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神色一振:“那就两千一桌的,你们去包间坐, 我现在就准备去!”
刘厂长道:“这怎么好意思?你过来看工厂, 还要你来出钱?”
.3
叶赛笑道:“让他出钱,他钱多得花不完。”
刘厂长哈哈一笑:“那我就不和你们客气了, 厂里困难,也是实情。”
几人进了包间,坐在圆木桌边,刘厂长敲了敲桌子:“这就是我厂里的货, 用了十多年就不坏。”说着话, 门外又进来几个人,均是四十多岁的男士,刘厂长站起来给介绍了一番, 不是车间主任,就是仓库管理员。众人闲话几句,老板娘已经端了炖好的土鸡上来,香气四溢。
“吃, 快吃。”刘厂长亲自给嵇云川和叶赛盛了一碗鸡汤。
一名李姓车间主任带来一瓶白酒, 也给众人都满上了, 他举起酒杯:“贵客光临, 我先干为敬。”
嵇云川也一口干了, 李主任看着叶赛:“美女,怎么?不喝么?”
叶赛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嘴唇碰了一下就放下了。
“哎呦呦,这不喝酒是不给面子啊!”李主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了:“为表示尊敬,我再喝一杯,你怎么也得喝完吧?”
“这……”
“我来吧,我来替她喝。”嵇云川端过叶赛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
叶赛看着他拿起她碰过的杯子,脸上一红,他靠近她,低声道:“这些小地方的人酒局文化是一种重要交际方式,要遵循他们的习惯。”
饭桌上,众人相谈甚欢,而嵇云川不仅喝了自己那份酒,连同她的那份也一并收了,他已有飘飘然之感,眼睛闭了一闭,又睁开,环顾四周,简陋的包间,天花板的涂料漏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水泥板,桌上丰盛的餐食,用的餐具显然不是一个系列,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灌入他的耳朵,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他突然很想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找到一丝熟悉感。
于是,他旁若无人地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嘟了几声后接通了,他当着这全桌人的面,是一种生疏过后透着温和的口吻:“是尤小姐吗?你那边现在几点?”
远在大洋彼岸的尤清和接到他的电话意外道:“嵇总?你找我有事?你……你喝酒了?”
“我……在一个隔壁小镇谈公事,盛情难却,就喝了一点。”
“嗯……是找我有事?”
他又道:“伦敦今天下雨了吗?”
她越发莫名:“下了雨,现在一直下着。”
“哦,我这里是晴天。”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月亮:“明天应该也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你少喝点。”她顿了一顿:“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突然想知道你在干什么。”他摆摆头:“你觉得我给你打电话很奇怪?”
“也……也不是,我……”
他微微吁道:“我并不觉得给你打电话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
“因为什么?”
“你是巨摩的第二大股东,我给股东打电话很奇怪吗?”他绕到了一个古怪却又合理的角度。
“大晚上来问第二大股东问天气好不好?”她不由自主带了嘲讽之意。
“那……就等我去伦敦后再当面和你说一些废话。”
“我为什么要听?”
“我只管说,听不听随你。”
挂了电话,他转身,看到全桌人都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给朋友打了一个电话,没事,我们继续。”
回到餐桌上,别人敬给叶赛的酒,他照单全收,可叶赛的脸色却是难看极了,时间到了晚上10点多,她又想回杭州,又不想回杭州,眼看着他醉意越来越浓,心思也是越来越重,终于说道:“嵇总,我们回去吧。”
他欣然应允:“好。”
回城时间不短,刘厂长不做强留,便又打了一个电话叫了一个工厂工人来代驾,开车送他们回城。
嵇云川站起来,头眼晕花,走了几步,周边人影都成了虚影,叶赛站在旁边,犹豫半晌,一跺脚,伸手扶住他的臂膀:“嵇总,我们先回车上。”
他轻“嗯”一声,嗓音低缓,一下就落在了她心里,手中的温热是来自他的温度,她从未想过会如此靠近。扶着他到了车边,她开了后座的门:“嵇总,上车。”
“不……我,我去坐前排。”
她又生气道:“谁稀罕和你坐一起?你先上车,我去前排。”
“嗯,好。”嵇云川上了车,头枕着座椅,闭着眼睛。
叶赛坐在了前排,回头望去,他脸上也被酒精熏出了红晕,她于心不忍:“嵇总,你很难受吗?”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回过头:“我也不是真的关心你,只是怕你爸妈会说,跟我出去喝这么多酒。”
代驾的人来了,启动车子,乡镇的道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片,她只感觉车子在飞速行驶,可窗外什么都看不到,可她知道,他就在她身后,她仿若在这种空茫中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如果,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好了。
车子开到了嵇云川家外,叶赛下了车,开了后车厢门,嵇云川正昏昏坠睡,叶赛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嵇总,醒醒,到家了。”
他脸色晕红,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叶赛转头看看他家已经全熄了灯,走到窗边拍了拍:“刘姨!刘姨!嵇总回来了。”
叫了几声没人应,她又大声道:“余阿姨!余阿姨!嵇总回来了……余阿姨!……”
楼上亮起来一盏灯,她止了口,过得一会,门开了,余归晚披着外套,打着呵欠道:“赛赛,你们去哪里玩了?这么晚……”
“我和他才没有出去玩,是到隔壁镇上去考察去了。”叶赛向车内指了指:“他喝多了,在车里,睡着了。”
“哦!”余归晚走到车边,拉住嵇云川的手臂,对叶赛说道:“赛赛,过来帮我一下。”
叶赛犹犹豫豫走过去,余归晚催促道:“来搭把手啊,怎么?害羞啊?”
叶赛伸出手去:“他自己喝多了,麻烦的还不是别人。”
她触摸到他的衬衫,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是他温热的肌肤,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他?
“赛赛,这小子皮厚,你只管使劲。”
“哦哦!”她抬起他的手臂,与余归晚一起将他从车里扛了出来,他一边身子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喷在她颈边,她耳红心跳,进了屋子,余归晚道:“放沙发上。”
她像做错事一般,双手迫不及待地的撤回,嵇云川倒在了沙发上,闷哼了一声。
余归晚啧啧两声:“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今天我不管他了,就让他在沙发上睡。”
“那余阿姨,我先回去了。”叶赛匆匆出了门去。
“赛赛,明天记得过来吃饺子。”余归晚追出门叫道。
第二天早上,余归晚站在客厅沙发边,用手推了推嵇云川:“儿子,睡够了没有?”
嵇云川哼了一声,余归晚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快醒醒。”
他眉睫抖动,眼睛只睁开了一半:“妈?”
“昨天怎么回来的还记得吗?”余归晚凑在他脸前。
“叫了代驾回来的。”他脑子清醒了一些。
“快起来!”余归晚又拍了他一下:“睡在客厅像什么样子?昨天是叶赛送你回来的,你在后车排睡得沉,是赛赛和我抬你下来的。”
他彻底醒了,从沙发上坐起来:“叶赛呢?”
余归晚“呵”了一声:“回去啦,我一个过来人,看她那副样子,肯定是喜欢你的。”
“妈,你说什么呢,我和她是工作关系。”嵇云川倒了一杯水。
余归晚不高兴了:“当初我和你爸可是给你说相亲的,你倒好,搞成了工作关系。”
她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喂?赛赛啊,昨天晚上回去很晚了吧?……我这不是惦记着你吗?今天过来吃中午饭?哎哎,你可不许拒绝啊,哪有阿姨三番两次叫你过来吃顿饭都不来的……好好,那我等着你。”
没过一会儿,叶赛就到了门外:“余阿姨……”
余归晚应了一声,对嵇云川使眼色:“去开门。”
嵇云川走到门边,开门道:“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不……客气……”叶赛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开了,停了几秒,又直视他的眼睛道:“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你我的决定。”
他“嗯”了一声,接住她的目光。
她脸色一红:”我……“
”赛赛……”余归晚走过来道:“还在屋外站着干什么,快进来。”
“我就不吃饭了,我来找嵇说点工作的事情。”
“说什么话?来都来了,饭也不吃一顿就走,到时候你爸会说我怠慢了他女儿。”
叶赛咬着嘴唇,还是不肯进去。
嵇云川温声道:“吃了饭再聊吧。”
她紧绷的感觉突然一下松了一半,他又说道:“刘姨一大早就准备了新鲜的菜。”
“嗯……那好吧。”
进了屋子,坐在沙发上,嵇云川给她倒上一杯茶:“昨天你喝了多少?回去你爸妈有没有说你?”
她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吮:“我没喝多少,昨天都是你替我喝了。”
“哦……”
她急急补上一句:“所以我才送你回来,不然我才不会管你。”
他笑道:“所以我妈今天叫你来吃饭。”
她脸色又变了:“所以我早让余阿姨不必这么客气。”
在一旁的余归晚听了去,连忙道:“赛赛,你听他瞎说干嘛,就算你没送他回来,你过来吃饭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叶赛紧抿嘴角,撇了一眼若无其事喝茶的嵇云川,心一横道:“余阿姨,我这个人从小被我爸妈养成了一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要是我接下来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你可千万别介意。”
余归晚给嵇云川使了使眼色,嘴上笑道:“看你这话说得多见外,有话就直说,阿姨怎么可能会介意。”
叶赛咬着嘴唇道:“余阿姨,我知道你很想我和嵇总谈恋爱,可是……可是嵇总也没这个意思,我也没这个想法,您老是说这些,我反而觉得很尴尬。”
余归晚一愣。
叶赛又说道:“今天我当着嵇总的面说清楚,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可能。”
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嵇云川道:“嵇总,我知道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也相信你有操控资本的能力,但是,我不能押上全省的龙头企业,去赌一个无法确定的结果,所以,所以我不能答应你说的那件事,不能把所有龙头企业的资金投入虚拟币,这对所有企业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如果失败,搭上的是整个省的经济命脉……”
嵇云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眸光微澜。
她又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很感谢你的诚意,特意带我去小镇上看工厂,对,你说的很有道理,所有企业都欠缺一个腾飞的机会,我也很向往成功后的繁华盛世,但是,如果万一失败,那么整个省份也就跌入了万丈深渊,所以,我不能答应!”
他没有说话,眼中光芒飞速暗淡
叶赛站起身道:“余阿姨,谢谢你邀请我来吃饭,可我想,现在嵇总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情,我也没了胃口,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拜访您。”
“哎……”
余归晚欲作挽留,叶赛已经匆匆而去。
“儿子……还不快去追……”她回头,却见嵇云川靠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脸色微白。
“怎么了?”
嵇云川摇了摇头,一个字都吐不出。
第126章
伦敦这一天, 天朗气清,阳光灿烂。尤清和带着一顶遮阳帽,手上戴着塑胶手套,在玫瑰园里仔细检查每一颗的玫瑰枝叶, 索菲亚到了院子里来, 喜形于色道:“尤小姐, 我最近的虚拟币赚了一万英镑,我都寄回菲律宾去了, 又把剩下的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
尤清和停下手:“五万英镑都投进去了?”
索菲亚笑呵呵道:“早知道这个钱这么好赚, 我当初就应该大胆点,一开始就投五万英镑, 按照百分之五十的利润率,那么我现在就有七、八万英镑了。”
尤清和摆头道:“你千万别有这种想法,任何投资都是有陷阱的,稍不注意, 就会把你本金吞掉。”
索菲亚支支吾吾道:“所以……这种事情, 还是要许先生来判断才是最清楚,最近许先生是怎么了?一日三餐都不在家里吃,我早上起得早, 倒是能看到他四五点就一个人在客厅喝咖啡,可是你不在,我又不敢和他说话。”
尤清和讶道:“他起来那么早?”
索菲亚更惊讶了:“尤小姐你也不知道他起来那么早吗?那……那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和你说话?不会连你也没有和他说话吧?”
她脸色讪讪:“我都没有看到他。”
索菲亚失望道:“那尤小姐如果你能看到他……”
“好的好的,你别太担心, 我上次就和他说过了, 我会提醒你的。”
索菲亚这才笑道:“谢谢尤小姐, 那你晚上吃什么?意大利面还是法式牛排?”
“我想吃中餐。”
“好, 我这就去做。”
夕阳西斜, 处理好最后一株玫瑰,尤清和站起身,腰酸背痛,她甩了甩手臂,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自己亲自做?园丁不在吗?”
尤清和回头,竟然是许知行,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却是有小半个月没见了,此时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黑色西裤,夕阳照在他身上,添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她走过去道:“若是再看不到你,我就要去警察局报案了。”
他笑道:“这么夸张吗?”
她打量他:“你这一身黑,和巨摩的那个你,丝毫不差,每天都是冷冰冰的,气势压顶,拒人千里之外。”
“我拒绝你了吗?”夕阳里,他与她缓缓向屋中走去。
“你无视我。”
他笑笑。
她看了看他:“嵇总用巨摩三千亿进了超然空间,你……你总不会让巨摩在你手下变成一堆废墟吧?”
“我现在不想谈工作。”他目视前方。
“那你想干什么?”
他道:“明天和我一起去白礼顿吧,我想去晒晒太阳。”
白礼顿是伦敦周边的一座海滨城市,海岸线旁的阳光很充裕,温度比伦敦高一些,海滩上依然有穿着比基尼晒太阳的人。
许知行沿着海岸慢慢地走,海浪冲上来,打湿了他的裤脚。
尤清和跟在他旁边:“这是今年第一场看海?”
他眉头紧锁:“嗯……从上海道伦敦……好像都没有看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