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冒充,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医圣。”苏渝嫣看懂楚霁神情,轻抿一口茶,低笑道:“只是无人知,她其实是我南都军将领徐将军的嫡长女徐筝。”
楚霁瞳孔一震,像是不可置信。
“殿下可知,我为何明知京中局势我不能离去,我还是敢只身回南都。”
苏渝嫣眉眼微扬,许久未见的傲气又出现在脸上,让楚霁有一瞬间的恍惚。
回过神来,只需看苏渝嫣的眸中神色,他便知为何了。
楚霁脑中忽而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
南都军上下一条心,无论在哪,即便被困,主帅不死,他们仍旧朝前,不乱阵脚,静待主帅归,即便主帅身死,也要在死前完成主帅之命,不可辜负,方能有颜再见主帅。
这句话曾扬名列国,不知多少人敬畏南都军,可落在楚国朝臣耳中,只觉南都军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只听主帅言,他记得,这似乎是楚鹤第一次对苏尧起了杀心。
如今在看苏渝嫣,楚霁眼底亦是迸射出杀气,苏尧死了,南都军的主帅便是苏渝嫣,即便她身在它方,留在京中的每一个南都军都只会朝前,做自己要做之事。
“南都郡主当真好算计。”楚霁说的咬牙切齿。
“比起殿下,我这不算什么。”苏渝嫣若有似无的扫过楚霁手腕处,语声忽而变得又轻又冷:“只是不知我该称呼殿下为二皇子呢还是蜀国某皇子?”
自知道楚霁并非楚霁时她就一直怀疑楚霁的身份,直到昨夜看到那个杀手腕间的青龙图腾,她才猛然想起她幼时看到的一本史书上记载,蜀国曾被人下了诅咒,只要是蜀国之人,从出生起身上就会有一条青龙图腾,大多都在腕间,有的会在脸上或是身体,极为恐怖。
她确定楚霁是蜀国人,而身边能有如此多的青龙图腾杀手,苏渝嫣大胆猜测,他的真实身份怕是皇子。
楚霁眸子冷冽,他倒是意外苏渝嫣竟是这么快就猜出他是蜀国人,压着心底的杀意,也不装了,慵懒朝后靠去,斜眼睨着苏渝嫣:“郡主想要如何交易?”
“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你放了我的人,并离开楚国境地。”苏渝嫣道。
京中有她仇人,她会一个一个除去。
可她不会让他国人染指这里每一寸土地。
“郡主未免狮子大开口。”楚霁冷笑。
“天黑前陛下就可以醒来,东西若你不要,我便交给陛下,或者是毁了。”
“郡主就不怕他拿了去,反到对你不利?毕竟,最想杀了南都军的便是他。”
楚鹤醒来得知京中近日发生的一切,就算知道此事有疑点,他怕是也只会将错就错,屠了剩下的南都军。
“蜀国与楚国即将交战,而此战因二殿下的缘故必败,一万南都军已经赶去支援,若南都军守住了,你说京中的一切是不是就可迎刃而解。”苏渝嫣浅浅笑着,虽是笑着,楚霁却觉她的神情冷的可杀人。
“七皇子,你说,我说的可对?”
楚霁心头猛地一惊,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六年前,父皇突然离世,蜀国大乱四崩五裂,因他手中有兵可镇压多方势力,朝臣选他为帝,他却心甘情愿将皇位让给自己的同胞哥哥三皇兄,皇兄志在一统天下,他只想当他的左右手。
那时,他们由强变弱,列国开始虎视眈眈,他们最大的强敌是苏尧,是以,他将兵权上交皇兄,又与皇兄演了一场大戏,随后,孤身前往楚国,表面寻求楚鹤的帮助要夺回皇位,实则挑拨离间他与苏尧,甚至助他杀苏尧,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寻找江湖令。
皇兄想借助江湖势力重振蜀国,他们早已掌控南都背后的那座山内情况,是以,在楚鹤灭瑞王府之时,他们蜀国杀手便趁机屠了南都百姓,直取那座山,却不想,涌进去的全部杀手无一生还,诡异的令人心惊胆颤,他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留在楚国内观察。
后来,还是巧合他才成了楚霁,六年过去,楚国倒是日渐衰落了,除了楚衍哪还有什么能征善战的将军,有的都被楚鹤彻底寒了心,反观他们蜀国,日渐壮大,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苏渝嫣原本只是猜测他是七皇子,现在看楚霁眼神倒是确认了,眼前的楚霁就是蜀国的七皇子,那个列国传言早已被蜀国皇帝杀死的七皇子。
一瞬间,她已经把蜀国之事猜透了个七七八八,越是猜透,她心下越是震惊佩服蜀国皇帝及六年前的蜀国七皇子,那时的他们就有如此雄心壮志,一人敢孤身勇闯楚国,一人坐镇后方,为一统做准备。
反观他们楚国皇帝,杀忠臣听信谗言。
苏渝嫣难掩眸中厌恶冷色。
“你的人我可以还你,甚至可以替你在外澄清澄清南都军谋反一事。”楚霁面色冷淡,抿唇道:“但我离开楚国一事,暂不可能。”
“那东西我便只好交与陛下,表忠心了,再多提一提二皇子。”
“你威胁我?”楚霁脸色一沉,“你就不怕楚鹤也知你身份,然后杀了你?”
“若怕,我便不会回来。”苏渝嫣冷道。
“你!”楚霁还想再说,外面就有小厮快步进来,在他耳畔急急道:“殿下不好了。”
“见鬼了?”楚霁满眼不悦,“如此冒失。”
小厮脸色一白,也顾不得请罪,急急道:“御林军统领说驿馆内有南都军人逃出。”
闻言,楚霁愣了一瞬,转而看向苏渝嫣,只见,苏渝嫣喝茶的动作猛然一顿,像是也被惊到了。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楚霁朝小厮道。
小厮下去后,他心头怒气缓缓消散,挑眉看着苏渝嫣,说的意味深长:“郡主,我看你这谋反罪洗不脱了。”
苏渝嫣唇角却是缓缓勾起,心中一颗大石缓缓放下,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许多。
从现在开始,局势就变了。
“是吗?”她语态恣意。
“算了算时辰,陛下就快醒了,殿下当真不去看看?”
“六弟想来已经在宫中。”楚霁阴测测笑笑:“你现在明面上也是他的王妃,不如与我同去?”
“若我不去,殿下应当如何?”苏渝嫣耸肩。
“那我就杀了你。”
“那我不去,杀吧,二殿下。”苏渝嫣眸中挑衅意味十足。
楚霁:“……”
“苏渝嫣!”楚霁狠道。
苏渝嫣翻了个白眼,又不敢杀她,当她是吓大的,无奈叹出一口气,“既如此,走吧。”
她也想趁此机会见一见徐筝。
楚霁面色总算缓和过来,谁知才没两步,手臂就一阵刺痛传来,他抬眼看去,只见手臂竟是没入一把匕首,鲜血涌出,疼的他脸色泛白。
“苏渝嫣,你找死!”他目眦欲裂看向持刀的苏渝嫣。
“你敢杀我吗?”苏渝嫣冷笑,淡定拔除匕首,轻轻在楚霁胸膛比划转圈,一遍又一遍,最终稳稳停在心脏的位置,匕首锋利,只要一用力,便会狠狠插进心脏,一刀毙命。
“你杀了韵儿,这一刀我先还你。”苏渝嫣死死攥着匕首,“我现在杀不了你,那就等下次,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等我来取干你的心头之血,在将你尸身喂狗。”
“蜀国是吗?统一天下是吗?”
苏渝嫣冷冷一笑:“那我就让你看看蜀国是怎么被我南都军踏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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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莫要血口喷人!”
◎“现在知道急了?”◎
楚霁一路阴沉着脸出了雁华楼, 手臂已经被小厮简单处理过,幸而今日穿了黑衣,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 坐在马车上,他冷冷盯着对面跟个没事人一样喝茶的苏渝嫣, 拳头死死攥着,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头杀意压下。
他突然后悔, 当初知道苏渝嫣身份时为什么不一剑将人杀了,而是想着拿她做局。
待再有机会, 他定要直取她性命, 让她生不如死。
楚霁垂下眸子,眼下他却是开始担心蜀国那边的情况, 南都军竟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了战场, 他后面的部署怕是要作废了, 也得尽快通知皇兄预防。
再抬眼去看苏渝嫣, 对方仍旧悠哉悠哉喝茶, 楚霁眸子冷冷一眯, 有这样的底气不过是还有部分南都军,若是, 南都军全部覆灭呢?
楚霁忽而勾起唇角, 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苏渝嫣掀开帘子朝外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一整天的热闹散去, 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往家的方向赶去, 寒风凛凛, 倒是显得几分孤寂。
瞧见躲于暗处之人忽而露面, 她愣了一瞬,手心下意识收紧,那人对她展露笑颜,用唇语同她交流,苏渝嫣眼睫微颤,扯了扯唇角,轻轻颔首。
*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苏渝嫣跟在楚霁身后一路朝紫宸殿去,走在青砖之上,不知为何,心头忽然变得沉重,像是有枷锁在往她身上不停的栓来,咬了咬下唇,强忍身体的沉重,还是一步一步向前又去。
走在抄手游廊上,看着不同小太监纷纷往各宫奔去,看那满脸喜色,就知楚鹤已经醒来。
楚霁扫了眼苏渝嫣,冷笑道:“堂堂楚国皇帝被如此玩弄于手掌之心,他若是知晓了前因后果,你怕是会死的很惨。”
“殿下可莫要这样咒自己。”苏渝嫣声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诛心。
楚霁气及。
是了,他冒充人家儿子多年甚至将人杀了,若楚鹤知晓,死的最惨的也应是他。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紫宸殿,殿内已经站了不少人,皇后和各种嫔妃站在最前,低低哭泣着。
“哭什么。”楚鹤刚刚清醒,身子还很虚弱,听着一屋子的哭泣声头疼的不行,没好气道:“朕这不是还没死。”
“臣妾是高兴。”秦月用帕子擦去眼角泪水,自然的坐在楚鹤塌边,“陛下终于醒了。”
楚鹤看着为后多年,从未在外人面前泄露过任何情绪的秦月,此刻哭成累人的模样,面色稍缓,温声道:“皇后辛苦了。”
秦月心头酸涩,时隔多年,楚鹤再用这样温柔的口气同她说话,她难受又欣喜,将剩余泪水撤回去,哽咽道:“不辛苦,陛下无事便好。”
瞥见一旁太医端着的药碗,她本想伸手去接,却被一人抢先一步,回头看去,只见云贵妃一身简单的淡粉色衣裙,她皮肤本就白,眸中含泪似委屈,更显我见犹怜。
秦月刚才的欣喜全化作厌恶怒意,狠狠瞪着云贵妃,斯帕都快被扯烂了。
“云贵妃像是看不见似的,只仰头去看楚鹤,“陛下。”
才开口泪就落下,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攥着药碗。
“好了,既是想喂药就过来,你再哭下去,可是想朕喝你的泪水?”楚鹤声音里含了笑,尽显宠溺。
云贵妃这才发现自己的大滴大滴的泪水,全数掉进了药碗里,脸上不见害怕神色,脸颊一红,娇嗔道:“陛下。”
“陛下唤妹妹,妹妹就过来吧。”秦月温婉笑着站起身让开。
“多谢姐姐。”云贵妃笑着俯身,“姐姐也累了许久,不若先回宫中去休息?这里有妹妹,姐姐不用担心。”
后面嫔妃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出,云贵妃当真是越来越不把秦月放在眼里了,这种时候谁敢与皇后抢,她却是不怕死的不止明抢还让皇后回去休息,分明是想独占陛下。
有妃嫔厌恶嫉妒,却也只是扫了云贵妃一眼,旁的不敢多做什么,毕竟,人家荣宠十余年,她们可是不能比的。
秦月气的身子发颤,还未开口就听楚鹤道:“朕已无事,你们都去休息吧,云贵妃留下就好。”
“是。”嫔妃忙应声。
秦月袖中拳头攥紧,淡淡道:“陛下好好休息,臣妾告退。”
走到殿门口,身后又传来楚鹤无奈宠溺的声音:“你啊。”
“臣妾就是想和陛下单独在一起嘛。”
嫔妃心头震撼,楚鹤是知道云贵妃大胆的心思的?不阻止,竟还帮着。
纷纷又看向秦月,看她面色无常,有人不禁替她不值生气,亦是有人看她笑话,堂堂皇后不受重视,算哪门子的皇后,讽笑出声,抬脚就走。
秦月看着走在她前面的几个嫔妃,她步子顿住,在这夜色中,眸色更加幽深寒凉,也不知站了多久,贴身婢女怕她受寒,忙上前劝道:“娘娘,回去吧。”
“娘娘,夜凉,回去吧。”
秦月忽而转头看向婢女,看的婢女心头发毛,冷风划过,婢女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又唤了声娘娘。
“嗯,回吧。”秦月唇角缓缓扯出笑,阴冷诡异,在抬脚之前又说了句:“月色很美,好好看看。”
婢女一头雾水,听不明白,心底却是悄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
紫宸殿中,楚鹤喝完一碗药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徐筝,外人言医圣素爱白衣,一身白衣飘飘,如站在寒风之中的一朵骄傲雪莲,不可采摘。
太医院院使与徐筝相处数日,早已被她精湛医术折服,见楚鹤一直盯着她看,忙上前道:“陛下,这位是医圣,臣无能,找不到解救陛下之法,听闻医圣在京中,这才前去将人请进宫来,此次陛下能醒来,全靠医圣医术精湛。”
“医圣?”楚鹤皱眉。
徐筝适时上前,跪地行礼:“民女见过陛下,医圣乃是坊间传言,不过一平常的乡间大夫罢了。”
“院使都夸你医术精湛,想来,配得上医圣二字。”楚鹤轻咳一声,虚弱道:“此次救朕,朕必重赏。”
“多谢陛下。”徐筝道。
“起来吧。”
徐筝站起身,退到一边,回眸扫过还在殿中的几人,刚好撞上苏渝嫣视线,愣了一瞬,笑了笑,近日来,她的消息太难送出去,得知南都军一事时急的脸色发白,可当时情况,她必须稳住,楚鹤不能醒太早亦是不能醒不过来。
她私心里,真想楚鹤再也醒不过来,可也清楚,楚鹤现在不能死。
“怎么都来了。”楚鹤又道,说这句话目光却是盯着苏渝嫣看。
苏渝嫣淡淡收回视线,垂眸,假意看不见楚鹤看她,现在并非是她说话的时候。
“听说父皇醒了,儿臣便赶忙进宫探望,当时儿臣正与阿菱在雁华楼雅间,想着六弟也在宫里,她二人明面上理应是未婚夫妻,儿臣就带着阿菱姑娘一起进宫探望父皇了。”楚霁上前道。
他话才落,大殿中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陷入诡异气氛。
时不时有人将目光落在苏渝嫣和楚霁身上。
苏渝嫣身份本就敏感,青楼花魁,前段时间不知楚衍抽了什么疯,要娶她做正妃,虽人人这样传着,可楚鹤并未下旨,便也没人敢把她当作未来的王妃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