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与君的话还没说完,她就闻到一股腥臊味,蹲着的她不方便后退,直接被寒隐初抱起两条腿,“端”着她离开了这李老二尿液所能覆盖的范围。
关与君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她买的那本全彩《弁而钗》,里面有个镜子play……
打住打住!可不能再想下去了!——
关与君用手肘戳了戳身后寒隐初的胸膛:“主、主子,放我下来吧……”
寒隐初在关与君身后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开怀:若非风中送来阵阵尿液的腥臊之气,这简直就是表白的最佳时机,关与君想跑都跑不了……
“诸位吃点早饭吧,‘蛋皮银鱼汤’好……了。”艄公端着一锅让人涎水直流三千尺的鱼汤,在离“连体婴”寒隐初和关与君一丈远的地方生生刹住脚步;
然后垂下眼睛,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船,一会看看李老二,就是不看他眼前的关与君、寒隐初二人。
关与君赶紧挣脱寒隐初的桎梏,以手送风缓解尴尬:“呵呵呵,大叔你别误会,我们俩模仿‘干将莫邪’呢……”
艄公大叔满脸写着不信:“干将莫邪铸剑师夫妇不是一男一女嘛……”
关与君张大着嘴,不知作何“狡辩”,紧接着艄公大叔又接了句:“不过当今皇上都喜欢男子,想来终究是我老了……”
关与君的鼻孔不住地翕张:这可是大瓜啊!——
紧接着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寒隐初身上瞟:她成日都跟这狗皇帝待在一处,竟不知他原是个弯的?……
寒隐初的眼底直接瞳孔地震:他是对关与君有那么点意思……合着这是全大雍的人都知道了吗?等等,这难道就是今年参选的秀女一个比一个都丑的缘故?!——
艄公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面前二人的暗流涌动,看着地上躺着的李老二,一脸诧异加害怕:“他、他、他、他、他死了?——”
关与君上前踹了他一脚,后者哼哼唧唧了两声:“没事呢老人家,他只是吓晕过去了,别怕。”
艄公看着李老二的裤裆明显颜色深了一块,嫌弃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小公子都与他说什么了?给吓成这样?——”
“就是吓唬吓唬他要给他施‘船刑’,我们这种文明人,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干?对不对主子?——”
关与君扭过头去,想让寒隐初声援她一下,不要加深大叔对他们是“变态”的印象;可是转过脸去,寒隐初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
关与君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会激发了这狗皇帝的坏种潜在因子了吧?
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主、主子,您不会真的在想实施‘船刑’的可操作性吧?……”
寒隐初斜倚在船舱上环胸,勾唇笑着看她,不置可否。
关与君咽了口唾沫,继续强撑着笑容:“主、主子,你别笑了,我害怕……”
“二位客官,咱们还是先吃饭吧!——”最后还是艄公大叔也终于察觉到两人直接的暗流涌动实在诡异,硬着头皮出声,打破僵局。
寒隐初眼皮子一耷拉,看了眼那李老二躺着的方向,无声地表示着:他不想吃。
不吃就不吃。
关与君不惯他毛病,自己捏着鼻子忽视奇怪的味道,用勺子舀了口鱼汤,率先送入口中。
“呼呼呼!——”关与君伸出舌头来,缓解着被烫到的灼热;可是因为这鱼汤实在是鲜美,没忍住又舀了口,再次送进口中,然后再次烫到,循环往复。
寒隐初实在是受不了关与君这般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上前一把薅住关与君的上臂:“你就不能凉凉再吃吗?”
关与君无法,又重新舀了口,然后放在唇下不住地吹着气降温,在此间隙和艄公老人家说着话:
“大叔,您方才说‘梦落镜湖’四大家族,可是只出现了岳州大族孟氏、布政使敬大人和岳州知府胡大人,第二大家那个‘落’,究竟指代的是哪家啊?……
喂,主子,那可是我的唉!——”
关与君看着寒隐初就着她的手,将她手上勺子里的美味鱼汤送入他自己的口中,都要被气成河鲀!
这人还非要等她吹冷了再喝,这厮好不要脸!——
艄公大叔再次“没脸看”,捂着脸,似是羞愧又似是觉得辣眼:
“小公子应该听说过十几年前有‘天下第一大家’之称的‘落氏’吧!”
关与君和寒隐初对视一眼,点点头:“是啊,可是落氏现在是实实在在的‘寒门’了啊!更何况还有和天家——寒氏王族有作对之嫌,怎么可能还是地方大族呢?”
“客官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落氏总归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何轻易就会土崩瓦解呢?殊不知他们更姓‘骆’,凭借和其他三家盘根错节的关系,在湖广和当地大官勾结,盘踞在这洞庭湖之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洞庭一霸’啊!”
第119章 现实
寒隐初和关与君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这还仅仅只是岳州一府;湖广的情势,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关与君眨巴了眨巴眼睛,眼前的寒隐初似乎出现了重影,她朝寒隐初伸出手去,在她眼前竟出现了两只手……
坏了!他们这可是在骆家视为私产的洞庭湖上啊!——
紧接着,关与君就瞧见两个寒隐初也不住地摇晃着脑袋,最后失去了知觉。
***
关与君是被吵醒的,沉重的脚步声似踏在她的耳膜之上,头顶上不时就响起木板“吱吱嘎嘎”的声响,空气既浑浊又腥臭,不止是鱼腥,还有汗臭味,肺里似要爆炸;
即便如此,讨价还价和叫骂声,照旧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似在她耳边吵架。
关与君实在是没办法继续躺尸了,费力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一切。
那一瞬间,她都以为她是那《还珠格格》中瞎眼的紫薇,怎么睁大了眼睛还什么都瞧不清楚?!
再仔细眨巴了眨巴眼睛,才瞧见木板的罅隙之中露出的几丝微弱的光线,灰尘如同金粉,在光线之中闪闪发光。
“咳咳咳!——”毫不意外地,关与君因为吸入了大口的灰尘,不住的咳嗽。
此时她才发现,她的手被捆住了。他们都被那船家迷晕了关在舱底,大意了!——
而她的所处环境,和个黑奴也没什么两样了……
等等,寒隐初呢?!——
“主子、主子!……”关与君在黑暗之中小声地叫着寒隐初,“我在这呢!”寒隐初冲着不远处的关与君回到。
他吃下的药量很少,但是还是选择和关与君一起装晕了过去,难道还有比现今更快的法子直入“虎穴”吗?
被扔到船底之后,索性就着药效直接睡了一觉,然后一直看着关与君还跟个死猪似的呼呼大睡。
关与君挪着屁股,朝寒隐初的方向靠拢而去,在黑暗之中,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闷闷:“主子,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寒隐初长眉一挑:“何出此言?!我虽处于尊位,但却是强者,哪有让你一个弱者保护强者的说法呢?”
“可是你千金之躯,我带着你以身试险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完全就是拿国本做赌。
“呵呵~”寒隐初居然还笑得出来:“是我拖着你来湖广的,合该是我带你犯险才是;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
关与君听得都要哭出来,狗皇帝竟如此通情达理!
她抽了抽鼻子中就快要淌下来的鼻涕:“主、主子,等会咱们被押出去,你管我叫‘主子’……”
“嗯?!——”寒隐初略有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这样他们就都会朝我来了;您放心,我‘多智近妖’,定会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哈哈哈哈……”寒隐初的肩膀笑得上下起伏:“小关子,你实在是……”
还没等寒隐初说完,他们头上的薄薄的木板一下被掀开,刺眼的亮光直射入内,他们俱都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快出来!——”一个劳工打扮的人狠狠地拽住他们二人的衣领,将他们从舱底拽出来。
“喂喂喂,你轻一点嘛,我们会走……”关与君差点摔了个踉跄,不满地冲着那劳工喊道,旋即被眼前的场景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已经近岸,码头上人来人往,吆喝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可是这绝不是关与君在舱底之时想象的渔民们担着满筐的肥鱼在和商贩们讨价还价。
来来往往运送的是筐,可是筐里全是砂石,他们方才所在的那条船,根本不是一条打渔船,而是一条采砂船!
何止是一条,他们目之所及的那些船只,都是在这片沙洲之中掘砂!——
“还快往下走!”那劳工不住地推搡着寒隐初和关与君二人下船,“我不!……”关与君还没表示抗议,她就已经一脚都踩进了烂泥之中。
干净的鞋面瞬间被黑水浸染,留下一圈还隐隐洇出墨绿的痕迹;关与君越发沉默,脚底全是烂泥,她根本无法控制黑水往布料里渗。
不仅如此,她和寒隐初被一路推搡着往前走,还得不停地注意着脚下的坑坑洼洼;她可不想摔进烂泥里,然后压住一条不知是渴死还是被毒死的鱼。
她看着四下筑起的矮围,眉头皱得不能再皱,和寒隐初交换着视线:
这处“涨水为湖、退水为洲”,有人将这里圈起,肯定行的是非法养鱼和滥捕的行当!而后鱼种遭到毁灭性捕捞变得捞无可捞之后,要么采砂,要么直接作废!——
他们一路前走,更是直觉触目惊心:
每当刮南风,这处码头便恶臭难当,有直接将垃圾、污水倒在此处的;还有为了引水、排水而开挖沟渠的;有为了运砂方便,不止筑围还修路的……
更可笑的是,为了方便劳工们干活和开矿,在不远处竟打了一口井?!而不是直接从触手可及的围湖里取水;原来那些人,也知道自己干的是会给洞庭湖带来灭顶之灾的行当!
顺着偌大的矮围外侧行走,寒隐初和关与君不停地看到一些“新鲜”场景:
一些私人渔船运上了一筐筐的鲜鱼,可是称重的人几近都要提不起那筐筐鲜鱼,挂在杆秤后面的秤砣,也才将将在秤杆上过半。
若是敢对秤上那些“公三、公四、顶刀、抽刀”的手段有丝毫不满,轻易招致暴打不说,还会被湖上不住逡巡的“护湖队”盯上,然后被砍断船帆、掀起船坞、捶断舱板……直到把船打到稀巴烂为止。所以渔民们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
关与君回身望去,很难将眼前这处满目疮痍的“泥坑与积水”并存之处,和那个“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的洞庭湖相提并论。
原来此处的渔民,不仅要被各种“巧立名目”的“税费”盘剥,还要被“强买强卖”,辛辛苦苦打渔为生到头来甚至不能养家糊口?!
第120章 少爷
上马车的时候,二人被蒙住了眼睛,一路就这么晃晃悠悠的,听着仿佛是进入了闹市。
中途,她已经和寒隐初被分开了;再摘下面罩的时候,她处在一个明显是柴房的地方。
关与君坐在一堆草里,看着眼前留着一撇小胡子明显是管家打扮模样的人,略略陷入沉思。
那长着老鼠嘴的管家尖嘴猴腮,一副贱相,一边捏着自己的小胡子,一边用一把小茶壶对着嘴喝茶。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背手而立、五大三粗的打手,像两座小小的肉山。
看他那优哉游哉的模样,明显是打算先晾晾关与君,可是关与君也不着急,只凝神直勾勾地瞅着对方。
管家:“……咳!——”
管家一轻咳,他身后的一个打手立即走上前来,蒲扇一般的大手立即张开,作势欲扇!——
“且慢!——”不想吃大逼斗的关与君立马捂住脸:“你还没问我呢,如何就知道我不说?”
“哦?”那管家也掀起眼皮,尖利的三角眼让他看起来更不像好人了;他将小茶壶轻轻地搁到一旁,双手撑在膝上,身子前倾,不怀好意地对关与君奸笑着说:
“你可要想好了,若是胆敢说谎,被老子发现你杜撰了任意一个字,老子就打断你一根肋条!
而且你的同伙就在隔壁屋里受审,我可事先把好话说明白了:你们若是有一人招认,先招认的那个立马被放走人,另一个去湖上做挖砂苦力;要是两个人同时招认,你们俩说的东西,也同样没有哪一个更有价值,最后狗咬狗一嘴毛,就找家里人来赎人吧!……
所以,你想好了吗?什么时候说、说多少,可是关系你命运的……”
小胡子努力想说得条件诱人、且把他自己的形象衬托得无害一点,可是关与君十分不配合的嗤笑出声:
你跟谁俩来“囚徒困境”那一套呢?想让我和寒隐初“负和博弈”?……
“你笑什么?”小胡子问。
关与君歪着脑袋:“这位管事,如果照你所说,我和我的‘同伙’若是谁都咬紧牙关死不承认的话,那最后你们岂不是只能因为没有十足的证据而将我们不了了之吗?”
“哈哈哈哈哈!~”这下发笑的成了小胡子,“不存在这个可能,看到了吗?——”小胡子指了指身后的两个打手:“这便是你们必然会开口的‘依仗’!我看你是个聪明人……”
“我说。”关与君没有丝毫勉强地开口说话。
“……还是选择少受点皮肉之苦的好……额?什么?——”
“我说我招啊,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了?”
关与君心下也奇怪,此人怎么不太机灵的样子,一定要走“威逼利诱不成,然后毒打”的那套流程吗?
“啊?哦……那好!既然你如此配合,本大爷也绝不废话,还不如实招来!——”
那小胡子用手掌代替惊堂木,一拍桌案。
关与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还没说你想知道什么呢?……”
“别嬉皮笑脸的!”小胡子不禁有些因为屡占下风而产生了恼怒,“你把我们少爷弄哪去了?!”
“你们少爷?我都没见过你们少爷,谈何把他弄走?”
“还敢不承认?洞庭湖里有人看见你们了,昨日少爷还和你们在一个船上,今日如何就不见了踪影?”小胡子腾地一下站起,脸上全是因为关与君不肯配合而显现出的愠怒。
他急了他急了!——
关与君脸上浮现出了纠结的表情:“你们少爷……不会是落遥空吧?——”
“你可算承认了!”
关与君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你多久没见过你们少爷了?”
“有三年了……你套谁的话呢!还不快交代你自己的问题!”
被绑住双手的关与君无奈的耸耸肩:“可是你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唉!我们短暂的上岸之后就分开了,我如何会知道他去了哪呢?”
“难道不是你们提前商量好的吗?这不是典型的‘分头行动’还能是什么?你莫不是想告诉我,你们上岸,就是为了甩了我们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