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谢则凛将脸移开,“我这个人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死要面子活受罪,口是心非。
钟向窈好笑又生气:“那会儿我刚出国,人生地不熟,还总是被人欺负。”
虽然这话中略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钟向窈觉得,自己已经将“那时候身边只有他这个朋友”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谁知谢则凛的脑回路向来异于常人,时常闷不吭声干事儿,此时闻言后,眼神古怪地打量她,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这套说辞。
“可我怎么听说,你刚去就在社交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前辈都拿你当宝贝?”
听到最后那个词,钟向窈小脸一烫,强装镇定道:“这都是污蔑!我那时候很惨的。”
“嗯。”谢则凛看出她的意图,也偏头看向吊灯,嗓音淡淡,“继续编。我要不是亲眼去看过,说不准肯定就信了。”
“……”
思绪一滞,钟向窈微微愕然,着急追问:“你当时去学校看过我吗?”
谢则凛紧绷着唇角,也学她不再说话。
可钟向窈到底不是见好就收的性子,只恨不能在他怀里上蹿下跳,伸出手去掰他脸:“你转过来看我呀,你看着我!”
谢则凛被迫垂下眼睫盯着她。
四目相对,钟向窈的喉咙发紧,回想到随老师刚转至米兰安顿下的某次惊鸿一瞥。
老师当日有公开课程,钟向窈作为他名下最后一位关门弟子,自然要随之前往。
结束后,老师受邀带她去了聚会。
只是钟向窈彼时感染风寒,车子走到一半便隐隐烧了起来,老师怕她出事,便安排了新助理送钟向窈回别墅。
新助理是来自法国的白皮肤男生,年轻又英俊,钟向窈恹恹的靠坐在车窗边,听着他与司机愉快交谈。
直到经过一家中餐,钟向窈忽然极为想念江北的那家蟹黄汤包。
跟助理说了声,她下车去了店里。
只可惜最终败兴而归。
出门时,钟向窈看到经过的热辣美女正驻足回头看,便也跟着扭头看了过去。
长街尽头全是时尚潮人。
目之所及处,她却被一道尤为突兀的男生身影吸引了注意,那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与长裤,戴着口罩,帽檐压得很低。
似乎在看她,但又像是无意闯入。
男生的身形高大颀长,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幽深漆黑。
钟向窈几乎同时想到了谢则凛。
可那人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随后转身,与不远处的漂亮女生招了下手,并肩离开。
“Cecilia?”助理喊她。
钟向窈突然回过神,揉了揉烧的发烫发疼的眼睛,提步走向他:“来了。”
怎么会是谢则凛呢。
彼时钟向窈差三个月满十五岁,而他应该已经在国内念大学。
正是期末考,怎么会出现在米兰街头。
钟向窈只当是彼时烧花了眼,可听到谢则凛的那句话,又无端想起那年的场景。
碰了碰他的胳膊,钟向窈目光诚挚。
过去的事情谢则凛的确不想提及,但又实在受不住她的眼神,顿了顿,只好无奈点头。
钟向窈脚尖紧绷:“什么时候。”
“嗯?”谢则凛不解。
钟向窈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你是什么时候去国外看我的,我都不知道。”
听她这么说,谢则凛眼底染上几丝不正经:“你人生的每一个重要阶段。”
“……”
这句话像钟向窈打翻的陈年老酿,回味深厚的甘甜辛辣隔着时光回旋飞来。
直直往她心口而来。
喉咙吞咽,钟向窈很轻地勾住他指尖:“所以我刚到米兰那年,那个男生真的是你。”
“是我。”的确没必要再否认,只是看她眼底湿润,谢则凛犹豫再犹豫,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的确怕你受委屈。”
他在米兰待了整整一周。
看到钟向窈与新认识的朋友畅谈,看到与裴霁以二重奏搭档身份共同出现在学校,看到她身边的人都待她很好。
那一刻谢则凛才彻底松口气。
隔着大洋彼岸,他的公主终于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人,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人海。
但也不免也觉得难过。
因为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似乎相隔的不仅仅是那片海,还有无数个消弭于彼此人生中的日夜,以及越来越多陌生的脸。
谢则凛拍拍她的脑袋,垂眼失笑:“但就是这样,有些人还因为一条狗而疏远我。”
“我不知道嘛。”钟向窈将脸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撒娇,“给你道歉。”
“口头道歉我可不接受。”谢则凛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我可亏大了。”
钟向窈湿着眼看他:“那你接受什么?”
目光微妙,谢则凛扬了扬嘴角,意味不明地低头啄了下她的唇:“不急。”
“等你痊愈了,教你点儿有意思的事。”
他看过来的眼晦暗如深,刚一对上,钟向窈便立马明白了过来。
男女之间的事,不就是那么回事。
可偏偏谢则凛躺下后,装的那么道貌岸然,半分也不肯碰她的样子像极了柳下惠。
谁知钟向窈不过只挖出了点旧事,便宜一点儿没占到,反而自己心疼的不行,他可倒好,立马露出了狐狸尾巴。
被过往感动到眼泪汪汪的她立马变脸,柔软的手指戳他喉结,红着脸骂:“不要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就不要脸了?”
他倏然双手掐住钟向窈的腰,高挺的鼻梁陷入她脖颈里,很轻地嗅了嗅,低声喃喃,“那你以后可真有的受了。”
钟向窈浑身一个激灵,颤颤巍巍地缩在他身下睁大眼:“我还是病号呢!”
“所以不动你。”谢则凛直起身。
听出这意思,钟向窈咬住了湿润的下唇:“我们才在一起你就要当禽兽了吗?”
“囡囡,你得体谅我。”谢则凛低头,额角与她的触碰紧贴,呼吸扑落,“毕竟作为禁.欲了二十六年的处.男,多等一天都是酷刑。”
钟向窈红着脸,眼神飘忽地小声嘀咕:“还不承认,你就是不要脸!”
“嗯。”谢则凛笑着亲她脸,“我女朋友骂的真好听,多骂点。”
“……”
钟向窈被他的得寸进尺彻底惊到,下巴往被子里缩了缩,一边抬眼小心看他,一边红着脸说:“明明你之前不这样的啊。”
“毕竟是你说的道貌岸然。”谢则凛眼底噙着一抹玩味,“不得把你给我的立的人设坐实啊,你说对不对,女朋友?”
钟向窈一早还有些难过的情绪此时彻底销声匿迹,掐着他的胳膊又羞又窘:“你真的好烦,我不想跟你讲话!”
“那就赶紧睡觉。”谢则凛抽身离开,威胁道,“再不睡可就不是口头说说了。”
钟向窈赶紧闭上了眼睛。
脸颊耳垂红着,可嘴角却不自知地扬起。
等到她没了动静,谢则凛又盯着钟向窈看了好长时间,直到呼吸变匀,他动作轻柔地碰了碰她的睫毛与鼻尖。
像是在确定她的真实存在一般。
片刻后,谢则凛垂首在她眉心吻了吻,喉间终于溢出一道喟叹。
-钟向窈这病一直持续了一周。
情绪起伏太大,这几年憋滞的郁气毫无征兆的得到抒发后,内心太过空寂导致。
期间甚至反复发烧,久不见好。
这情况倒是把谢则凛彻底吓坏了,可钟向窈犟着不肯去医院,他只好让纪衡来家里抽了血拿回医院化验。
然而还是毫无作用。
谢则凛面色不显,却担心得很。
眼看她这段时间始终提不起精神来,一向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小谢总,难得感受到旁人口中的手足无措。
对于这些钟向窈毫不知情。
这些天她住在白马巷,期间除了几个哥哥打过电话,钟白槐也给她打了两通。
因为知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所以钟向窈索性挂断,一个也没接。
钟白槐大概是懂了,没再打过来。
只不过那晚谢则凛最后打趣的话,在钟向窈的心里多少留下了一些痕迹。
她盘腿坐在长廊下的软秋千上,单手托腮,眼神有些哀怨。
想到之后的几天,两人依旧同枕而眠,可谢则凛却跟僧人入定似的,偶尔脚尖触碰,钟向窈都敏感到红了耳朵,他也无动于衷。
明明病都好得差不多了呀。
而且这两天,谢则凛总望着她出神,眉心皱出了浅浅的纹路,仿若深仇大恨一般。
钟向窈悠悠地叹了口气。
身后忽而传来谢则凛的声音,她回头去看,只见男人站在门口,正静静朝她招手。
心思微动,钟向窈唇角轻挑。
第32章
“窈窈,愣着干什么呢?”谢则凛见她仍旧愣着,眉头轻蹙,“带你去个地方。”
钟向窈起身朝他跑过去:“去哪儿?”
“之前你不是想给我当秘书。”谢则凛牵住她,“今天跟我一起?”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一茬,钟向窈眨了眨眼睛:“你之前说我不够格。”
“逗你玩的。”谢则凛扬唇失笑,“谁都没你有资格。”
闻言,钟向窈顿时弯起眼。
瞧见她这样,谢则凛的神色也稍松口气,两人坐上车,慢慢开出别墅区。
窗外光景逐渐倒退。
钟向窈始终握着谢则凛的手,收回视线,偏头看向他侧脸:“小叔。”
“怎么了?”
自从恋爱之后,她就再没喊过这个称呼,大多时候基本都是直呼姓名,也只有少部分的时间,会喊他“阿凛”。
所以谢则凛略微有点意外。
“你快要过生日了吧?”钟向窈靠近他,“有没有很想要的礼物。”
谢则凛抬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想了想,钟向窈嗓音温吞道:“因为我想提前准备,毕竟是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
“你送什么都——”“不行!”钟向窈猛然打断他,目露指责,“你必须得跟我说一个。”
四月六号是谢则凛的生日。
虽说距离当下还有小半个月,但谢则凛突然被询问,多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脑子里压根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停顿片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钟向窈眼睛一亮,看了眼司机与彭畅,慢慢靠近他,压低声音:“前不久你说要教我做有意思的事情。”
“……”
谢则凛眼皮微动,垂眸看她。
而钟向窈毫无察觉,凑在他跟前认认真真地说:“是你想要做的吧?”
“不然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怎么样。”
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一板一眼,与前几日的心不在焉压根不相同。
思及此,谢则凛略微意动。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在想这个?”他问,“我还以为你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才看上去对什么都没兴致。”
钟向窈咳了声:“我就是不舒服嘛,但跟好奇你说的这件事不冲突啊。”
“倒也是。”谢则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低眼盯着她的脸,“不过你真不懂?”
钟向窈心头一跳:“懂什么?”
看她一脸茫然无辜的模样,想到明明那晚很快就反应过来骂他,谢则凛唇角轻挑,甚至一时不知道该说她可爱,还是被烧糊涂了。
谢则凛掐了掐她的脸,嗓音饱含深意:“看不出来我女朋友还是朵小白花。”
脸颊一红,钟向窈偷偷摸摸地问:“所以你想不想要这个生日礼物呀。”
她习惯性打直球,今天这样的遮遮掩掩反而极度不适,眼巴巴地瞅着谢则凛,试图分辩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谁知谢则凛抬手碰了碰她的脑袋,偏了下头靠近她耳边,轻声细语:“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钟向窈瞪眼。
谢则凛笑:“因为你还太小。”
人都会对没有涉足的领域有好奇心,尤其想跟喜欢的人贴贴,是很正常的事。
乍一听谢则凛这话,钟向窈几乎是第一时间低头去看某处,眼神极为灼热。
谢则凛一顿,立马撑住她的脸。
“我明明不小!”钟向窈据理力争,“你干嘛打击我的自尊心。”
谢则凛无言到直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说你现在年龄小,舍不得。”
“可我八月就二十三岁了。”钟向窈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而且我好奇嘛。”
闻言,谢则凛没有多说什么。
小姑娘好奇这些事情,但他年长几岁,就不能任由钟向窈一阵上头肆意妄为。
他怕钟向窈只是一时兴起,也怕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