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舟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母妃。他一直以为,是母妃曾经在后宫受了刺激,后来才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可有时候,尉迟舟又觉得母妃深不可测。
尉迟舟拧眉:“母妃想说什么?”
贤太妃往儿子身侧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我儿,其实,皇帝那臭小子的生母没死,你找到他生母,不就能将若汐换回来了吗?”
语毕,贤太妃朝着儿子挤眉弄眼,又说:“有时候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非只是筹码不够,一旦筹码够了,什么都能得到,你这傻小子。”
尉迟舟:“……”
***
帝王为引蛇出洞,几乎将沈若汐“随身携带”。
正如宁知音所言,沈若汐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下。
这一晚,沈若汐被召到帝王寝宫。后宫皆以为今晚又是沈美人侍寝。后宫见怪不怪,毕竟,至少在外面看来,帝王的确独宠沈若汐。
帝王勤政,几乎每晚皆是案牍劳形。沈若汐可没有伴君左右的觉悟,她被人领到永安宫后,先是仔仔细细洗刷了个干净,换上香气馥郁的通透睡裙后,宫人们就悄然退了下去。
幸好沈若汐早有准备,将最近风靡京都的香/艳十八禁话本也一道带过来了。
帝王的龙榻并不奢华,床板有些生硬,床柱上挂着一把镶嵌蓝宝石的长剑,仅一条墨蓝色薄衾被已被沈若汐霸占,沈若汐起初有些好奇,四处打量了一遭,还在帝王的玉枕旁边,看见了一本修心的书册,随手一番,里面内容晦涩难懂。
帝王寝宫也没甚特别之处,仿佛每个角落都散发着一股孤家寡人的禁/欲/气息。
不像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帝王所居,倒更像是修道之人的道观。
又寡,又苦寒。
沈若汐很快就觉得无趣的很,遂沉迷话本。
不知过了多久,烛台灯火逐渐暗了下去,沈若汐趴在话本上,睡意来袭。
尉迟胥又是子夜才归,汪直提醒了一句:“皇上,沈美人两个时辰之前就被人领过来了。”
年纪轻轻,难道不应该风花雪月?皇上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委实不合理。
汪直替帝王操碎了心。
尉迟胥抬手掐了眉心,在廊庑下顿了顿,又在夜风里吹散了浑身的污浊气,这才迈入寝殿。
帝王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当年他便险些死在了自己的贴身宫奴手里,后来,他的近身之事皆是亲力亲为。汪直止步于殿外,随手合上了殿牖,无声的笑出一脸褶子。皇上让沈美人入住帝王寝宫了,这还是头一次。真盼着皇上能早日繁衍子嗣,这些年,皇上太不容易啊……
尉迟胥以为沈若汐会等他。
却见这女子早已趴在龙榻上酣睡,睡姿也委实不雅。再走近一看,她面颊下面垫着一本书册,尉迟胥的眸光极为敏锐,一目十行,即便没有一字不漏的看完,但也很快通读了大概。
尉迟胥的狭长凤眸眯了眯,终于领悟了何为“七次郎”。
原来根本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
“沈若汐。”帝王阴阳怪气的唤了一声,嗓音低低沉沉,带着几分喑哑。
榻上人正酣睡,毫无动静。
尉迟胥将那本书册抽了出来,沈若汐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酣畅大梦,因着方才的动作,肩头薄纱滑落,露出圆润雪腻的肩头,里面的玫红色兜衣系带与雪色肌肤,刚好形成强烈的视觉刺激。而目光再往下,是傲然挺立的山丘,与平日里衣裳整齐的模样截然不同。
尉迟胥眸色一滞,不知是怎么了,忽然站直了身,又侧过身去,目光望向仙鹤缠枝纹的烛台,耳根子逐渐滚烫,至于广袖下的手掌握了握,又松开。
第十六章
翌日一早,沈若汐一觉睡到自然醒,宽敞的龙榻仅她一人横躺,这床榻虽是不够松软,但奇怪的是,一早醒来,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沈若汐发现自己是横在龙榻上的,她并没有瞧见渣帝的影子,见玉枕纹丝不动的摆在原位,她猜测渣帝昨夜根本就没睡在寝殿。
也是了。
狗子要替白月光守身如玉啊。
将她召来寝殿,无非只是做给外界看,让她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
不过,沈若汐很会往好处想。至少,她一整晚独占龙榻,睡了一个安稳觉啊。
殿外宫婢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这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这些宫婢像是经受过特殊训练,行动有速,颔首垂眸,姿态十分恭敬。
“娘娘,皇上上朝去了。奴婢们奉旨侍奉娘娘洗漱更衣。”
沈若汐双手一伸,十分心安理得的接受几位宫婢的侍奉,她这个靶子也是很累的,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惨遭暗算。
不多时,沈若汐身着一袭簇新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走出寝殿,她耳戴点翠垂珠蓝玉耳坠,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仿佛可以晃入人的心扉。
尉迟胥刚从勤政殿归来,见沈若汐落落大方走来,他脑中忽然浮现出话本上的一些内容,眸色忽然一沉。他深知,这看似纯真稚龄的少女,所知的一些“事”可不比他少。
“嫔妾给皇上请安。”沈若汐乔模乔样的假装。
尉迟胥长身玉立,睥睨着眼前人,语气不明:“朕的沈美人,昨夜……辛苦了。朕重重有赏。自今日起,恢复淑妃身份。”
沈若汐茫然抬首。
狗子为何突然这么好心?
她昨夜怎么就辛苦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炸开。
【狗子真猥琐!他竟然……竟然……趁着我睡着,对我这样那样!】
【渣男!】
尉迟胥即便只是窥听到了沈若汐的心声,也能感受到她此刻澎湃的心绪。
帝王年轻气盛,饶是如何阴鸷城府,此刻,也没能稳住心态,被生生气笑,舌尖顶了顶槽牙,模样戏谑:“爱妃,怎么?你不满意么?”
沈若汐笑里藏刀:“臣妾多谢皇上,臣妾没有任何不满之处!”
【狗子不愧是狗子!】
【迷/奸/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
尉迟胥置于身后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发出骨节摩擦的声响,手背青筋十分明显的凸起。汪直亲眼所见,不由得惊呆了。皇上不久之前还心情甚好,一下朝就赶回了寝宫,这怎么又似暴怒了呢?!
“沈、若、汐!”尉迟胥看似唇角含笑,但这三个字却仿佛是从唇齿间碾压了出来。
沈若汐觉得渣帝莫名其妙,看似明明在笑,可又分明十分厌恶她:“皇上,臣妾在呢,臣妾实在欢喜。”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呦。】
尉迟胥:“……!”
到底是谁的嘴在骗人?!
汪直完全搞不明白淑妃与帝王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似恩爱逾常,可又似乎充满硝烟。
汪直带着一众宫奴,给沈若汐行礼。
“恭喜淑妃娘娘、贺喜淑妃娘娘!”
沈若汐恢复妃位,似是早有预兆。
上次沈若汐推了姜婉仪下水,此事险些闹出人命,帝王只能先降了她的位份,以堵住悠悠之口。
沈若汐摆摆手,倒是很会摆谱:“都起来吧。”
宫婢开始摆膳,尉迟胥对旁人狠辣,对他自己也狠,从起榻、习武、早朝,直至此刻,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却尚未进食。
“爱妃,陪朕用膳。”尉迟胥淡淡启齿,眸光微眯。
沈若汐不得不承认,渣帝长了一张渣男脸,实在好看,可他年纪轻轻,这一声“爱妃”愣是听出了几分油腻味。
沈若汐当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味蕾,落座之后,完全不顾及身份,尽心享受美食,她似乎根本不在意是否会在帝王面前失态,更是不在意毁了形象,就好像压根不担心会失宠一般,有恃无恐。
尉迟胥见她大快朵颐,又小口嘬着羊乳,粉色唇瓣沾上乳白色奶渍,又忽然伸出小丁/香,一舔而尽,完全沉浸在进食之中。
尉迟胥:“……”
他也竟莫名来了胃口。
半晌,尉迟胥已点到为止,但帝王今日十分殷勤,时不时给沈若汐夹早餐,直到沈若汐明显吞咽不下,帝王这才似笑非笑:“是不是撑了?没关系,朕带你去御花园消食。”
一旁的汪直:“……”
皇上明知御花园埋伏了刺客,直接带着淑妃前去逛园子便是,何必非要将淑妃喂到撑呢?
汪直自是不懂年轻男女之间的“情调”。
沈若汐对上帝王似笑非笑的幽眸,似是恍然大悟:【狗子是想撑死我?!这个死法……还行啊。】
尉迟胥正饮茶,猛地呛了一口,被他硬生生憋住了。
接下来,沈若汐被帝王牵着去了御花园,被迫上演一副琴瑟和鸣的画面。
沈若汐的确吃撑了,好在她腰身纤细,又是将门之女,身子骨自是柔韧,也比寻常女子更加能扛。
尉迟胥一手拉着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沈若汐捂着小腹,脸上似有痛苦之色,就故意给自己开脱:“朕让你用早膳,没让你全部吃光,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么?”
沈若汐不置可否。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十几岁就开始讨生活,最怕的事就是挨饿,所以,每次有机会吃东西,她都会尽可能的多吃些。这个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掉。
【又不是人人都能生在帝王家!】
【我就是从小饿怕了,不行么?!】
【狗子,管得太宽!】
尉迟胥:“……”
沈若汐是沈家唯一的女儿,国公夫妇,以及沈家三位公子,都对她宠溺有加,几时让她饿过肚子?
她幼时就是一个小胖墩!
尉迟胥斜睨身侧之人,眉心微拧,若有所思。
沈若汐嘴甜敷衍说:“皇上俊美无俦、秀色可餐,臣妾看着皇上,只觉得胃口大开啊。”
尉迟胥听着这违心的奉承之言,竟是不怒反笑。
而就在尉迟胥的眉目稍稍舒缓之际,他眼梢神色忽的一凛,泄出一丝锐利寒光。空出的那只手已经摁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上。
电光火石之际,软剑出鞘的刺耳声,划破长空,惊起枝头歇脚的鸟儿。
沈若汐缩了缩脖颈,心里叫苦不迭:【又来了!这次又是为了刺杀谁?萧文硕,他到底买通了多少宫廷中人?!】
尉迟胥正准备应敌,沈若汐方才的心声,让他稍稍分神。
她怎知,是萧文硕派来的刺客?
剑光凌空闪过,映入了尉迟胥的眸底,让他本就凛冽的眸子更是锐利,他一手将沈若汐拂向身后,单手持剑迎战刺过来的杀手,那杀手倒地之时,脖颈并没有鲜血喷涌而出,须臾过后,才见剑口溢出血来。
足可见,方才尉迟胥的剑法有多精湛。
沈若汐看呆了。
【哇啊,狗子这么厉害啊!】
【比我心目中的大侠还牛叉呀!】
【好一位霸气侧漏的渣帝!】
兰逾白带着御前侍卫及时赶到,这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御前侍卫为了抓住刺客,早就埋伏在御花园。帝王与淑妃就是诱饵。
此刻,尉迟胥耳根子又逐渐发烫,他侧着身子,避让开了沈若汐的视线。
哼,花言巧语!
兰逾白以为自己眼花了,竟看见帝王唇角噙了一抹淡淡浅笑。
兰逾白:“……”
有人胆敢在宫廷行刺,皇上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第十七章
沈若汐是个花痴,不介意尉迟胥是原剧本反派龙傲天,她只顾欣赏他的美貌。
【哇,狗子长了一副好腰啊!】
【刚才的招式,正好显出翘/臀呢,吸溜——】
尉迟胥僵在原地,将沈若汐的心声听得一字不落。
因早有准备,刺客被尽数抓获。
沈若汐对幕后黑手并不感兴趣,大抵就是男主萧文硕所为。萧文硕前些年在京都当质子,饱受京都权贵欺辱,唯有女主姜玥对他温柔相待,在他身处困境之时,给予了他一丝温暖,从此就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总之,原剧本中女主,走得就是拯救美强惨路线。
萧文硕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回到冀州,至此,励精图治,处心积虑想要颠覆皇朝,更重要的是,要抢回他的心中白月光。
按着原剧情的发展,萧文硕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过,沈若汐不关心以后的剧情,因为萧文硕成事之前,她这个短命炮灰,早就嘎了。
此刻,沈若汐的注意力都在尉迟胥红彤彤的耳垂上,她颇为纳闷,凑上前仰望着他:“皇上,你怎么耳朵红了?”
此言一出,就见帝王耳垂上的红晕,逐渐往俊脸上蔓延。
这……
是什么情况?
尉迟胥一口否决,广袖甩开了沈若汐,又直接转过身去,仿佛不欲搭理她:“胡闹!朕还有事要处理,你自行回未央宫!”
沈若汐当场怒嗔帝王。
【狗子!又拿我当诱饵!】
【他明知最近有人要杀我,这才故意将我喂撑了,再领来御花园!】
沈若汐不会赖着不走,工具人时刻保持觉悟,她也不行礼,转身就走,走路姿态没有一丝淑女的影子,倒也不难看,甚至还颇有特色。
兰逾白和汪直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天知道,皇上和淑妃之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完全看不懂。
沈若汐一走,尉迟胥催动内力,将脸上的燥色压制了下去。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小骗子的几句花言巧语,怎就让他面红耳赤?!
尉迟胥清隽面颊,此刻,毫无他色,一如既往的冷沉如冰,眉目之间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萧索沉重。无人知道他内心正天人交战。
“皇上,淑妃娘娘当真走了。”汪直上前几步,提醒了一句。
皇上和娘娘,一个十九岁,一个过几个月才满十六,在汪直看来,都是少年人的心性,谁也不服谁。
尉迟胥斜睨了一眼汪直:“闭嘴。”多管闲事!
汪直:“……老奴有罪!”
言罢,汪直自扇了两个耳光。
皇上出生没多久就丧母,三岁起就因“克星”骂名,被安顿在临近冷宫的废弃宫宇,到了五岁才被接出来,在宫廷没待多久,便被先帝安排,陪同三皇子一道前去边关历练去了。其实,先帝从没有将尉迟胥视作继承人,尉迟胥不过就是燕王的陪衬。
大抵也是正因为这些经历,才让尉迟胥过分沉稳老练,早就磨灭了少年人的心思。
兰逾白抱拳请示帝王:“皇上,这些刺客,当如何处置?”
宫廷四处守卫森严,要想将数名杀手送入宫,必定有人接应。也就是说,宫廷不仅有细作,还早就安插了内鬼。甚至于,这些暗桩,在帝王登基之前,早就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