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怪异的走姿,蹙了蹙眉,这才发现她脚踝似乎被扭到,已经肿起,他快步上前想扶住她,却被甩开。
“我还没到七老八十,可以自己走。”
楚衍只得收回手,紧紧跟在她身后。
苏渝嫣大概便别了方向,直直朝前方走去,走了一段路程,才发现前面竟是有一个小山坡,她直接愣住了,她这样子怕是难跨上去,回头四处看了看,似乎又只有这个方向看着能出山口。
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楚衍,看他眸中由一瞬的疑惑转为坏里坏气的笑,双手环抱靠在一旁树上,悠哉悠哉看着她,大有一种她不开口他便不走了的架势。
摆明了故意的!
苏渝嫣冷笑出声:“王爷这是不打算出去了?”
“确实不太想。”楚衍怂了耸肩。
“那可否麻烦王爷扶我一把?”苏渝嫣皮笑肉不笑。
“男女授受不亲。”楚衍一本正经道。
“……”
“上去吧,我相信你,你能行。”楚衍扬了扬下颚,唇角笑容坏又欠揍。
“……”
“刚刚是我不识好歹。”苏渝嫣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还请王爷帮帮我,出去后我定好好报答。”
“以身相许?”楚衍腰身直起,语气玩笑,神情却认真。
“我给王爷送两个姑娘。”
楚衍脸一黑,看她强撑站着,终是不忍,朝她走去,在她身前蹲身:“上来。”
需要有人助她时,苏渝嫣也不矫情,弯身好好趴在他背上。
楚衍背着苏渝嫣,不上山坡却是往山下走去,苏渝嫣蹙眉:“王爷,走反了。”
“没反。”楚衍声音带笑:“我们身后的路只会越走越深,前方才是出路。”
“你知道为何不说?还同我走了这样久?”苏渝嫣惊怒。
“我看你走的比我都快,应当是不想跟我说话。”
“……”苏渝嫣气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还说呢,楚衍为什么突然脚步放慢连她都跟不上,原来是早就知道这条路并非出口,简直过分。
“既如此,王爷这一路便别同我说话。”
“好。”楚衍偏眸,轻笑出声:“那我将你放下了?”
“?”
苏渝嫣气的咬牙,不说话。
楚衍笑声响彻寂静山谷,十分爽朗。
他一路背着苏渝嫣前行,路上二人倒也未曾再搭话。
从白日走到天黑,二人才看见前方有一间屋子,屋中干净整洁,应有尽有,像是常年有人居住,可这方圆百里又没有人。
苏渝嫣疑惑间,人已经被楚衍放到小塌边,厅中并不算简陋,身后的屏风刺绣精致整洁,一看就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她心下更加疑惑,莫非这里曾居住过皇室中人?
“可以自己换上吗?”楚衍递给苏渝嫣一套衣衫,是贫民百姓所穿的粗布衣衫,她点头,伸手接过,瞧着楚衍轻车熟路的点火烧水又往后面去,她垂眸,心中有了猜想。
换下身上脏乱不堪又破烂的衣裙,苏渝嫣轻松不少,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这样的百姓衣裳,新奇得很,可惜没铜镜,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何种模样。
走出屏风,看到楚衍怔了怔,楚衍也换下了身上的华衣锦袍,也是一套的百姓衣衫,锋芒被遮掩住还是不难看出他一身的贵雅气
桌上摆了一碗正冒着热气的鸡丝粥。
而他正拿着一个东西在那里倒来倒去,一会又弯腰看看正在燃火的柴火有没有变小,在行从未做过之事。
发现她的存在,头也未抬,只道:“先吃点热的垫垫肚子。”
像是平常百姓家照顾妻儿的丈夫。
已经两日未吃东西,苏渝嫣确实饿的不行了,在桌旁坐下,一勺一勺舀着送进嘴里,一勺热粥下去,整个身体都跟着暖了起来。
“王爷手艺不错。”她感叹。
“喜欢?”
“嗯。”
“那你我都放下一切,就一同在这住下吧。”楚衍走进来,将手中捣碎的绿色叶渣用布裹起,在她红肿的脚踝轻揉。
“这是作甚?”苏渝嫣不答,转了话题。
“消肿的。”
“哦。”苏渝嫣放下勺子,“看着王爷倒像是常来这里。”
“也是第一次。”
直到看她脚踝已经不如刚才那般红,楚衍才收回手,替她擦干净脚踝才走出去,再进来时,手提提了两坛酒。
月色下,他眸子闪耀。
“我在后院发现了两坛桃花酿,尝一口?”
谁家桃花酿随意放地上。
谁家桃花酿能如此轻易被人发现。
苏渝嫣淡淡瞥了眼桃花酒,转而又静静盯着楚衍看了一会,才道:“我不不喜欢喝桃花酿。”
“很讨厌。”
第48章 利用
◎“你怕我死吗。”◎
这一夜, 苏渝嫣翻来覆去,不知是不是陌生的环境还是怎么,直到后半夜才缓缓睡去, 却又半梦半醒,像是做了很多场梦, 她呼吸急促, 想睁眼又睁不开。
幽静的院中,忽然响起一阵好听入耳的箫声, 声音缓慢而平静,似是能平复人烦躁的情绪, 苏渝嫣呼吸渐渐变稳, 沉沉睡了过去。
楚衍听着屋内传出的轻浅呼吸声,才缓缓收起手中的一支长箫, 将手背朝后。
有风刮过, 他淡淡瞥了眼, 声音极冷:“出来吧。”
一身黑衣的暗卫立马现身, 跪地抱拳:“王爷, 外面的人属下等已经铲除干净, 王爷可放心出谷。”
“这么快。”楚衍声音很轻,有不舍。
他想在这里多住几日, 却也知道苏渝嫣的担忧, 不能只顾自己心情而不管她为什么会睡不着觉, 日子还长,且在等等吧。
翌日一早, 二人吃过早饭便出了门。
楚衍背着苏渝嫣走的缓慢, 暗卫已经替他们开了路, 正常路程他们可以晌午就出谷, 他却用了一日时间,待出谷,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在客栈住一夜好好梳洗一番,明日在进城吧。”楚衍道。
苏渝嫣也没有拒绝。
凝望不远处的京城,平静又像是波涛汹涌,不知为何,她心中的担忧却不见减少反而更深。
一夜无眠。
天刚刚亮的时候,苏渝嫣打开房门,本想下去看看,等等楚衍,却不想才抬眼就见也正打开门的楚衍,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愣。
“昨夜没睡?”楚衍瞧着她眼底乌青,蹙眉道。
“王爷不也是吗?”苏渝嫣淡淡笑着,先下了楼梯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楚衍紧跟其后。
“离京中还有一段距离,你睡会吧,到了我喊你。”他道。
“好。”苏渝嫣闭眼,倒也不是真的困,只是二人单独处在一起,不知说什么,还不如闭目养神。
楚衍听到她沉沉呼吸声,才敢拿出小毛毯给她盖上,她好动,毛毯总是一会一会的掉落,楚衍无奈,只好坐到她身侧,轻轻压着毯子一角。
昨夜确实一夜没睡,他眉眼也已经染上困意,缓缓靠在马车壁,闭上眼睡去。
*
马车忽的一停,楚衍率先睁开眼,扶住朝她倒来的苏渝嫣,身体猝不及防的亲密触碰,一瞬间,气氛变得怪异安静。
直到外面马夫声音传了进来才打破这气氛:“王爷,雁华楼到了。”
“知道了。”
苏渝嫣收回手,理了理衣裙,轻轻俯身:“多谢王爷此次救命之恩,阿菱定当铭记于心。”
“嗯。”
直到看不见苏渝嫣身影,楚衍才让车夫调转马头。
*
苏渝嫣才踏进雁华楼,有人便发现了她,惊呼出声:“阿菱姑娘回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回望。
“是阿菱姑娘。”
“阿菱姑娘,听王妈妈说你病了些时日,现在可是好了?”
从他们话中,苏渝嫣大致可以猜出兰月是怎么跟别人解释她被人追杀之事。
她轻轻笑着上前,道:“我身子已经好全,多谢各位关心。”
见她走近,众人也到她跟前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关怀的话,苏渝嫣只淡淡笑着。
不远处的兰月见状,甩了甩帕子,忍俊不禁调侃:“各位爷,阿菱一来你们就跟魂丢了似的,也不管管身后的姑娘。”
“阿菱这刚回来,何必那么猴急,早晚还能见到。”兰月挤进人群,凑近苏渝嫣,低声道:“上二楼,有人在等你。”
苏渝嫣愣了愣,心下虽疑惑,还是借机抽身上了二楼。
她屋外初夏和沈六好好站着,一副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架势,这让她越来越好奇来的是谁了。
“姑娘。”初夏一抬眼就看见好好站着的苏渝嫣,惊喜不已,“你总算回来了。”
苏渝嫣笑着本想安慰她几句,怎料,还没开口,人就被初夏拉进屋内,这里没有外人,她欣喜的表情不复存在,转而变为凝重:“姑娘,有大事发生,还是先进去再说。”
苏渝嫣瞧她这幅模样,一颗心提起,脚步跟着发沉,一步一步走进去。
当看清站在里面之人时,她惊的脸色惨白。
面前人,一身素色衣衫,爱笑的眸子此刻全是泪水,与当初那个爽朗的少女不同,现在的她苍白瘦弱,眉眼戾气极重。
是徐筝。
旁人只知徐筝是苏尧麾下最勇猛的武将徐将军嫡女,是将门之后,苏渝嫣却是知道徐筝的另一层身份,沈听的关门弟子,沈月。
神医为沈听。
沈月便被人称为妙手回春可改天换地的医圣。
此改天换地非彼改天换地,而是被人夸大其词,实则只是会改头换面,并且,若非是她,想再换回来真实面容,再无可能,初夏的易容术便是跟着她学的。
苏渝嫣的这张脸,也是徐筝换的。
当年,徐筝并未退出瑞王府,她想找时机却还是未能救下苏渝嫣,也是利用沈月的身份才得以平安活着,本想独自复仇,却被徐将军寻到,那时她才知父亲没死,苏渝嫣也还活着,一瞬间像是有了主心骨,仿佛又活了过来。
潜伏京中三年,只为报仇。
眼看只差一步,南都军却出事了,这让她怎能不急,来不及换上其他面容,顶着真实面貌就进了京,这两日,也是初夏和沈六沈五一直守着,才没有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你怎么就这样来了京城?”苏渝嫣急急问道:“可是南都军出事了?”
“是。”徐筝泪水落下:“嫣儿,怎么办,我父亲和赵将军被抓了。”
一句话,震得苏渝嫣险些站不稳。
她嘴唇颤抖:“你说什么?”
她这两日已经前前后后思量过,南都军的位置是绝对不可能会被人知晓的,如今两位大将军却被抓了,这怎么可能!
“我父亲察觉近日南都军有异动,怕南都军出了叛徒,南都军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父亲不愿怀疑同袍,便想试试猜想到底是否真实,谁知整个南都军早已被包围,是太子殿下亲自带人进来抓的父亲和赵将军。”
“我是趁乱才得以逃出,他们应当是发现了我,我出来不过半个时辰后面便有追兵,还好路上碰见南都暗卫,否则怕是都到不了这雁华楼。”
徐筝擦去泪水,眸底恨意越来越深:“嫣儿,楚鹤会不会杀了我父亲和赵将军,再将南都军铲除干净。”
“不会的。”苏渝嫣紧紧攥住她冰冷的手心,安抚她:“我不会让南都军的任何一个人有事的。”
“你信我。”
“嫣儿,你太辛苦了。”徐筝摇头:“若是最后还是避免不了南都军要全部死在楚鹤手中,你不要冒险,要好好活着。”
“说什么傻话。”苏渝嫣鼻尖泛酸:“有你们我才得以存活,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救出两位将军。”
“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转头吩咐初夏:“去将王妈妈喊来。”
*
苏渝嫣走进最里面的雅间,一杯一杯热茶下腹,静静等着兰月的到来。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未抬,开门见山道:“我要见楚衍。”
兰月身体猛地顿住,不可置信抬眸,“你……”
转瞬又释然,苏渝嫣何等聪明,又怎会猜不出她其实是楚衍的人。
如今找她传楚衍,是想避人耳目。
“我与楚王……”兰月想解释却被打断:“我要见楚衍,至于你和他之间,我现在并不想听。”
她要见楚衍。
是因事情如此紧急猝不及防,只有楚衍可以替她救人,并且平安救下。
“不需半个时辰,我定让你见到人。”
苏渝嫣眉头抬了抬,不需半个时辰,看来这雁华楼是有通楚王府的密道。
她放下茶杯,将所有烛火剪灭,换上已经许久未穿过的紫色长裙,半躺在床榻等着,兰月办事效率倒是快,她才躺了没一会就有人推门进来。
只听脚步声,她就知道来人。
“嫣嫣?”楚衍蹙眉唤道。
得知兰月是被苏渝嫣派来的,他心中惊讶又担心,只觉怕是出事了,如今快快赶来,却是一片漆黑不见人。
床榻边一盏灯忽的被点燃,楚衍脚步一顿,透过层层纱帐,他可以看清半躺在榻上之人,紫色长裙显得她极妖媚,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被灯光笼罩,唇角勾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没有冷没有恨,满含媚意。
红唇轻启,声音动人心弦:“随安。”
她唤他随安。
楚衍喉咙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令他难以呼吸,停顿了片刻,他才开口,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你叫我什么。”
“随安啊。”苏渝嫣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笑了笑又轻轻环住他腰身,踮起脚尖,故意在他耳边道:“我想嫁给你。”
楚衍瞳孔猛地一颤,手臂下意识搂住苏渝嫣,越抱越紧,但他并未失去理智,轻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闻言,苏渝嫣浑身一松,也不想做戏了,她靠在楚衍胸膛:“我要你帮我救两个人。”
“楚翊抓了徐将军和赵将军。”
“我不能让他们死。”苏
楚衍眼圈酸涩,心中涌上苦涩之意,压着声音里的颤意:“所以你才说想嫁给我。”
见苏渝嫣不说话,他深吸一口气,“你是想利用我。”
他话说的越直白心越疼。
“那你会帮我吗。”苏渝嫣闭了闭眼,闷声问。
“当然。”楚衍笑了,“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嗯。”
“你怕我死吗。”楚衍声音悲凉,如果他去救人,能不能活下来他不知道,可是他能将人保全,他可以答应苏渝嫣护两位将军平安,但答应不了自己也会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