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走的仓促,她无瑕顾及别人。
“等回去,做完这单生意,我们可以试试跟楚门谈谈条件,让司家可以接一点南岛的买卖,如此你父母想来南岛就会更加容易。”
说到这,姜越知顿了顿,视线挪向更远方,继而又道:
“在此之前,隋教授手里的那个活,我本来不想接的,但想来最近两年那边的风头早已消停,咱们偷偷回去一趟,或许也不是不行。”
司嫱一怔。
随即垂下目光。
从姜越知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沾染了晶莹的水珠,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斑斓的光。
“谢谢你,知知。”
第41章
游轮靠岸后, 姜越知回家换了身衣服,重新出门。
三个人又马不停蹄的连夜出了城,去了南岛西海域的一处度假山庄。
这里面朝大海,山后还有个人工造雪的滑雪场, 一年开三季, 运营成本高的吓人, 但楚家的小少爷喜欢, 没人的时候就跟楚家的后花园没太大区别。
本来今天楚棘是计划出海的,举行个海上派对, 结果傍晚时候南岛突逢暴雨, 为了安全起见,计划就临时改变了。
正值盛夏, 滑不了雪, 又出不了海,将一群富家子弟都困在了诺大的度假山庄里。
姜越知凭着她精心打扮的那张脸,成功的带着司嫱和程仰止混了进去。
这种聚会, 普遍安保级别不高, 再加上的确会有些漂亮明星、模特频繁进出, 所以保安也仅仅只是检查了身份证就放行了。
毕竟, 在南岛, 没人会在楚家的地盘上闹事, 否则真的是瓮中捉鳖,连船都坐不上。
与此同时......
这场宴会的主人楚棘正跟一个漂亮的小明星在二楼打的火热。
姜越知拉着两个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招手要了三杯热咖啡,度假山庄里的空调温度低的吓人, 她冻得的直打寒颤。
一楼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像是误入了盘丝洞,光怪陆离。
男欢女爱似是常态,不见有人含半点羞耻之心。
姜越知抬眸盯着楼上,眼里落了笑,分不清什么情绪。
直到仅抿了几口咖啡凉了。
她才起身。
跟身后紧跟着想起身的司嫱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动。
后者收到后,重新坐稳了即将抬起来屁股,若无其事的仰靠进程仰止的怀里,两个人故作亲密的姿态在外人看来与这里所有的人并无差异。
姜越知缓步离开,一身青花的秀纹旗袍,在她身上看不见丝毫的端庄的痕迹,反而妖娆的诡魅肆意,风情难敛,身材也不似那些一味追求白幼瘦的小姐们一样干瘪无味,艳丽而热辣,与她那张算的上乖巧纯稚的脸,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曾几何时,那个狐狸一样的女孩早早的初见端倪,已足够蛊惑人心,如今六年过去,她风姿卓绝的不可方物。
楚家的那些人,除了最开始接纳她是因为被她手里的东西掣肘之外,这几年也渐渐有了真心讨好的趋势。
奈何姜越知没有心,人尽皆知。
此时一楼比较热闹,山庄大的惊人,一层足够容纳近百人狂欢。
人多意味着眼睛多。
姜越知掐算着时间。
从二十分钟前开始。
楚棘带着那位近两年红遍南岛的女明星水瑶上楼。
空出两分钟说话热场。
三分钟挑逗撩拨。
四分钟热吻宽衣。
五分钟做足准备工作......
这个时候,凭水瑶的本事,该进入主题了吧,否则如何能对的起她提携她花的那些钱。
姜越知四下扫了一眼,都是些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没人有那个闲心关注她。
她扯了扯唇角,缓步上楼。
度假山庄的设计者在设计之初就将所有可以预见突然状况都考虑了进去,极尽工匠的能工巧思。
布局复杂,纵横交错,她仔细分别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扇雕花的琉璃门前。
听不到里面动静,隔音效果太好,楼下音乐声持续不断,震耳欲聋。
姜越知弯腰,从门前的地毯下面掏出一张手机卡,扯了扯旗袍的裙摆,斜靠在墙面上,温吞的从自己的手机里换出电话卡,打开蓝牙,设定好投屏界面。
希望水瑶不会让她失望。
姜越知神情闲适,抬手勾了勾脑后被簪子插住的发髻,点开了手机的摄像头。
正欲抬手敲门。
咔哒一声。
隔壁的门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动。
在混乱嘈杂的走廊里动静不大,但足够引起姜越知的注意。
她下意识的侧头去看,摄像头顺势对准了那边。
门后正对着一面落地穿衣镜,这种摆设真是一点忌讳都没有,镜子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门口,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白色休闲的衬衫,身高体长,肩宽腰窄,修长的指尖慢慢卷起袖口,一层一层的整理叠好。
门口另一个清瘦的男人抱着一打文件,恭敬的对着男人说了句什么,姜越知没有听清。
清瘦男人说完便后退着准备出门。
她视线下移。
清瘦男人的一条腿有些跛。
姜越知顶了顶舌尖,舌下卷着的一颗话梅糖翻出来,话梅的甜香味道在口腔中肆意撞开。
能在这里如主人般姿态高高在上,闲适自在的,只有楚家人。
眼前这人不是楚棘,就只可能是楚家的大少爷,楚荆。
从她来到南岛的六年里,这位传说中的大少爷从来没有露过面。
听说一直在海外经营分公司的生意。
如今突然回来,看样子楚家是要变天了。
姜越知的观察力惊人,她只是简单的打量了男人的那双手,就知道他一定受过枪械训练,单单这一点,就不是楚棘那个小纨绔比的了的。
但楚棘命好,亲妈是正经楚太太。
姜越知忽而眯了眯眼。
楚荆......看上去比楚棘更有可能在将来当权,自古上位者多不是太子,都是些隐忍负重的庶出皇子。
短短几秒钟。
姜越知的心思百转千回。
原本的计划,瞬间变了方向。
把楚棘堵在床上,拍下他的视频,能够造成的威胁只是暂时的,换来的利益也绝对不会长久。
顿了顿。
姜越知关了手机屏幕,朝着那男人走了过去。
后退的跛脚男子正好撞上了她,手里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听见响动。
镜子前的男人侧身看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
薄凉、冷淡、好像无欲无求的样子,眼底一点波澜都没有。
更没有分毫对于突然出现女人有类似于惊讶的情绪。
整个人仿佛是冰泉润出来的。
姜越知站在原地,没有看男人,而是双手理了下旗袍裙摆,缓缓蹲下,帮跛脚的男人将散落一地的文件一张张捡起来,视线大致的在每张能看到的纸上扫了一圈。
跛脚男人冒了一身的冷汗,额角甚至有汗珠落下来,手忙脚乱的几乎都快要拢不住那几张纸。
“对...对...对不起,对不起。”他边捡一边道歉,像是真的怕极了。
所有东西捡完,物归原主,姜越知重新站起身,没再去管跛脚男人,迎着楚荆的视线,摇曳曼妙的走到门口,“楚先生?”
楚荆眸光淡淡的睨着她:“什么事?”
姜越知扯了扯唇角,吞咽下最后一小块糖块。
他没否认自己的身份,没好奇她如何知晓他的身份,更没询问她的身份。
这些平常人似乎都会第一时间产生的疑问,在他看来,都像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他只关心最重点的问题。
找他什么事。
显然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不愿意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这样一个人,根本不是楚棘那个混不吝的家伙可以比的,空有一腔狠劲儿,只能当打手,可当不了老大。
姜越知丝毫不在意楚荆眼底的冷淡,毕竟曾经有人的目光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比这个更寒凉,她都能应对自如,这种程度,不在话下。
这种彼此的坦然,有种难言的氛围被烘托,她眼眸一弯,“我叫姜越知,您没见过,六年前因为一些缘故来到南岛,得楚家老爷子庇护,今天见了面,所以想来打声招呼。”
温言软语,算得上的娇媚。
很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算计,纯粹的刨白自己,像是压根不在意对方的目光或质疑。
这是姜越知天生拥有的特质。
当然了。
每句实话都是胡说八道。
第一次见到楚荆,是在沈最书房里的那张照片上,他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吧,跟现在可一丝半毫都不相像。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现在这种时候,没什么比一个企图攀附富贵的女人形象更合时宜。
而她也拿捏着分寸,不至于过分唐突。
楚荆徐徐转身,敛眸看着她,那神情她瞧不出端倪。
须臾:“姜小姐,你就是那个西京来的孩子。”
这话仿佛开了个闸口。
姜越知轻笑:“嗯......在南岛我没有依傍,有了事情想找人帮忙,本来是想厚着脸皮来求楚棘少爷的,但......”
前言后语实在偏差甚大。
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旁边房间像是为了应景,适时的传出一声娇媚的女人叫声,大到惊人。
姜越知暗自捏了一把汗。
看样子她是没法过去打断这场“好事”了,希望水瑶撑得住。
不过她们各取所需,有楚棘做后盾,在娱乐圈里的发展自然不可估量,水瑶不会吃亏。
这件事,从开始她就是双赢。
所以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一切已经不用再多说,想求的人在做不能摆上台面的事情,而他这个楚家的大少爷却送上了门。
仿佛所有事情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楚荆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不同的神情,他垂眸理了理袖口:“什么事,有话直说。”
第42章
西京的八月天, 热的要人命。
即使到了晚上,连风里都带着难以忽视的燥郁。
应婕接了李卓阳的电话,说沈最在海天映月。
海天映月和六年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更符合当下的审美和配置, 偏重了酒吧夜店的风格。
但应婕几乎没来过这种地方, 总觉得里头的灯光晃的人眼疼, 让她看不清楚路。
按照李卓阳给的房间号一个个找过去, 绕了两三圈都没找对地方,一个好心的服务生见她还在原地打转, 上前询问了才知道, 这个包厢在顶楼,不再平常客人所在的楼层。
应婕推开半掩的包厢门, 里头透出来紫蓝色的光线, 忽明忽暗的看不清楚。
暧昧的光影缭绕,徒生出异时空虚幻的错落感,上下对应的线条翻转, 晃动着眼前的一切。
偶尔平稳的间隙, 隐隐约约能看见U型沙发的正中间, 沈最模糊的身影。
清醒自持的模样, 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稳坐云端的谪仙, 坠入虚妄的尘埃,却依旧秉持着那股难以忽略的清醒,高高在上。
从上学开始,他就是人群里最惹眼的存在。
可明明从前, 她也没生出过一丁点的奢望,或许那个人的存在, 在她喜欢她的同时,也已经将她的自信全部打碎。
那个明媚俏丽的女孩子,激发出了她骨子里所有的自卑。
沈最一条腿搭在桌子上,背靠在后面,手中随意的转着一只金色的打火机。
此刻坐在一群人中间,慵懒的咬着一支烟,却并未点燃,目光半敛着,表情随意的听着周围人说话。
“最爷,应婕都跟在您身边六年了吧,怎么也不见您给她个身份。”
六年。
恍惚一过,竟然已经六年了。
圈子里的那些人,似乎都默认了应婕就是沈最身边的那个无私奉献的女人,无名无分的追随者他。
可也只有应婕自己最明白,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从姜越知走的那天开始,沈最就从来没有看上过任何女人。
这其中,也包括她。
这话一有人问出口,包厢里瞬间哄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真要是说身份,恐怕应家这辈子也高攀不上最爷啊,能这么跟着都算是抬举她了。”
沈最的身份,放眼整个西京,恐怕没人不是高攀。
他即便什么都不做,单单靠沈家的名声,都足够耀眼,可偏偏他却是西京最传奇的存在,十八岁接手沈家,硬生生靠着一股狠劲在西京市的商场上杀出了一条血路,将沈家托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没人看得懂他本已经身居高位却依旧拼命的原因。
如今来看,一声“最爷”,是臣服也是敬畏。
甚至坊间传言,沈最心思阴狠,手段毒辣,连亲生父亲沈万国都被变相软禁了许多年,更遑论是外面得罪他的人。
但应婕一直都知道,因为那个人,那个人在他够不到的地方,他穷极一生都只是为了想要重新靠近她。
沈最抬手掐住自己唇边的烟卷,拿下来放在手中把玩,散漫听着周遭人各式各样的奉承议论,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也并不阻止。
他不在意。
不管是应婕、王婕还是张婕,如果他不愿意,压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而这个人唯一能够让他容忍至今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如果某一天,那只敢在太岁头上拔毛的狐狸精还会回国,第一个有可能联系的人,只会是她。
就因为这个理由,他就生生压住恶心,忍了六年。
应婕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那群人的调笑,也看着沈最的无动于衷,没人发现她,更没人在意她。
她弯了下唇角,心中苦笑。
原就是她犯贱。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鬼迷了心窍,爱这个男人爱到没有自己,明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心里那个永远不可能被撼动的人到底是谁。
偏偏就是按捺不住心意,徒生出了几分妄想。
就是这几分无法压抑的妄想,让她作践了自己六年,还不肯清醒。
只是希望能在他们重逢之前,为自己努力一回。
应婕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调整了一下情绪彻底推开包厢门。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晚了。”
她的突然出现,让包厢里的众人都愣了一下。
只有李卓阳笑着站起来迎接她,将人引到沈最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