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荷在纪述那边找了套比较新的睡衣,找完衣服她拿回自己房间,把有关于大学之前的照片都放进抽屉里,一想到高中,她就想起和陆浔之表白的事周舟知道。
她坐在床边,咬住下唇,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在陆浔之敲门进来那刻,纪荷迅速收拾好低落的心情,把床上的衣服给他。
“你将就着穿一晚吧,”她指了指陆浔之后面,“浴室在那儿,里面有洗衣机,你洗完澡把衣服扔里面就好。”
陆浔之打量了圈卧室,这里的风格比纪荷自己的房子还要简单,“很少在这里住吗?”
“嗯,”纪荷眼睫微垂,掩盖眸中的情绪,“上大学之后搬过来的,我一般都住宿舍。”
陆浔之视线下移,“心情不好?”
纪荷顿时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哪有,你快去洗吧。”
说完还在弯眼笑着看陆浔之。
两人对视着。
陆浔之摸摸她的脑袋,“今晚我去纪述房间睡吧。”
纪荷脸上的笑渐渐凝固,眼神落在他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上,嗓音低低的:“能试一试吗?实在不行,你就去隔壁睡。”
“不试了。”陆浔之神色冷静,收回手,转身走向浴室。
不一会儿的时间,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他洗完出来时,纪荷蹲在柜子前收拾些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没扭头去看。
陆浔之擦着头发,“水有点凉,开水后先探探温度。”
纪荷:“知道了。”
又道:“他们十一点左右会回房,纪述房间的钥匙在床头柜上。”
陆浔之“嗯”了声,把毛巾挂回浴室,走过去帮着纪荷收拾。
这些大部分都是她从前的头绳发卡,有非常多,各式各样的,有些还没拆开包装,那时候小姨开过一阵子精品店,时不时就拎着袋小女生用得东西过来,说是批发来也不贵,让纪荷一天换一个扎。
纪荷专心把发卡摆整齐,觉察到陆浔之投过来的视线也当做没看见。
她不知道这样生闷气对不对,但心里空落落的,胸口闷得难受,她控制不住。
陆浔之在沉默,也在挣扎。
收着收着,纪荷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黑框眼镜,她愣了下,忙拾在手中,生怕陆浔之认出。
但转念想想,陆浔之连人都认不出,怎么可能会认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眼镜?
陆浔之好整以暇,瞧着纪荷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这个眼镜怎么了?”他慢条斯理问,试图打破凝滞的氛围。
纪荷抬起眸,盯他片晌,心里冒出个想法。
她打算先不生气,等做完这个事再继续生。
她深吸口气,轻轻掰开眼镜,然后戴上,直视陆浔之。
心脏怦怦加速。
怕他认出,又想他能认出,好让她问问为什么要和周舟说向他告白的事情。
陆浔之挑眉,不语,静静看她。
戴了眼镜更像个大学生了,是属于特别安静特别乖巧的那种。
纪荷:“......”
对方很明显一副很新奇的样子,她竟不知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失落。
她把眼睛摘下来,地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柜子里,再从里边拿出个干净的枕头,瞥了瞥时间,赶人了,“你去睡吧,他们都回房了,明天你记得早点醒,给我打电话开门。”
陆浔之站起来,接过枕头,定眼看她:“我在这里睡。”
语气过于生硬,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
纪荷面色淡淡,勉强扯出抹笑:“你快过去吧。”
陆浔之走了后,纪荷的笑彻底垮了。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有种很强的无力感。
过没一会儿,听见了敲门声,纪荷心里犯疑惑,下床趿上拖鞋走过去。
打开门,外面却没人,正奇怪着,视线无意往下一瞄,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映入眼帘。
纪荷认出这是纪述书桌上的空信封,陆浔之放的?
她拿进屋里,打开台灯,把信封里的纸拿出来,然后微愣。
纸上三个力透纸背的字――别生气
花样还挺多。
...
陆浔之在纪述房里的窗边站了很久。
晚饭过后他和纪父在客厅里喝茶,聊天间他无意提了下关于纪荷从前的事。
“爸,纪荷从前是遇上过什么难事吗?”
纪父看着他,脸色沉重,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阿蒙大半夜接到boss的电话,让他明天去一趟广州。
“好的,是那边的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
陆浔之的声音淡若云烟:“去把留香居的厨师挖来北京,我会另外给他安排新酒楼工作,不管他开价多少,都答应。”
阿蒙以为自己睡懵了,隔天上飞机前人还是有点懵。
...
随女士总院那边的前台离职了,暂时没有招人,纪荷毛遂自荐,通过了随女士的面试。
前台工作清闲,没事做的时候她还可以写写东西。
在纪家吃完早餐后,陆浔之直接回了公司,纪荷驱车去自
己的小房子拿东西,在那边吃了午饭才回海淀。
陆浔之下午打来一个电话,她没接到,当时在书房,没把手机带身上,他也没再打来,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没回复回去。
今天涂姨没上班,纪荷打算自己去趟超市买菜。
换了套衣服,上身穿着大衣内搭棕色毛衣,下半身一条暗色不规则半身裙,脚踩马丁靴,最近雾霾严重,出门前她戴上了口罩。
超市人不多,纪荷在生鲜区逛了圈,收获了半个购物车的肉品,再直走到蔬菜区,刚要拿起冷柜里最后一袋青椒时,一只修长的手快了她一步。
她有点遗憾,偏头去看其他辣椒,紧接着,身侧响起一道迟疑的声音。
“纪小姐?”
纪荷顿了两秒,周围没人,才确定这是在叫她。
她扭头,一张笑容极具少年感的脸映入眼帘。
好陌生,不认识,看着和纪述的年龄相仿。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林至安笑笑:“你不记得了,那天傍晚高架桥上,我追尾了你的车。”
这么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纪荷可就记起来了,她那车还是陆浔之开去维修的。
想到陆浔之,也不知晚上回不回家吃放,买完菜还是给他回一个电话吧。
她朝对方点头笑笑,“你好。”
“好巧啊,”林至安说,“上次撞了你的车真的很抱歉,是不是还耽误你的事了?”
纪荷摇头,“没有呢,我当时表现得很着急吗?”
林至安唇角微微勾起温柔的弧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点,其实在追尾了你的车的前两天,我在同个位置也发生了交通事故,对方一下车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他想说得是,纪小姐除了有点着急外,并没有责怪他,是他来北京后,遇到的第一个脾气这样好的人。
纪荷笑笑,没说话。
居然有人能在同一个地方发生两次交通事故。
她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想法,朝对方致意后,推着车往另一个方向走。
没想到结账的时候两人又遇上了,纪荷排在后边。
林至安没推车,他侧着身子,很绅士的让纪荷先去结账。
“没关系,我不着急。”纪荷道。
林至安只好先结,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购物袋都装不满,付完款后拎着东西走出收银通道,站在一旁,扭头看着眉目温婉的纪荷。
等她把手机对准扫码机,他阔步走过去,拎住了其中最大个的袋子。
“我帮你提吧。”
纪荷愣了两秒,没想到这个人还在,她指着购物车说:“不用不用,我可以把购物车推到我的车那边。”
林至安恍然大悟,他平时很少到商场,不知道购物车还可以推到外面去。
看来是他孤陋寡闻了。
纪荷单手推着车,一手去拿包里的手机。
十分钟前陆浔之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回复完,把手机塞回包里,瞥了眼旁边的高瘦男人,客气地问了句:“你也住在附近吗?”
这家超市不在商业街,周边都是些高档小区别墅区,来这的大多都是住在这边的居民。
“就住在超市对面。”林至安伸手挡了下旁边不看路的小朋友,“在那边租了房子。”
他记起自己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对了,我叫林至安,香港人,二十二岁,是来这边旅游的,我的普通话你应该能听明白吧?要是我那句讲得不对,麻烦你纠正纠正我。”
“能听明白。”出于礼貌,纪荷把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了他。
来到停车这边,林至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纪荷打开后备箱,一转头,林至安已经提起她的东西放进去了。
她忙道谢。
林至安说:“车是推回门口就可以了是吗?我帮你。”
纪荷有点哭笑不得,香港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上次追尾也有我的原因,你不用太自责。”
林至安顿了顿了,笑:“举手之劳,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去。”
陆浔之收到纪荷消息时正在回去的路上,一听她在超市,便掉头过去,刚把车停好,解安全带时不经意地抬眸,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熟悉身影,还有站在纪荷身旁拎着购物车里的东西往后备箱塞的男人。
两人站位隔着不远,男人脸挂笑容,手上虽是在忙活着,可一点也不耽误和纪荷搭话。
陆浔之下车,脸上表情很淡,迈着不疾不徐步伐,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纪荷身侧,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对于林至安而言,这个突然出现的高大英俊、姿态矜贵的男人也是陌生人,四目相撞时,他莫名就能从对方眼中读到令他心颤的寒意,他甚至是能感受到男人出现后带来充满压迫感的敌意,像非洲草原上威风凛凛的地主雄狮,领地意识强烈,他要是敢轻举妄动,必不能全身而退。
这个男人是谁?
第32章 日常
纪荷对陆浔之的到来也感到意外, 随口一问:“你刚到吗?”
“嗯,”陆浔之看了眼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买了什么?”
纪荷本想先介绍一下林至安的, “买了个养生茶壶,高压锅, 还有抱枕和一些今晚吃得菜。”
陆浔之说:“下回要买这些重东西的话,等我一起来。”
“纪小姐,这位是你的先生吗?”林至安温声问。
虽然从他们的对话中就能猜到关系, 但林至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纪荷坦荡点头, 看着陆浔之, “上回就是这位先生不小心撞了我的车,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超市遇上了。”
林至安笑含歉意,朝陆浔之主动伸手:“你好,我是林至安, 对于上次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陆浔之从容地伸出手,短暂地合握了下,“陆浔之。没关系, 只要我太太没事就好。”
相握仅有一秒, 默契分开。
“这个车还是我帮你们推回超市门口吧。”林至安始终保持着怡然自得, “陆先生,纪小姐,有机会再见。”
说完他便推着车往回走。
陆浔之收回落在林至安背后冷淡的目光, 抬手把后备箱关上, 拿了纪荷手中的钥匙, “开你的车回去吧。”
纪荷没异议,上了副驾驶。
回到家后, 陆浔之去了书房打电话,之后进厨房,两个人开始沉浸式做晚饭。
其实也只是吃火锅,熬个汤底,洗干净菜,再弄些蘸酱就行。
晚饭后,陆浔之在客厅开电话会议,纪荷在书房专心码字。
陆浔之进来前纪荷正在看评论区的恶评,以至于他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纪荷?”陆浔之敲了下台面。
纪荷回神,眼皮耷拉着,有点委屈的样子,“怎么了?”
陆浔之心口一滞,以为她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我会尽快克服自己,你能等等么?”
纪荷心思依然放在那长达两百字的恶评上,也没太注意听陆浔之的话,略显敷衍地点点头。
这举动在陆浔之看来无疑是还在生气。
他眸中露出无奈,揉揉她的发顶,“早点休息,我去洗澡了。”
转身走了两步,背后的人似乎一点反应都没,他扭转头,“寒假真的要去妈那边上班?”
纪荷啊了声,随即:“嗯,去帮帮忙,顺便看看我妈是怎么做生意的。”
陆浔之挑眉,渐渐发现了纪荷的另一面,她不止特别地招桃花,还是个很有上进心且优秀的姑娘,明明有份稳定收入可观的工作,却还是会找其他事情做,晚上下班也不累,该写得东西眼皮打架了也强撑着写,好不容易有了个长假期,不好好休息,主动提出去帮忙,还想学做生意。
哦,差点忘了,她周末还想着帮霍敬航和苗丝补课。
她比他还要忙碌,要是真走了从商这条路,估计会是个很厉害的女强人。
想到这儿,陆浔之笑了下。
纪荷有个怪毛病,半夜要是睡不着,情绪会变得越来越低落,什么不好的事情她都能想一遍,反复折磨自己。
此刻她坐在客厅,没开灯,清冷的月光从阳台透进来,她抱紧双膝,沉默地看着。
想起那条恶评和关于陆浔之的种种,眼圈就不受控制地发红。
旁边两只猫似乎感知到了铲屎官的情绪,小心翼翼过来蹭她,发出细微几声猫叫。
这个声音让纪荷濒临崩溃,豆大的泪珠滑落至脸颊,从前每当她情绪很差的时候,大白大橘也总是这样安慰她。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高中时要好的朋友忽然冷淡、联合起班上的同学一起孤立她,紧接着父母离婚,她并不是不愿意跟着随女士,只是很难过纪局长会毫不犹豫不要她。但那时还好,她很幸运地遇见了陆浔之,让她心怀纯粹的爱意,慢慢的,心中的伤口被磨平。
很快,随女士再婚,纪荷观察了很久才真正接受的继父居然是披着□□的畜生,她庆幸自己当时勇敢反抗了,没有因为那些私密相片而屈服于赵啸。
赵啸宣判那天,随女士和纪局长甚至是纪述整整一夜没睡,纪荷不知道他们在客厅商量什么,只知宣判后没过多久,随女士和纪局长复婚了。
纪荷害怕父母复婚是因为她,就像某些家庭,明明婚姻已经支离破碎,却顾着孩子而勉强维持着平和,貌合神离,所以她自私了,不愿意多回家。
上大学后,认识曲芝宜起,纪荷才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乌泱泱的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