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冷笑道：“阿姨，万一越知跳下来，你们都是杀人凶手，到时候，你女儿是不用再在西中跟‘我们‘这样的学生在一起了，她就去少管所里呆着吧！”
说完，也不管他们再说什么，甩开高雯颖的手就跑了。
高雯颖怔怔的看着男生的背影，已经无暇低落曾经舔狗的冷漠，她茫然的呢喃道：“跳下来……杀人凶手……姜越知……”
很快，她像是猛的反应过来，拔腿朝着男生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高家父母一脸懵，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后面。
姜越知站在艺术实训楼的楼顶上。
楼层不高不低。
她计算过，根据重力加速度，落在救生气垫上的角度和冲击力，这个位置，是绝佳的地点。
她要靠这一跳，彻底脱离沈最。
但此刻，在西中众人眼里，她只是个被逼迫网暴到走投无路的少女。
姜越知早就明白，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一定可以伤害到你的事情，只不过要看每个人如何消化这些伤害，利用这些伤害。
只要你足够的冷漠，足够有智慧，那么一切有可能伤害到你的事情，都可以变成你手里的一把利刃。
当那颗脆弱柔软的心，在千锤万凿中，慢慢被打磨成一颗坚硬滑腻的磐石，用自己做饵，那些还尚存半分柔软的人，都无法逃脱你精心设下的天罗地网。
可怜的高雯颖，只能为这一场盛宴献祭。
第38章
沈最本来已经回教室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立马冲了出去。
他突然不敢赌，不敢放任，因为姜越知跟他一样疯，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甚至伤害自己。
他发现自己的脑子一团混乱, 第一次有种无法思考的困顿, 眼前的乱局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掌控, 一切与预想不同, 他甚至猜不到，她下一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姜越知坐的地方, 离天台可以站人的位置中间, 还有两个电路集装箱。
她眺望远方，能看到操场上散着小小的人影来来回回移动着。
阳光从围绕操场周遭的一圈树木枝桠中间照耀下去, 影影绰绰的可以窥见人头攒动着朝她所在的这栋楼跑过来。
空气里是广播站里循环播放的转场音乐, 因为几乎所有在校学生都集中在了楼下，所以无人理会它的聒噪。
姜越知笑眯眯的等待着，等待着她给自己制定的那个结局。
其实如果不带着任何偏见的去形容呆在沈最身边的日子, 听话的话, 她的生活算的上人间天堂。
可问题是, 她不是个乖巧的孩子。
天生反骨。
那些骨血里残存的乖巧, 似乎都已经尽数葬送在了孤儿院阴暗潮湿的洗手间里。
至于未来, 她已经为自己选定, 这还得感谢宋星洲。
学校里舆论最盛的时候，就连课间都有人跑到高二一班门口指指点点，这导致班级里也有一小部分平素只专注学习的学生觉得受到了影响，因此对姜越知开始抵触和指责。
为此, 姜越知前两天下课后，没事的时候都会到教学楼顶楼天台躲清净。
那天早自习后,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宋星洲正背对着一轮稀薄的霞光，眼看着天台的门被推开。
四目相对。
寒风有片刻凝固。
少年的轮廓英朗帅气，有着和沈最截然不同的气质。
在姜越知踟蹰着是否要打个招呼就先离开的时候，宋星洲挠了挠颈间，走过去：“你来了。”
姜越知一怔：“你在等我？啊...不对，你知道我会上来？”
好像也不对。
但宋星洲没给她机会多想。
他回答，“有人约我上天台。”
姜越知尴尬的笑笑，转身想走：“那不打扰了，我先下去了。”
宋星洲双手插在裤袋里，抬了抬肩膀，“不打扰，就是在等你，约我见面的人和你也有关系，不想听听吗？”
姜越知心底一沉，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妥：“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星洲边笑边抓住她的胳膊向前一拉，闪出天台铁门的位置，在她身后把门关上，“又不会把你卖了，这么紧张做什么，你这么开着门讲话，一会谁知道会被谁听去呢？你确定你的秘密是谁都可以听的吗？”
姜越知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了？”
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宋星洲在说的事情仅仅只是和最近学校的流言有关。
可是宋星洲却直接打碎了这种幻想。
“你要离开，对吗。”
一个问题，却用的不是疑问语气。
“你都知道什么？”她无意义的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她强迫自己冷静，所有的路都铺好了，她不想功亏一篑，错过这次，就很难再找到如此绝佳又顺理成章的机会了。
也许是风太过冷，又或许是因为紧张，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容像是都扭曲了起来。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知道你想离开，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到这一刻，姜越知瞬间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不确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自认为滴水不漏，甚至连沈最都对于她的计划没有丝毫察觉，宋星洲是如何知晓的呢？
她的太阳穴在劲风中突突的跳动，有些针扎一样的疼。
思前想后，唯一的破绽，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张宣传单。
仅仅只是一张宣传单吗......
姜越知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低估眼前这个年级倒数前十名的学生的智商。
“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他阻止自己，或者去告密....
姜越知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的天台边缘。
但只一秒钟她就被自己脑海中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了。
她似乎看到自己正在被沈最同化，烂尾楼里贪婪嗜血的魔鬼面目模糊，渐渐清晰的变成了她自己。
一股力量捉住她的肩膀晃了晃。
姜越知回神本能的一闪，她不喜欢别人的碰触。
“别多想了，我真的没有恶意，姜越知，我想帮你，你应该知道，沈家的势力并不仅仅在国内，即便你要出国，如果地方选的不对，即便沈家势力范围不涵盖那里，但只要有运作的余地，你就不可能高枕无忧。”
“所以呢？”
“所以，你就需要我的帮助，我知道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姜越知，这个秘密能帮助你真正的逃出生天。”
得到姜越知面无表情的回应和审视的目光。
宋星洲笑笑，声音变得很散漫，“不过在这之前，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什么？”姜越知有些抗拒。
她很讨厌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
“为什么非要离开阿最呢？”
姜越知显然没料到他想问的会是这个。
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生死无法掌握，全凭他的心情；也许是因为每每入睡后，他在她床边的静静凝视，深埋在她颈间的灼热呼吸；也许是因为家里遍布的摄像头和无处躲藏的窒息......
“抱歉，我不想回答你任何问题，你爱说就说吧，我要走了。”
姜越知扯了扯唇角，准备转身离开。
天台的门在这时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男生走了一眼，先看到姜越知，他迟疑了片刻，侧头看向宋星洲。
“喏，我联系好了，他欠我一个人情，反正我也不会再用到了，送你当个顺水人情吧。”
说完递给宋星洲一张名片。
宋星洲接过名片，拍了拍金丝眼镜的肩膀：“谢了兄弟，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还你。”
金丝眼镜耸耸肩，又看了一眼姜越知，什么话都没说，像来的时候一样，沉默的离开了。
姜越知皱眉回身：“宋星洲，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星洲绕到她面前，轻咳了声：“咳咳...算了，我不问问题了，喏这个给你，你如果一定要离开，去南岛国吧，那里是沈家绝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姜越知半信半疑的接过名片，上面是用英文写着的一个人名，和一串与国内排序明显不同的电话号码。
“我知道，你肯定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你放心，等你从这走出去，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我最近也不会在学校，那....就在这里跟你道个别吧。”
说完，直接绕过去，拉开了天台的门。
姜越知有些茫然的转头，她的目光随过去，看着他的背影，和定格在天台铁门把手上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手背冻得发白，有突兀的青筋。
她始终困惑。
“为什么要帮我？”
宋星洲垂眸，盯着面前因为身后的明亮而显得昏暗的甬道。
“啊，想想你要走了，我没说出口的话，不说的话好像很遗憾。”
他答非所问。
说完又苦涩的笑了笑，“算了，不说了，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面，那个时候再说吧。”
姜越知攥了攥手里的名片。
宋星洲突然又转回身来，用后背顶着铁门，张开双臂，笑容顽劣：“要不，抱一下？”
姜越知的唇角抽搐了一瞬。
“大可不必。”
宋星洲笑着耸了耸肩，“真无情啊。”
姜越知终于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她郑重的说：“谢谢你，宋星洲。”
宋星洲“嗯”了一声。
很轻。
“那再见。”
再寻常不过的一声再见。
再见，还会再见面。
明天，后天，每一天。
像极了那样。
......
思绪回笼。
姜越知回头。
就看到身后隔着两个电箱的平台上，已经聚满了人。
楼下，那些熟悉的、陌生的脸，都翘首看着她。
明媚或灿烂的青春，本不该经历这样的画面。
想到这，姜越知有点感到抱歉了，不过还好，她并不准备制造血腥。
当然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沈最挤开人群冲到最前头，目光焦躁急切的盯着她。
那是种难得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很新鲜，莫名让人生出点成就感。
“回来，知知，别开这种玩笑。”
姜越知面无表情的闭了闭眼睛。
躲避着迎面照进眼睛里的强烈光线。
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却灿烂的像是一团炸裂的白色烟花。
偶尔闪过的光晕被拉成细长的射线，由一个个细小的光球牵引，铺洒在蔚蓝的天空上。
沈最啊，沈最，你也有失算的一天。
“越知，你别冲动，学校一定会还你个公道的，我们会严肃处理高雯颖，你下来，危险。”齐文荣带着应婕也冲了过来。
她们身后，跟着几个消防战士。
姜越知悲戚一笑，眼泪在眼眶中疯狂打转，但她硬是没让它们直接掉下来。
“老师，活着都是那么辛苦吗？”
第39章
沈最抬头看着台子上面的姜越知。
他突然就明白, 她想做什么了。
小狐狸很聪明，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同时她也在赌，赌他的担忧, 赌他的不忍心。
沈最自认为, 他从来都不是个容易悲伤的人, 虽然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在不断的失去中自我恢复, 虽然他从没有真正的得到过想要的一切。
但此时此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头顶上有一团巨大而沉重的抽气机, 在肆意呼啸的寒风中抽取走了他身体里的所有力量。
很疼, 很无力。
他甚至很想喊出声，下来吧知知, 我放过你。
但到最后, 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没有说出一句她不想听到的。
他们必须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她才能真正安心。
漫长的沉默中，四周风声鹤唳, 天尽头的乌云渐渐笼罩了一个角落, 蚕食着冬日暖阳, 风雪酝酿在乌云背后。
她那么聪明, 善于玩弄人心。
可他却真切的感受到了悲怆和凛然, 他的小花猫, 为了逃离他，不惜用生命一搏。
她不乖。
他却依然甘之如饴，甚至将自己的尊严双手捧上，让她赢, 赢得足够漂亮。
只求她顺利一点，对自己的伤害更小一点。
姜越知把脚跨到栏杆上面, 用力地把身体探出去，头发被风唰地一下吹开来，凌乱四散在风中。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就听见响亮的尖叫声。
天台上乱作一团，高雯颖被人拽着胳膊甩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她的父母被几个警察拦住，为了防止更加刺激姜越知而不允许他们上前一步。
“越知，听老师的话，你下来，你下来咱们慢慢谈，千万别冲动，孩子，你的人生还长，你的成绩那么好，将来考上好大学，会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实在没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去惩罚你自己。”
齐文荣神色焦急，她旁边的叶轻语也是双手努力的伸向前，试图劝解姜越知自己下来。
姜越知惨然一笑，“对不起啊，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能当你们的学生真的很幸福，一辈子我要是能当个平常人家的小孩，还来给你们当学生。”
说完，她就抬脚又跨了一级栏杆。
“等等！”沈最站在原地没动，漆黑的眸子深沉似海。
“等等知知，有罪的人，应该赎罪。”
是高雯颖，也是他。
他要替她把戏做全。
不知道是谁从楼下接上来一条广播音响的电线，麦克风被人递到沈最手里，他试了几下音，把音量调整到最大，随后将麦克风塞进了高雯颖的手里。
高雯颖浑身颤抖的去看沈最。
而她的父母早已没有了方才的盛气凌人。
闻讯而来的记者已经团团包围了学校，网上有关高氏企业总裁的女儿霸凌同学，逼的同学要跳楼的信息悄然爬上了热搜首位。
稍有不慎，高家就彻底毁了。
高雯颖看着父母，而他们却在用神情催促她说话，最终她认命的闭了闭眼睛，下一秒，一道哽咽的女声响彻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大家好，我是高雯颖，关于前几天学校论坛里关于姜越知同学的爆料，我有几句话想要说。”
全校同学突然噤声，都竖起耳朵听着。
“出于对姜越知同学的嫉妒，前几日我匿名在学校论坛里说了很多关于姜越知同学的不实言论，以及很多涉及姜同学的个人隐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