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舟不动声色，道：“皇叔说得没错，我与皇上同龄，但小了几个月。”
九王爷的手，在尉迟舟肩头拍了拍，动作看似亲昵无间。
“皇叔，府上请。”尉迟舟虚手一指。
九王爷迈入府门的同时，言明来意：“我今日刚入京，此番登门燕王府，正好探望你母妃。”
是以，尉迟舟不得不命人，将贤太妃请了出来。
贤太妃这些年虽是神志不清，但常年的养尊处优，使她的容貌没有多大的变化。
“嫂嫂，可还记得本王？”九王爷试图套近乎。
尉迟舟眼底异色更甚。
皇上答应他，让他将母妃带出了宫，如今，母妃远离了后宫纷争，才得以好生过日子，可九王爷今日此举，未免不让人多想。
贤太妃眨眨眼，一副少女般的情态，缓缓踱步，躲到了尉迟舟的身后，指向九王爷：“这位大叔，是谁呀？好老。”
九王爷：“……！”他一惯玉树临风，哪里老了？！
尉迟舟侧过脸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这才抱拳对九王爷，道：“皇叔，母妃她早年受了刺激，认不清人，皇叔莫怪。”
九王爷略有些失望。
先帝死了，故人们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此次回京，总不能与小辈们争来争去。
先帝的东西，他都想要。江山与女人！
九王爷看似惋惜一笑：“如今也好，你母妃远离了宫廷，或许可以开心些。再者，新帝登基后，难免为难于你……对了，若有任何难处，定要告诉本王。”
九王爷简答一句话，无疑是挑拨离间。
尉迟舟装作没听懂，只表面应承了一句：“多谢皇叔。”
九王爷没有在燕王府逗留太久，这便启程入宫面圣。他这个叔叔，也该去会一会新帝了。
这厢，九王爷一离开，尉迟舟就将贤太妃送回内宅。
“儿啊，你九叔真的老了。”
尉迟舟一愣。
母妃记得皇叔？
尉迟舟没有拆穿贤太妃，母妃不想再与那些旧人有任何牵扯，他便依了母妃。
安顿好了贤太妃，尉迟舟见了心腹：“去查清楚，九皇叔为何突然回京。”
心腹应承之际，多言了一句：“王爷，九王爷这次回京，或许可以成为您的助力。若非皇上当初使计，这皇位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闻言，尉迟舟一惯温润的眉目，瞬间一凛：“混账！谁允许你如此说皇上的？！他是我二哥！也曾救过我一命！”
“他更是一个好皇帝。除却他之外，无人能稳住朝堂。便是我也做不到。”
尉迟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是明白，一年之前，朝中局势有多凌乱，四处危机重重，尉迟胥的确有些时候不近人情，也足够阴鸷狠辣，但他很合适那个位置。
心腹立刻跪下：“王爷，属下该死！属下不该乱说！”立刻自行掌掴数下。
尉迟舟并没有打算直接放过这侍从，又下令：“自行下去领三十大板！记住，有些话不可乱说，有些想法不可以有！”
心腹嗓音轻颤：“是……是，王爷。”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王爷如此失控。
***
因着京都到处在搜身，萧文硕不得已，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在阴暗之中。
不过，他到底拥有现代人的意识，很快又重新梳理了一下剧情。
他的强劲对手，就是反派龙傲天，也就是当今帝王。
帝王的两大软肋：白月光和他的生母。
萧文硕暂时接触不到女主姜玥，但可以寻找到尉迟胥的生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女子的下落和处境，毕竟，他是看过原书的人。
一旦找到尉迟胥的生母，他手里也就多了一个筹码。
是以，下定决心的萧文硕，当下就命自己人前去寻人。
***
翌日一早，沈若汐也从惊梦醒来，她也梦见了原剧情线，发现了一个华点。
尉迟胥的生母，竟然还在世。
身为反派龙傲天，他自幼当然会遭受非人的虐待，命运会饿其体肤劳其筋骨，总之，一开始会经历无数磨难，让他历练到刀枪不入，没心没肺。
而女主姜玥曾在他幼时，给过他一丝丝的良善。
也正是因为那一丝温暖，才给了龙傲天一束光。
沈若汐托腮沉思。
她在想要不要把尉迟胥生母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
可反派龙傲天凭什么会相信自己？
无论最后是男主赢，还是龙傲天赢，对自己都没有好处啊！
她只是一个起到辅助作用的炮灰女配。
“皇上驾到——”
沈若汐正思忖着，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沈若汐望了一眼外面的天光，大概猜出已经下早朝了。她这几天每夜都在奋笔疾书，难免起的迟了些。加上姜太后忽然因病修养，暂时免了后宫嫔妃晨昏定省的规矩，她就更是贪睡。
沈若汐顶着蓬松的长发，以及未施粉黛的脸，直接接驾。
她很清楚自己在渣帝心目中的位置，所以，压根犯不着博取任何好印象。等到时机一到，她没了利用价值，也就可以坦荡赴死，不过，在那之前，她定会畅快肆意的活着。
“臣妾给皇上请安。”
尉迟胥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如此这般“潦草”的面圣。不过，对上沈若汐那双水灵灵的小鹿眼，尉迟胥顿时没了脾气，昨夜，他看了沈若汐新写出来的话本，字里含间对暴君的着墨，尽是褒赞之词，因此尉迟胥眼下心情甚好。
刚打算“宠一宠”小狐狸，便听见沈若汐内心的嘀咕。
【狗子虽然可恶，但也不能没有娘呀。】
【我既知道狗子的娘在哪里，当然要帮衬狗子啊。】
【谁让我人美心善呢。】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能负天下人！】
沈若汐仿佛一脸悲壮的看向尉迟胥。
尉迟胥：“……”他的……娘？
第二十六章
他的娘……
这只小狐狸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尉迟胥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眼前女子的眉目，当真很想一眼就将她看穿。但是他做不到。
沈若汐就像是一本永无止境的书册，他怎么都翻不到最后一页。
他和她之间分明挨得极近，可又像隔着一层一眼望不到底的薄雾。
此刻，沈若汐被帝王盯着头皮发麻，好片刻过后，这人还是这般，她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皇上？”
下一刻，尉迟胥忽然伸出长臂，搂住了美人细腰，两人之间瞬间贴近，身子相挨，能够感受到彼此胸腔内那颗正跳动的心脏。
尉迟胥想用直接的方式，将沈若汐探查个清清楚楚，他凝视着沈若汐白皙无暇的面容，突出的喉结不住滚动。
沈若汐费解：“嗯？皇上到底有何事？”
【是不是抱得太紧了？】
【这样不太好吧？】
【犯规啊。】
沈若汐承认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可她的眼神没问题呀。美男在前，很难不行动……啊，不对，是心动。
尉迟胥窥探着小狐狸的心思，唇角笑意渐甚：“呵呵，爱妃，朕就喜欢这样抱着你。”
【油腻！】
沈若汐内心虽是吐槽，脸上却是含羞一笑：“哎呀，皇上，讨厌。”
尉迟胥：“……”又在假装！
这已经是沈若汐数次控诉他油腻。
尉迟胥不明所以。
他才下朝不久，正好顺道来了一趟未央宫，他这人做事素来有目的，但今日当真只是过来看一看。
对沈若汐的心声，尉迟胥稍有怀疑，不过，他定会命人去查……那位生母。
尉迟胥刀枪不入的外表之下，也曾渴望过母亲的存在，那是儿时期盼过的美梦。
人总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而产生执念。
可如今，他这般岁数，更渴望之事是他内心的欲望——权势、美人。
“朕晚些再来看你。”尉迟胥的指尖在沈若汐面颊上戳了一下。
疼的沈若汐频频蹙眉。
她都快怀疑，渣帝是故意为之。
***
尉迟胥走出未央宫没几步，就问了汪直一句话：“朕油腻么？”
汪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复咀嚼了片刻，一边跟上帝王的步伐，一边道：“皇上一惯食素，每日沐浴焚香，通体喷香，哪来的油？又哪来的腻？皇上甚是清爽呢！”
尉迟胥也自认为自己清爽的很，半点不油腻。
是那小狐狸对他出言不逊。
尉迟胥能笃定，“油腻”定不是一个好词。
帝王抬袖轻嗅了自己，淡淡冷松香的气味十分宜人，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此刻，尉迟胥以为，沈若汐既然知晓他生母可能还活着，那必然是沈家父兄告知她的。
也就是说，沈澈也定知晓这件事。
他既已召见了沈澈回京，就定会重用他。
是以，尉迟胥回到御书房，就立刻命人传唤沈澈。
***
沈澈匆忙入宫，面圣之后，得知皇上要他寻找生母，沈澈愣是没反应过来。
皇上的生母，不是早就死了么？
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位生母？
见沈澈似是一脸茫然，尉迟胥淡淡启齿，唇角噙着浅笑：“沈爱卿，你必然知晓此事，朕说的没错吧，爱卿不必在装。”
沈澈：“……”
天地良心呐，他到底装什么了？
沈澈哑口无言。
不甚明白，皇上怎么就一口咬定，他一定知晓皇上生母还在世的事？！
沈澈无奈之下，只好应下：“皇上，微臣立刻出宫，召集一切可以使唤的人手，定尽快寻到皇上生母的下落。”
见沈澈这般态度，尉迟胥这才满意：“好，朕静等你的消息。”
沈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离宫之时，他去了一趟未央宫，见了沈若汐。
沈若汐虽不是原主，可她一瞧见沈澈，就仿佛骨子里十分熟悉，关键是三哥……真的很好看啊！
大殷沈郎，个个都是神祇般的存在。
可惜，在原剧情中，男主最后卸磨杀驴，将沈家数辈英烈积攒下来的功绩，尽数推翻。一将功成万骨枯，莫过如是了。
“呜呜呜……三哥啊！我滴三哥——”
沈若汐共情了原剧情，一时间情绪上头。
她见不得这么好看又有才能的英雄冤死。
沈澈薄唇狠狠一抽。
以为妹妹在宫廷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却又见她养得粉雕玉琢，个头也长高了不少，便知小日子过的还不错。
沈澈深吸一口气，当然明白，皇上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下苛待沈家女。
但今后就不好说了啊……
沈澈很嫌弃的睨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若汐，你三哥我好端端的，你哭个什么劲？”
沈若汐更是忧伤了。
现在是好端端的，可不久的将来，沈家就要大厦倾覆了呀！
男主萧文硕也不是个好东西啊！
等等！
倘若自己坏了萧文硕的好事，是不是意味着沈家的灾难可以晚一些到来？
沈若汐不能笃定自己能改变什么。
毕竟，命数这种东西，真的看天意。
“三哥！你千万不能被万箭穿心。”沈若汐坚决不能接受。她一瞧见沈澈，骨子里就觉得亲密。
沈澈：“……”
老妹啊，你就不能盼点三哥好？
沈若汐昨夜梦见了接下来的剧情，再结合她看过的剧本，很快就猜到萧文硕下一步的动作。
沈若汐握住了沈澈的手：“三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将尉迟胥生母的消息，透露给了沈澈，又说，“三哥速速去寻人，若是在途中碰见了冀州世子，立刻杀了他。若实在打不过，三哥就跑，保住小命最要紧。”
沈澈：“……”
皇上刚交代他去寻生母，妹妹怎么就知道了？
沈澈此次入宫，当真是备受震惊。
不过，他家幺妹素来如此，神神叨叨，没个正经，他应该习惯。
离开之前，沈澈一把抱住了沈若汐：“若汐，你帮了三哥大忙了，等事情结束，三哥再入宫看你。”
这一幕刚好让帝王的眼线看见。
眼线稍作犹豫，还是前去如实禀报了帝王。
尉迟胥让眼线，事无巨细，皆要禀报。
所以，沈家兄弟相拥的事，眼线不敢有任何隐瞒。
闻言后，尉迟胥一股恼怒涌上心头。
“男女有别，兄妹之间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沈国公素来严于军纪，女儿却是没教好！”
尉迟胥自己都没察觉到，他醋意甚重。
一旁的汪直忍不住露出笑意。
皇上好似已经开始在意淑妃娘娘了。
这么多年过去，皇上总算有在意的人。
第二十七章
九王爷终于入宫面圣了。
他其实是故意先去了一趟燕王府，便是向帝王暗示，他更看重燕王尉迟舟。
原本，按着母族地位，尉迟舟才是更加接近皇位的那个人。
但从两年前开始，尉迟胥的实力忽然就变得势不可挡，等到九王爷反应过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彼时，他为了避免受到牵连，连夜离开了京都。
此次归来，九王爷是觉得自己谋划的差不多了，也该在后辈面前露个脸，立立威。
而踏入内殿，看见龙椅上的帝王的一瞬间，九王爷稍稍一怔，有种被威压袭击的错觉。
九王爷：“……”
无疑，新帝的气场，与先帝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远胜过了先帝。
先帝没有杀伤力，也无戾气，整个人像世俗中的出家人。
但尉迟胥不同。
他年轻气盛、锋芒毕露，毫不遮掩眸中的强者气息。
甚至于，此刻，尉迟胥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不像是晚辈看待长辈，而更是上位者嘲讽落魄者。
“九叔，你回来了啊。”
“若非九叔自行归来，朕都险些忘了，还有一个叔叔飘零在外。”
新帝的嗓音低低沉沉，徐徐荡来，是那般漫不经心。
九王爷：“……！”
新帝的意思是，没有帝王召见，他自行回京了！
新帝更是在故意揶揄，已经忘了他这个九叔！
早知新帝如此阴鸷，难以应对，他当初就该全力辅佐旁的皇子登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