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以上要求,自明日起,你就能去参与练兵。”
王妃将一支银狼毫笔,塞进了沈澈手中。
沈澈手一抖。
他总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字据,而是卖身契。
可事到如今,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沈澈顿了顿,一口气应下:“好。”
亲眼看着沈澈画押后,西南王夫妇对视了一眼,交流了眼神,二人皆甚是满意。
老西南王一手拍在了沈澈肩头,语重心长:“贤婿放心吧,本王好歹也是西南王,姜还是老的辣啊。本王在冀州也有自己的眼线,如今冀州城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动,一旦有异样,定会有人送消息给本王。冀侯那个老匹夫,本王早就看不惯了,人好/色,又野心勃勃,还生得粗狂,他凭什么与本王平起平坐?!”
沈澈:“……”
岳丈如此贬低对手,真的不是在自我安慰?
冀州兵力是西南王府的五倍之多啊。
财力更是不可比较。
说实话,西南这一片委实……清苦。
沈澈又有种被发配苦寒之地的错觉。
但事已至此,他要负责到底,此生都要致力于开垦西南。
沈澈从西南王夫妇这边离开后,又去看望魏太后。皇上既然将魏太后交给了他,他自然需得保证太后她老人家住得踏实。
这一刻,沈澈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在替自己卖命,完全是在替尉迟胥那小子办事……
怎会如此?
他是几时被尉迟胥彻底洗了脑?
***
冀州。
暮色降临,客栈上空仿佛镀上一层薄金,晚风微热,裹挟着远处荡来的炊饼气息。
北地的人喜欢喝胡辣汤,再配上刚烙好的葱花饼,甚是下饭。
沈若汐迷迷糊糊苏醒,她是被香气馋醒的。
尉迟胥晌午过后,拉着她在凉席上小憩,狗子也没做什么,以至于沈若汐当真睡了过去。
腰身被一条臂膀压着,她有些吃力的推了推。
尉迟胥的长臂压在她身上的同时,手背就搭她面前。近距离的观察狗子的手,只觉得修长好看,骨节分明。
要如何形容呢?
好似可以用“性感”二字形容。
她见过这只手摁在床榻上,无意识的揪紧被褥的画面。
欲到极致。
沈若汐眨眨眼。
“……”她一定是饿了,不然,又怎会看到什么都会觉得秀色可餐。
不过,狗子的手真的很好看啊。
【真想看见这只手被迫无奈,只能揪紧床单的样子。】
【淦!我没救了,呜呜呜,一定是话本写多了。】
【我竟然意/淫/狗子的手?!】
尉迟胥早就醒了,一双狭长凤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沈若汐白皙的后脖颈。
他一手枕在脑侧,那只搭在沈若汐身上的手纹丝不动。
“……”喜欢他的手?
倒是挺有眼光。
尉迟胥自己也觉得,他的手既可执笔理天下,亦足可以让怀中人如痴如醉。
年轻男子正冒出几丝少年得意,又听见怀中人带着窃笑的腹诽。
【不知道把狗子压在身下,他会不会害羞的撇过脸去,又无措的揪紧被褥……】
【嘻嘻嘻,一定要在话本里安排这个剧情。】
【噗嗤……太刺激了!】
尉迟胥:“……”
她倒是很敢想。
只是不知,她打算几时付诸行动?
尉迟胥倒是盼着这一天。
这时,廊庑下有脚步声传来,这间屋子在客栈二楼,楼道一旦有人靠近,屋内的人便可以察觉到。
沈若汐装作悠悠转醒,她转过头来,刚好对上尉迟胥深邃的眸,愣是惊了一下。
“夫君!”
她无意识唤出声。
尉迟胥倒还算满意。
亏她尚存一点良心,还知道喊他夫君。
尉迟胥面无他色,仿佛也是刚苏醒不久,只淡淡应了一声,磁性的嗓音略显低沉:“嗯。”
“夫君”这个称呼,从沈若汐嘴里溢出,竟是莫名好听,若是能喊得跌宕起伏些,那必然更是催人心痒。
尉迟胥已经开始期盼那一日。
他也不介意被压着,再揪紧身下被单。
他可以完全配合她……
沈若汐一骨碌爬坐起来,尉迟胥身上的玄黑色绫罗衣襟大敞,露得实在太多,沈若汐眼神躲闪,故作镇定的下榻,视线望向门外。
【稳住!】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
【什么样的美男,我没见过?!】
尉迟胥清隽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上一层霜色。
男人也下了榻,负手而立,他的眉目之间总会蕴含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练与深沉。
她的确见过无数男子。
那是在边关军营时。
尉迟胥:“……”
醋意来得凶猛,让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呵,何至于此?
真是丢脸!
尉迟胥自是不会承认自己醋意上头。
门外,兰逾白轻叩房门三下,这才嗓音不轻不重,道:“家主,萧二公子着人送来了礼物,说是给夫人的见面礼。”
话音一落,沈若汐看向尉迟胥,略有些不解:“这莫不是冀州的风俗?那萧二公子仅见过我一面,这便直接送重礼上门,是不是不太妥?”
尉迟胥来冀州之前,早就将冀州一切调查的一清二楚,其中也包括了风土人情。
四目相对,尉迟胥往前迈出两步,抬手捏住了沈若汐细嫩的脸蛋:“真是招蜂引蝶。”
沈若汐:“……”她不曾招惹过那位萧二公子!
仅此一面之缘,又谈何招惹?
狗子是在污蔑她。
沈若汐脸蛋吃痛,推开了尉迟胥的手:“说不定,萧二公子是为了讨好家主,这才给我送礼。”
“给为夫更衣,你我一块出去看看。”尉迟胥的私密之事,素来都是不假他人之手。今日开口让沈若汐伺候他,还是头一遭。
沈若汐并未拒绝,给美男穿衣,算不得多委屈。
这种事,她十分乐意。
尉迟胥便站在原地,任由沈若汐折腾他,但饶是如此,他脑子里还是浮现出另外一副光景——
他被沈若汐摁在榻上,为忍受某种情绪,手掌揪紧身下被褥……
这画面,竟是无比生动。
蓦然,那熟悉的悸动又蹿了上来,尉迟胥的耳垂逐渐发烫,即便用内力压制,也只能勉强稳住脸色。
沈若汐忙活半天,第一次给男子系玉佩,自是有些动作笨拙,就在她频繁试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中接过玉佩,男人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我自己来。你就是小笨蛋。”
沈若汐一头雾水,茫然抬首。
骂她笨……
行吧,她可以接受,反正她凡事不爱用脑子,能咸鱼则咸鱼,能偷懒则偷懒。
“夫君说什么都是对的。”沈若汐莞尔,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委实牵强。
尉迟胥自是听出来了。
他也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是他自己养大的小狐狸,纵容一些也无妨。
家主夫妇二人很快走出屋子,兰逾白亲眼看见尉迟胥拉着沈若汐的手,他面上一派肃重,内心正愉快的冒泡泡。
真好啊。
太般配了。
打算几时要孩子?
生几胎?
兰逾白真想当场催生。人口是国之大计啊。皇上和娘娘应当起到表率作用。
萧铎命人送来的贺礼,的确甚是丰厚,摆满了客栈庭院。
沈若汐来到庭院中,也颇为震惊。
【这么多珠宝?】
【发财了、发财了!】
【真想携款私逃啊。】
尉迟胥:“……”
难道,他还不及这一堆俗物值钱?
他是帝王,是大殷的君主,她想要荣华富贵,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取悦他。
如此简单的道理,傻子都能明白。
但这狡诈的小狐狸却舍近求远。
尉迟胥广袖轻挥:“呵,我宋某人,有的是钱,岂会在意这些俗物,原封不动退回去。”萧铎想套近乎,他偏不如他的意。
沈若汐:“……”别呀!
第七十七章
萧铎送来的见面礼又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这家客栈已经全包下来了, 除却尉迟胥一行人之外,再无旁人住客。
客栈附近的冀州百姓也都知晓,江南宋家家主来了冀州。
如此毫不避讳身份, 更让旁人对宋家家主的身份坚信不疑。
这厢, 尉迟胥与几名心腹在屋中谈话。
沈清没来由的道了一句:“家主, 夫人她好似生气了呢。”仿佛没头没脑一问。
尉迟胥幽眸深邃,打量了沈清几眼,实在看不出一丝聪慧的迹象。
但……
小狐狸从前也是这般光景。
天知道,沈清内心又是如何想的。
自从可以窥听小狐狸的心声后, 尉迟胥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态度。
尉迟胥淡淡启齿,脸上几乎看不出情绪:“从冀州回去后,送她一座金山便是。”
尉迟胥脸上仿佛写着“我不是缺钱的人”几个字。
沈清讪了讪,无话可说。
谁让尉迟胥是帝王呢。
帝王坐拥江山,自然不会将萧铎送来的见面礼放在眼里。
沈清又道:“家主为何要退回萧铎送来的重礼?会不会因此激怒了他?”
尉迟胥神色如旧:“欲情故纵。”
冀侯父子想拉拢他。
可他偏不如他们的愿。
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越是容易办成的事,就越不当回事。
沈清仿佛一下悟了:“原来如此,还是家主明智。”
兰逾白:“……”皇上将男女之道上的那套, 也搬来现学现用了。看来,男女之事, 也并非一点用处没有。
霍景年一直缄默着,他的注意力都在“从冀州回去后, 送她一座金山便是”这句话上。皇上很疼惜她……
如此甚好。
尉迟胥慢条斯理品茗, 一暗桩态度恭敬的递上冀州的地理志,将上面的几处重要关卡画了出来,道:“家主, 这两处是冀州最关键的要塞,由张、王两位将军坚守。属下已经查出了这两位将军的软肋。”
“张将军中年得女, 一直骄纵,他女儿二十有三了,尚未出阁,是张将军的心头大疾,并且两日后会比武招亲,只可惜……只怕冀州无人敢上擂台。那位张家小姐曾经徒手打死过一男子。”
“此外,王将军是嗜赌成性,只要给足银钱,定能收买。”
心腹语毕,尉迟胥抬眸,扫向沈清、兰逾白、霍景年三人。
“两日后的比武招亲,你们三个,谁上场?”
能用钱财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也就是说,王将军定能拿下。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张将军。
拿捏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拿捏他的软肋。
沈清:“……”三弟已经入赘西南王府,他若是再被扣在冀州当女婿,父亲母亲必然会伤心的啊。
兰逾白:“……”沈澈已经牺牲自我,入赘了西南王府,他是不是也应该为皇上牺牲一下?
霍景年:“……”完全不敢吱声。
这时,兰逾白抬眼,刚好与尉迟胥对视上。
尉迟胥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兰侍卫,就你了。事成之后,若是不愿意,可以悔婚。当一回渣男,也无妨。”只要不是他渣就行。
兰逾白挺直了腰杆“……”何为渣男?
男子三妻四妾实为寻常,真要是比武招亲赢了婚事,将来也可以将那女子带去京都。
关键是,他终于可以替皇上办一桩大事!
兰逾白内心已经激昂万千。
***
侯府。
萧铎看着被退回来的见面礼,立即召见了门客,询问门客意见。
门客自诩谋略过人,揣度过后,如实说:“二公子,宋家家主年纪轻轻,就是宋家阖族的掌舵人,此人必定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也正常,也正因为如此,咱们才更不能小看了宋家的实力。”
萧铎快速摇着手中折扇,又莫名烦闷:“那是自然。”
门客又道:“宋家富可敌国,在朝中也有众多人脉,黑白两道通吃,可不是寻常的商贾。便是朝廷中人,也会给宋家几分薄面。”
萧铎手中折扇轻拍掌心:“先生所言甚是。”
他还需得重新琢磨一下,如何接近宋家家主。
遂交代几位门客尽快想出最好的法子。
萧铎无心闲下来,兀自一人在房中作画,不消片刻,白纸上就呈现出宋夫人的模样。
萧铎越看越是觉得熟悉。
“宋夫人,我当真在哪里见过……”
***
接下来两日,沈若汐实在觉得无趣的慌,就让人去集市的书坊,购置了几册话本。
她自己一人看话本,当然不过瘾,遂又拉了秦诗柔下水。同流合污才能加深友谊。
起初,秦诗柔碍于颜面,不敢看这些内容奔放的书籍,但不到半日,她很快就被沈若汐带进了深坑里,一发不可收拾。
秦诗柔仿佛发现了新世界,只觉得从前太过肤浅,怎会小看了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