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搞事日常——三毒六欲【完结】
时间:2023-10-28 23:13:01

  少年面上带出点浅薄的笑,耸拉着眼皮,他长睫倾下,眸中不见光,晦暗不明。
  何皎皎被他看得怔住。
  且听少年一字一顿,语气认真地问:“何皎皎,你恨他们么?”
  他话音将落,忽听旁边高唱道:“见来人身高八尺,披甲持枪,且是那恶神凶煞,一人挑众忠良不落下风哇呀呀……”
  城门角落搭了一小戏台,方登场一白脸武生扮相的角儿。
  吹拉弹唱,锣鼓喧天,耍过一道回马枪,腔音越发高昂尖锐:“突兀那~窃国贼也——”
  “咚——”
  铜锣巨响,震得何皎皎一个寒颤。
  恨什么恨?
  她凝眸少年面上,没听懂他的话。
  心头莫名一慌,何皎皎不解地笑起来,“我要恨谁啊,凌昭?”
  凌昭却也朝那戏台上注目。
  白脸的反角儿踩着四方步,动作利落大开大合,手中一杆长枪虎虎生风,打得一干人等四处避让,不敢与其争锋。
  过路人络绎不绝,但没几个往戏台上看的。
  甚至有人百无聊赖打了哈欠,“这出与虎谋皮唱了这么多年,还没演腻呢。”
  原来那戏台上唱得是一出陈年老戏,叫《与虎谋皮》。
  “怎么了?”何皎皎喊凌昭回神。
  半晌,少年方应道,“没什么,回了?”
  “好嘛。”
  何皎皎面上平静,将心中不安一点点收拢。
  这些天,她总觉得……凌昭有些变了。
  转眼,何皎皎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二人相伴走回停马车的客栈。
  何皎皎琢磨了一路,上了马车也不肯放开凌昭,她把脸贴到凌昭背上,环住他的腰,悠长地唤他:“凌昭…”
  她琢磨出了个大概,认为凌昭大抵是不甘心的。
  于是何皎皎去缠他:“知足常乐嘛,凌昭。”
  恨不恨的,何皎皎说不清楚,想起来到底怨得很,可怨天尤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恨又如何呢,她跟凌昭好好的就成了。
  何皎皎便告诉凌昭,“我怕冷,过了年,我们去云州吧?”
  她生在北塞的裕阳,长在年年大雪的京城,然从小经不住冻,怕冷得很。
  四季常春的南方,她还真想去看看。
  双臂下少年腰身明显僵硬一瞬,他很快松懈下来,回首蹭了蹭少女面颊,“好……”
  他方才起了点儿心思,让何皎皎那句“知足常乐”登时掐灭。
  算了,他两都好好的,还招惹谁呢。
  雪转眼下得大了,谁知凌昭这狗东西,变脸比变天还快,“你给爷进去。”
  “挡着爷了。”
  他反手抵住何皎皎额头,一把将她推进车厢里头去。
  何皎皎顶着门帘子,跌坐下去,“你……?”
  少女杏眸瞪视他片刻,羞恼成怒:“哪个稀得陪你在外头吹冷风啊?”
  这人吧,就不值当有人为他心疼。
  凌昭往后依了车壁,一手持缰绳,一手扬鞭,马拉车从裕阳城大道拐上回卫浪庄的小道。
  他还摇头晃脑起来了,“云州住腻了的话……诶,要不这样吧何皎皎,咱就行走江湖,仗剑天涯去?”
  “你放心。”
  凌昭回过头来,冲何皎皎挑了挑眉,“爷绝对不嫌你娇气拖后腿。”
  少年眼眸精亮,恢复了那股没正形的讨厌劲儿。
  何皎皎给他气着了,把帘子甩过去糊他一脸,进车厢不理人了。
  这个年,他们却过得手忙脚乱的。
  两人都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长大,然而今非昔比,院子里只有两个聋哑的老人看着。
  忙前忙后忙不过来,吃穿住行,他们好多事儿都只有现学。
  出乎何皎皎意料,凌昭竟然什么都会一点点。何皎皎还得他帮忙,才能把头发梳个简单的样式,应付起来。
  反正也不出门。
  只是凌昭一拿到梳子,总爱敲何皎皎脑袋,挤兑她:“你当爷这一年行军白混的,就你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
  何皎皎被他挤兑狠了,把人撵出去关上门,每天要花个把时辰跟头发较劲儿。
  凌昭第二天领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进门,说专门给她梳头,“是这里驻军千夫长家里的丫鬟,信得过的。”
  二人且算落了难,东躲西藏的,张岳给他们安排的身份是远亲,不好太张扬。
  小丫头还没何皎皎胸口高呢,她觉得臊皮,追着凌昭绕院子跑了好几圈,要捶他。
  凌昭边躲边喊:“何皎皎,你不识好。”
  何皎皎恼得面皮通红,跺着脚反驳道:“我自个儿会梳,要你管啊。”
  这下不是好多人都晓得她梳不好头发了?
  如此打打闹闹,算不上有烦心事。
  倒不尽然,但是何皎皎没有烦心事的。
  凌昭却长久地如同有根刺横在心头。
  燕东篱留的那只玳瑁小猫,没能送出去。
  小猫已长得大了,体态纤长优雅,皮毛雪白光滑,一双罕见的鸳鸯瞳,一看就是个金贵的麻烦物件儿。
  卫浪庄大多为驻军及其家眷,老实点儿的直接说养不了,敢接过去的无一不眼冒精光,转手不晓得要卖到哪里去。
  凌昭抱出去过好几回,又都抱回来了。
  咳,何皎皎亲手把白猫抱给他,把他送到门口,让他去给白猫找个好去处。
  凌昭抱着猫让她推到门口,满腹狐疑,指着自己奇道:“你让爷一个人去?”
  少女眉眼弯弯,杏眸仰望他,软声道:“你一个人去怎么了嘛,我相信你的。”
  说着她还垫脚亲了亲凌昭侧脸,“你早去早回。”
  走的时候,凌昭心里明白,好个何皎皎,使得以退为进是吧。
  可他架不住脚步发飘,心知肚明让她拿捏住。
  白猫一直送不出去,何皎皎看着竟比凌昭还要发愁,蹙眉问他:“怎么办嘛?”
  凌昭:“……”
  “得了你,带上吧。”
  他磨磨牙,松了口。
  少女面色为难,语气倒诚恳:“不好吧?”
  她还装上了。
  “何皎皎。”
  凌昭横了长眉,忽地沉脸逼近,何皎皎被他逼退到院中的槐树下。
  背抵上树干,无路可退,她无端慌羞,垂眸躲避,“你、你要作甚啊?”
  她伸手去推他肩膀,让其一把擒住手腕,紧接着腰上一紧。
  少年肩身将她完全笼罩,他一言不发,凶蛮地吻了下来。
  何皎皎眼角湿润,好半天挣开他的怀抱,捂着脸不敢再看他一眼,逃也似地跑回屋里。
  她明明诚心不插手,让他去处理白猫的,他怎么跟个狗似的。
  何皎皎羞得整整三天没有出门理人,绒绒撵得白猫满院乱窜,都没把她招出来。
  两个人伴着两只猫,在卫浪庄住到了三月底,过了何皎皎十六岁生辰。
  立春后,盛阳化雪,天气反而更冷了些,他们准备离开了。
  为了方便赶路,何皎皎在布庄里再做了几身男装。
  一日清晨,天气晴朗,凌昭赖了床,老人驾车随她去取,并采购一些物品。
  回来时,马车驶进巷口,离门口不远了,何皎皎便听到一阵少年的吆喝声,“你傻啊,攻它下盘。”
  凌昭趁她出门,在家里做什么呢?
  何皎皎皱眉下车,撩着帷帽垂纱,一手轻轻地推门。
  院子里明亮宽阔,风摇树影,凌昭蹲在地上,何皎皎定睛一望,见绒绒和白猫一左一右,弓背伏腰摆尾,拉开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凌昭蹲在中间,给它两只猫做裁决呢。
  风卷落叶过,气氛肃杀,少年扬臂喝道:“起!”
  一白一橘两道残影飞扑到一起,撕打成一团。
  白猫到底长大了,不再像幼猫时只有单方面挨打的份儿,和绒绒打得那叫一个儿难分难解,只见猫毛乱飞。
  不是……
  眼前一幕让何皎皎看得目瞪口呆,气血上涌,冲得她眼前一黑。
  “凌昭!”
  凌昭回过头来,愣了半瞬,神情如常起身,他清了清嗓子:“回来这么早啊。”
  两只猫跟着愣在当场,绒绒前肢摁着白猫载倒,占了上风。
  少年背了手,长腿儿一伸拨开它们,老神在在,“去去去,散了散了,不准斗殴。”
  他装无事发生,说着要开溜,何皎皎把他抓个正着,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十三爷,您今年几岁?幼稚不幼稚啊你。”
  “我就说它们处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老是打啊,好啊原来是你挑拨的。”
  “你不能教绒绒点儿好的,它以前多惹人怜爱的一只小猫啊。”
  “跟你学了个恶霸相!”
  一人一猫挨了一顿训。
  凌昭翻身上树,怀里躲着绒绒,任凭何皎皎如何骂他,都没反应。
  反正他对白猫好不起来,随她骂呗,却看何皎皎抱起白猫,小心看它身上有没有伤。
  凌昭见状猛一摇树干,树叶如雨般飘落何皎皎一身。
  十三爷不干啦,直嚷嚷道:“好哇你何皎皎,你偏心眼儿!”
  何皎皎腾不出手去扒拉树叶子,气红了眼眶,“王八蛋你下来。”
  凌昭伸脖子看她帷帽下的脸色,无赖道:“有本事你上来。”
  何皎皎转了身背对他,弯腰放下白猫,让它回屋去。
  她且立在原地,头上帷帽没摘,雪白垂纱飘摇遮少女身形婉约。
  她抬了手臂,似在擦泪。
  哭了?
  凌昭张望她数眼,没耐地住下了树,落地先放下绒绒,让他的威武侯过去探查情况。
  绒绒蹭到何皎皎脚边,打了个滚儿。
  何皎皎视若无睹,拔脚就走,耳旁轻风掠过,面前堵来一道人墙。
  凌昭弯腰拦住她去路,跟她嬉皮笑脸,“不至于吧你。”
  何皎皎眼疾手快,一把拧他腰上,巧笑倩兮道:“当然不至于了,你说是不是啊十三爷。”
  少女眉眼秀美,笑得有多甜,下手就多恨。
  凌昭疼得直嘶气,糟糕,又中计了。
  何皎皎用肩膀撞开他,进了屋。
  她看见他就烦,明天就要走了,他正事不忙,尽惹她生气。
  用过午饭,何皎皎看不得凌昭的闲样,把他扯进用作书房的一间屋子,指着舆图问他:“明天就出发了,十三爷,咱们怎么走啊?”
  凌昭坐得大马金刀,看也不看,开口一句:“爷早就想好了。”
  “我们从淮阴取道,绕过京城进章州,一路南下,日夜兼程的话……”
  他修长指节叩到桌上,一一指给何皎皎看,“不到一个月,能到云州。”
  何皎皎没想到真能问出个章呈来,又听得皱了眉,不太赞同:“这么赶啊?”
  “何皎皎。”
  凌昭“咚咚咚”敲着桌子,敲得少女杏眼瞪他才停下,他问道:“怎么不赶?”
  若不是不想担风险,不避开京城,能更快。
  他依旧那副混不羁的无赖相,“爷过了今年虚岁二十了,你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啊?”
  凌昭计划,安定下来,第一件事,必须得跟何皎皎把婚成了。
  “高堂允是靠不住了,不过三媒六聘一样少不了,啊……还得置办个大宅子,也得七进七出,不能比爷那皇子府差。”
  少年托腮琢磨起来,惦记他那皇子府呢。
  怎么能不惦记,一砖一瓦他盯着盖起来的,不知道最后便宜谁了。
  “你想得倒美。”
  十八岁都还没过下来,想着过二十了。
  何皎皎耳根子发烫,被凌昭瞎想的样子逗乐,泼他冷水:“哪儿有钱买七进的大宅子?”
  她手上万把来两,便是有钱,要在一州州府买大宅子,没有官府门路熟人作保,难得很。
  凌昭一脸茫然道:“爷没给你啊?”
  他又一拍脑门:“啊,爷确实忘了。”
  他比何皎皎先到裕阳好多天,从小到大没愁过花销的,一脱手转眼忘到脑后去。
  语毕,凌昭大步流星出了门,再匆匆赶回来,双手抱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匣子,擂得老高。
  扔桌上,沉重砸下去,声音闷响。
  凌昭得意得不行:“你点点呗。”
  点就点。
  何皎皎掀开第一个沉甸甸的匣子,便被金光晃了眼,好家伙,一整匣金条。
  第二个匣子更沉,果不其然,又是金子。
  何皎皎被两箱金子震住,哆嗦着手开完了所有的匣子。
  乖乖,银票就有近十万两,碎金子银子之类,她压根不想算了。
  少女乍舌,“你来得时候带这么多钱啊?”
  少年挑眉,“没钱怎么行?”
  没钱怎么取媳妇儿。
  何皎皎默念数遍清净经,平复心态,还是没忍住逗凌昭:“十三爷这是把所有家当都给我了?”
  凌昭不以为意,且理所应当:“谁家老爷们儿管帐。”
  噗。
  何皎皎心里偷乐,嘴上嫌他道,“那你不早点儿说,搞得我要重新做帐。”
  翌日下午,整点完毕,二人驾着马车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写日常过渡一下,下一章开始往反贼夫妇转折啦~
第64章 凌家娘子
  ◎我家娘子是来给我撑腰的,没你说话的地儿。◎
  *
  五月初四, 夏至,他们在荷花镇停了路程。
  再过三十里,便入云州境内。
  何皎皎打消了凌昭直接去云洲州府安家落户的念头。
  他心心念念想在云州买个大宅子, 可他们两个外地年轻人,一出手好几万两,经不得有心人打听。
  何皎皎跟他商量,先在小地方安顿好, 慢慢置办些产业,等过几年有了根基,再搬过去也不迟。
  身份用得是逃兵荒来的裕阳人。
  好说歹说, 凌昭不太情愿, 他说话越来越口无遮拦,“那咱两亲事怎么办?”
  何皎皎半羞半乐, 也厚脸皮了:“你在荷花镇先看座宅子下来,拿到房契了,我给十三爷请媒人好不好?“
  他们现下租了间院子落脚。
  过章州时, 那儿近年来老受灾, 百姓日子不好过, 到处都在卖儿卖女的。
  何皎皎捡了四个小丫头,又救下一名不愿被典妻的年轻妇人,身边事好歹有人帮手了。
  她琢磨着, 等房子下来,还得找伢婆再招几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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