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事牵连谢则凛。
这是钟向窈最无法忍受的。
谢则凛失笑:“您也说过,二十一世纪的人不能犯法,那么基本道德也该有吧。”
闻言,钟白槐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我与窈窈一有婚约在身,二为自由恋爱,您这样武断不觉得实在不妥吗?”顾念他长辈的身份,谢则凛说话时毫无散漫之意。
钟向窈眼睫轻眨。
谁料钟白槐却是破了防:“你是应该跟我说这些话的身份吗,要没有婚约,你觉得你们年轻人口中所谓的爱情能走多远?你就这么能保证,钟向窈不是一时兴起?”
倏然间,客厅内的战火一触即发。
谢则凛的手指猛地收力,钟向窈的眸间滋出了火花,顿时颤抖:“爸!”
“那我呢。”钟老爷子下一秒接住他的话,“作为父亲,我是真不知道你现在已经狂悖成这副德行。从小我教你知分寸,你现在照照镜子看看,你又成什么样子了?”
钟白槐赫然回头:“爸!”
“你别喊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儿子。”钟老爷子一抬手,冷声道,“你没养过窈窈,就别给她摆父亲的架子,至于他们的婚事,我自会跟谢家商议,选个吉日先订婚。”
话音落,这事即刻拍了板。
钟老爷子悠悠地重新添了杯茶,又看向两个小的:“就这么定了,你们有事就去忙。”
两人从钟家离开。
想到钟白槐最后那句话,钟向窈惴惴不安,甚至隐约感受到了谢则凛的情绪变化。
坐上车后,钟向窈喉咙发紧:“阿凛。”
谢则凛敛眉看向她:“怎么了吗?”
四目相对时,他的眼中只有单纯的疑惑,仿若压根没将她耿耿于怀的话放在心上。
见状,钟向窈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只好停了几秒,干巴巴一笑:“没什么,就是我爸说的那些你别听。”
“嗯?”
“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
她的神色极为认真,谢则凛瞧了会儿,唇角扬起:“知道了。”
……
当天晚上,钟向窈洗完澡出了房间,看到谢则凛站在二楼阳台前。
背影看上去是说不清的寂寥。
白天钟白槐的那些话,要说没有给两人带来影响其实也是假话,钟向窈没想过会这么早谈婚论嫁,谢则凛没料到婚约会生变。
而在钟向窈表明心意后,谁也没再提。
默契到像从未发生过这件事。
只不过现在看他这样。
钟向窈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停,稍稍踯躅,才提步走到谢则凛身旁。
察觉到她过来,谢则凛侧眸看过去:“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就出来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钟向窈问,“还在我家里的事情吗?”
谢则凛接过毛巾,熟稔地帮她擦着头发:“刚跟靳淮青聊完工作上的事情。”
闻言,钟向窈悄悄松了口气。
谢则凛站在她跟前,将小姑娘的所有表情都收入眼中,半晌后,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他们不出席,会难过吗?”
“不会。”钟向窈摇头,“撇开我是他们女儿的身份,其实我们根本不像一家人。”
谢则凛若有所思地颔首:“再让我想想。”
“……”
钟向窈今天太过敏感,听到这话,心头顿时止不住的一跳:“你要想什么?”
“你说呢。”谢则凛似是而非地刮了下她鼻尖,“当然是想怎么过你父母那关。”
话虽这么说,可钟向窈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他的再想想是指这个意思。
原本还想多问一句,但她的手机在房间里响了起来,钟向窈只得咽下到嘴边的话,拿着毛巾回了房间。
是徐烈打来的。
四月初和四月中下旬分别有两场演奏会,邀请她去做特别出演,正好新专发布还没有在国外露面,公司商定后便定了行程。
钟向窈倒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想到谢则凛生日,她翻了翻日历。
月初的演唱会竟正好撞上。
之后的小半个月,钟向窈基本在准备礼物与琴房中度过,少有的几次约会,也相继被各种事情打搅。
四月五号,钟向窈提前三天飞出了国,谢则凛因为并购仪式阻挡了脚步。
结束饭局之后,靳淮青一行人在会所攒了局提前过生日,谢则凛最后一个到场。
瞧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人调侃:“果然女朋友不在身边就冷漠得多啊。”
“不然我是卖笑的?”谢则凛反问。
钟叙乐了:“那兄弟几个给你过生日,连个笑脸都不配有一个。”
“让我笑也不是不行。”谢则凛坐下,活动两下脖子,“六月份呈嘉地产的项目,你分我一杯羹怎么样?”
交易来得猝不及防,钟叙呛了声:“那这你得跟老三去谈啊,我又不管呈嘉。”
“自从我跟窈窈在一起,钟其淮可就一直看不惯我。”谢则凛觑他一眼,“你是想看我怎么被他刁难还不敢还手的是吗?”
闻言,钟叙笑眯眯:“干嘛说出来。”
谢则凛嗤了一声,没再搭理。
反倒是听两人对话的靳淮青侧了侧身,晃着加了冰块的酒杯,随口询问:“你跟窈窈妹妹进展怎么样?”
“打算下半年订婚了。”谢则凛胳膊环抱,上半身微微后仰,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到时候肯定提前通知你们。”
靳淮青抬眉:“嚯!这进展神速呀。”
“感情太好没办法。”谢则凛笑着摊手,“别太羡慕我。”
实在是看不惯他这副模样,靳淮青瞥了眼窗边正打着桌球的钟叙,倾身打趣:“你就不怕之前你算计人小姑娘的事儿被发现?我怎么觉得窈窈妹妹不是能任人安排的主。”
谢则凛沉默。
靳淮青上下打量他,而后乐不可支:“要被她知道了,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所以这件事情她可以不知道。”谢则凛的指尖轻轻敲着,漫不经心道,“况且那并不叫算计,只能说为了得到她的手段。”
“你就嘴硬吧。”靳淮青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细数,“波兰那事儿、雨夜英雄救美、音乐会,还有拍卖会,啧啧,我听说谢枝忆被你教训的,现在见着钟向窈都绕道走了?”
一桩一件,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除了波兰外大多都是谢则凛设计好的,甚至在此之外还有很多件。
半月前,他被钟白槐的“一时兴起”刺激,甚至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过往的那些环环相扣,有没有给钟向窈带来伤害。
可这么多年来,谢则凛原本都已经准备按照她的意愿准备解除婚约了,谁知道钟向窈又阴差阳错的出现在他眼前。
难得上天偏袒他一次。
无论是谁,谢则凛都不想给这段感情带来一丝一毫的波动差池。
他做不到放手。
尤其眼下已经得到钟向窈。
想到钟白槐在她出生前就谋划好的一切,此时却令钟向窈这样痛苦。
他隐约怀疑。
自己的行为与钟白槐有什么差异?
所以那晚原本想要告诉钟向窈的秘密,在对上她牵挂担忧的眼神顿时愣住。
谢则凛安静片刻,腔调终于变得正经起来,极为认真地说:“我会永远瞒着她。”
只要不让钟向窈受伤。
他可以只字不提。
……
会所走廊的霓虹灯艳丽刺目,偶尔从隔壁房间传来的音乐声略微嘈杂。
这间屋子外。
门口靠着一道身影,臂弯勾着风衣,脚边放着小小的行李箱,手中还拎着蛋糕盒。
有人经过时侧目打量。
钟向窈眼睫低垂,除了满脸疲惫毫无异样,唯独勾着蛋糕绳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房间里的对话隐约传出。
她忘记听清了多少,只在话题结束的时候稍稍仰头,后脑勺抵在墙面,浑身失力。
不久后,她的面上闪过一抹茫然。
慢慢闭上了眼。
第34章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向窈在包间外停驻的时长太久,甚至吸引了服务员的注意力。
片刻后,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男生走近,犹豫着低声询问:“您需要帮助吗?”
钟向窈从恍惚中抽回思绪,站直身子:“我不需要,谢谢你。”
她望着对方笑了笑。
笑意清甜柔和,梨涡若隐若现,与刚刚那个沉溺与阴暗中的女孩子一点儿也不一样。
侍应生稍稍愣住,脸颊微红。
钟向窈倒是没有留意到,低垂着眼,等屋子里彻底没了动静,她在侍应生的目光中,侧身推开门,探头吟吟笑起:“Surprise!”
“……”
门被关上,侍应生讷讷地挠了挠眼皮。
而钟向窈歪头看向包间的时候,里面的人几乎纷纷朝她看来。
坐在左侧单人沙发的谢则凛身型稍偏,双腿交叠,见到她神色是出乎意料的讶异。
瞧见他这反应,就知道钟叙没多嘴。
钟向窈的眼底闪过微妙却难以令人忽视的一抹情愫,很快,她朝谢则凛眨了眨眼:“你怎么还愣在那儿!”
“你回来了?”谢则凛起身,大步流行地走到她跟前,一把将人拉进去,“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回来了呢。”
闻言,钟向窈噗嗤笑出声。
将蛋糕与外套放在行李箱上面,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膛,小声讲:“干嘛,我回来你这么不高兴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则凛无奈失笑,随后握住她的手,“累不累?”
钟向窈半仰着脑袋,还没说话。
只听见旁边看好戏的几个大男人凑近,一脸揶揄的“Yooooo”的开玩笑。
“宝贝,你累坏了吧~”“妈的真是受不了,咱就说给窈窈妹妹看看你那冷淡阎王面的样子呗。”
“我要呕吐了!!”
此起彼伏的调侃一声高过一声。
钟向窈唇边染着笑意,反手握住谢则凛,举起来朝他们晃了晃:“你们羡慕啊。”
“这还不能让人羡慕啦?”靳淮青整个人侧过来,不怀好意,“窈窈妹妹,你可别跟着谢则凛学那身不好的东西啊。”
钟向窈眼尾弯弯:“那就羡慕着喽。”
话音落,一道道“咦”的声音传开。
看着钟向窈瓷白的侧脸,谢则凛喉结滚动,神色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又漫不经心地拉着她走到沙发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猜猜看。”
谢则凛垂眼将她衣领的头发勾出来,似笑非笑道:“总不能跟我前后脚吧?”
“那当然不是。”钟向窈压着翻涌的情绪,故作自然道,“我刚到就直接进来了。”
察觉到谢则凛小心的视线。
钟向窈顿了顿,眼神凌厉地看向他挑刺,语调娇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干坏事了?”
四目相对,谢则凛几乎下一秒就意识到,刚刚他与靳淮青的对话并没有被听见。
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绷紧的小臂抬起,揉揉她的发顶说:“我哪儿敢啊。”
这极轻的五个字一传出。
旁边闲聊着的几个大男人顿时噤声,打趣的对视几眼,随后看向钟叙道:“你这妹妹果真是高手,能给谢则凛治的服服帖帖。”
“嗐。小事小事。”趴在沙发背上的钟叙低调摆手,却又有些疑惑地看向钟向窈。
明明询问的时候,钟向窈说已经到了,正好是谢则凛进入包间那会儿,按理来说两人的确是前后脚,可现在怎么又否认了呢。
总不能是有什么变故吧。
许是他的注视实在过于灼热。
几秒后,钟向窈轻轻缓缓地挪动视线,与他的触碰在一处。
钟叙偏头疑问。
钟向窈却不声不响一笑,而后起身将蛋糕盒子提过来,弯腰一边拆解一边说:“咱们给他一起吹个蜡烛?”
“行啊,还是窈窈妹妹想的周到。”靳淮青顺手将手边的玻璃杯挪开,“我们刚还想没给他订蛋糕呢,你就来了。”
钟向窈笑了笑没吱声。
她半蹲下去,掀开白色外盒,露出一只浅绿色的精致蛋糕,周边裱着一圈水纹拉花,再往里是簇簇粉色玫瑰花朵,正中间的装饰物是一座五彩的气球拱门,拱门下站着对新人。
长发女孩儿穿着白色礼服,旁边是身量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像极了结婚现场。
可巧克力铭牌虚虚压在两小人面前,上面是用黑色糖浆拉出来的“阿凛生日快乐”。
字体清秀工整,清晰明了。
目光落在那两个做工稍显粗糙的小人上。
谢则凛彻彻底底愣在了原地。
钟叙一看就反应过来,吃味道:“居然还是亲手做的,你亲哥生日都没这待遇。”
“等你娶了嫂嫂,立马给你安排!”钟向窈百无聊赖地插着蜡烛,胡乱夸下海口,“到时候给你做个九层高的怎么样。”
周边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对话声钟向窈充耳未闻,自然也没听清钟叙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