又算个什么呢？
她的特殊比起荣贵妃又如何呢？
荣贵妃尚且落得如此结局，她这样没背景没倚仗的，又拿什么来痴心妄想？
她知道穆清朝是在点醒她，倒是真情实意地道了一声。
“谢太后。”
本事互相利用的从属关系，倒是因此品出了一点真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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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淑月宫被看守起来了。
从前虽然皇上加派了人手，但也不是明面儿上的，现在可了不得，一个个带刀的侍卫根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儿，光是看着就叫人害怕。
可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了呀？
却是一点儿信儿都没有。
听说淑月宫里的下人全都被发落了，打死的打死，流放的流放。
那天晚上在场的倒不止淑月宫的人，可是福临宫和朝云殿却跟铁桶似的，凭你怎么打听，是一个字也打听不出来。
“可是……这荣贵妃肚子里不是还有孩子吗？”有人问道。
“贵妃娘娘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了，皇上纵然是恼了她，可不能连自己的骨血也不要了吧？”
可是被问之人却也是一问三不知，耸耸肩，这事儿，阖宫里都传不出半点风声。
得知此事的最着急的当然是镇国公主了。
镇国公主风风火火往宫里赶，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外。
“皇上有令，无诏不得入宫。”
那镇国公主是个什么人？一巴掌朝着那人脸上就招呼了过去。
“不长眼睛的东西，也不看看孤是谁？孤进宫何时需要诏令？”
那人被打了一巴掌。
却依然不放行，见镇国公主往里头闯，直接将刀一横：“抱歉，殿下，这是皇上的指令，属下们也不过奉令行事。”
“你……”
镇国公主将腰间的令牌解了下来。
“你们睁大你们的狗眼可看清楚了，这是高祖皇帝钦赐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高祖皇帝。
孤可随意进出皇宫，无需有诏。”
镇国公主拿着那令牌一番耀武扬威。
可就在要往里头走的时候，那侍卫“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公主……”
那侍卫的脸色为难：“高祖皇帝，毕竟已经仙逝多年了……”
这话说得隐晦，前朝的剑毕竟斩不了本朝的官。
再直白的话，侍卫却是不敢说了。
她从前如何风光，如何飞扬跋扈，但那到底是从前，到底是高祖在的时候。
现在高祖不在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高祖给的令牌也做不得数了。
“好，好，你们可想清楚了，你们……”
“公主殿下……”
镇国公主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道风情万种的声音。
一抬头看见穆清朝正从宫内走了出来。
她穿一袭紫俏翠纹长裙，脸上的笑容是说不出的妖娆。
那些侍卫们见了她，纷纷跪地行礼：“见过太后。”
“是你！”镇国公主一见了穆清朝，瞳孔便跟着震动一下。
她曾经几次听过女儿在身边抱怨，说这个太后行为放荡，连皇上也要勾引，几次求她出手想要整治了她。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理会，穆清朝在后宫，并不好出手，倒是她那个妹妹，跑到边关，自己派了两个杀手便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
如今又看到穆清朝出现在自己面前，镇国公主如何不震惊？
却听穆清朝道：“堂堂镇国公主，金尊玉贵，何必在这儿与下人们置气？没得失了身份。”
可是现在的镇国公主哪里顾得上什么身份，什么体面，她只关心自己的女儿。
“是你是不是？”她问。
“是你害了孤的女儿是不是？”
她一句话问完，却得不到穆清朝的回答，得到的是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129章 杀机四伏
那笑容分明千娇百媚，却又似乎阴森得让人害怕，让镇国公主心中“咯噔”一下。
“是你，真的是你，对不对？”
“说，你到底把孤的女儿怎么样了？”
穆清朝却是忽而换了个神色，摇头道：“公主到底在说什么？哀家听不明白。“
她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你少跟孤在这儿装相，若不是你还有谁会陷害孤的女儿？谁又敢陷害孤的女儿？若不是你，你又为何跑到这儿来耀武扬威？
说，你到底把荣儿怎么样了？你说话啊！”
穆清朝却是不回答。
她抬头望着天，此刻晨曦破晓，太阳刚刚升出来。
“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光是早上便能叫人身上起一身的汗，着实不舒服。”穆清朝许久才慢悠悠念叨出这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镇国公主却是一怔：“你在说什么？孤在问你荣儿的事情，你……”
“公主！”
穆清朝转过头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清明：“这天气太热，哀家呆得是一日比一日不爽利，想着也该上山避避暑才是。
去哪里才好呢？公主可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镇国公主心中憋着一团火气，她自己心急火燎的，只恨不能拿刀闯进去见自己的女儿。
她穆清朝偏要在这儿说些废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问。
“不干什么，只是听闻公主重佛，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上山礼佛，是以想要问问公主，是哪一座山上的风景好些，哪一间寺庙的菩萨灵些？”
南明人人都崇尚佛教，倒不是什么真正的清心寡欲、一心向佛，不过是风潮罢了，有些也为搏个好名声。
可是镇国公主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听这些？
却听穆清朝又道：“不若公主与哀家一块儿上山可好？
若论起来，哀家还要叫公主一声小姑子呢，寻常人家，姑嫂来往密切，倒不似我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面。
倒是生分了，借这个机会走动走动不是很好？”
“谁要跟你走动？”镇国公主一口堵了回去。
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想当年高祖在的时候，一众皇子都没她得宠。
与她站在一处说话都算是跌了自己的身份，还要和她走动，她算是哪根葱？
却不料穆清朝身子微倾，凑在她的耳边。
“哀家相信，为了自己的女儿，你会来的。”
一句话，叫镇国公主一惊，猛地转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却见穆清朝已经抽回了身。
“公主，虽然哀家没有当过母亲，但是知道一个母亲可以会为自己的儿女做到哪种程度，三天之后，哀家在西门，等着你。”
说完，一转身，扬长而去。
穆清朝算准了镇国公主一定会来。
所以三日后在西门看见她的时候也并不意外。
不过是展颜一笑，朝着她走了过去。
“哀家听闻，文音寺的僧侣不错，公主随哀家去哪里礼佛可好？”
镇国公主是真不喜欢穆清朝这样的笑，就像是在宣告着她的无能，在提醒着她“看，你还是要向哀家低头。”
所以，她偏过了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随你怎么样都好。”
偏偏，穆清朝侧头一看，看见了她身后长长的仪仗，眉头一皱：“殿下带这么多的侍从吗？”
镇国公主心头烦闷。
“怎么？孤从来就是如此，太后也有意见？”
“可是公主是陪哀家一块儿上山，摆如此大的排场，是不是太僭越了？”
镇国公主听到这话，一只手狠狠抓住衣摆。
是高祖疼她，不仅给了她兵权，还允许她有远远超过自己身份的府兵，她无论出行都是左拥右簇。
的确是有些与身份不合，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说个“不”字。
却还听穆清朝道：“而且好像对佛祖也不敬呢。”
“那依太后看，应该如何？”
镇国公主耐着自己的好脾气问道。
“照着哀家的人数减免便好了。”穆清朝说起这个话的时候，可不是商量的语气。
“哀家带有贴身丫鬟四人，粗使奴仆八人，侍卫三十二人，若是按照规矩，公主减免一半便可。”
“你……”
镇国公主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
她本来带的人就少，再减免一半，那还剩几个人？
能使唤得过来吗？
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委屈的时候。
她刚刚想要拒绝，可是转过头，心念一转，想到自己已经部署好的一切。
为了荣儿，她又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想了想，只道了一声：“好。”
“减免便减免。”说罢，摆了摆手对着身边的丫头道：“只留下艳心和桂清，其余的人都回去便是。
至于侍从嘛，留下几个人，该撤的都撤了便是。”
“是！”
可是丫鬟们要离去之时，镇国公主却又拉住一人的手，在她的耳边小声道：“若是孤不能回来，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东西送进宫去。”
说罢，便将一封信件塞到了那丫鬟的手中。
穆清朝并未看到镇国公主的动作，转过身便已经上了轿子。
她是太后，轿子理所应当是走在前头的。
镇国公主的轿子紧随其后。
虽然说已经减去了大多数的随从，但是太后和镇国公主出行，排场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