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荣山和她认识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出自权利。
和何菱婷结婚对他的事业有着莫大的帮助, 他需要这样的一纸婚约。
也因此, 当何菱婷嘲笑一个出身卑微的人时,不敢随意起任何冲突。
“我早说了, 莱斯特真是疯了才会想到来富兰村接那野小子。”
“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他,他哪能承接得住。”
“这些乡下人啊,骨子里就是这样野蛮的,要是……啊——”
何菱婷话说到一半便发出一阵尖叫。
卢斯瓦将盛满牛奶的杯子倒扣在她的头上。
乳白色的牛奶顺着柔软的发丝,何菱婷精心打理的头发开始打绺,牛奶湿哒哒地滴下来。
落在她新买的波斯地毯上。
“你知不知道你嫁的人也是个乡下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别忘了,”卢斯瓦将杯子摔在地上,啪啦一声,杯子四分五裂。
玻璃残渣从地毯上回弹,碎片冷冰冰地抵着何菱婷,何菱婷戾气消散,呆呆地保持原有的姿势,害怕地发不出声。
卢斯瓦:“你现在也是个农妇。”
这句话说完,卢斯瓦便径直离开。
现在想想当时那个场景,以及楚荔的反应。
他的猜测和估计,大致无错。
他们都是从深渊里爬上来的孩子。
只是奥利弗已在阳光下微笑。
他却还在暗底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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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戒指收到了。
晚上十点,楚荔收到了这样的信息。
楚荔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把苹果含在嘴里,慢悠悠地发送:
【楚荔】:现在方便打个电话吗?
【奥利弗】:嗯。
奥利弗的电话拨来。
楚荔正襟危坐,半开玩笑半道:“我还以为你会打视频电话呢。”
奥利弗声音低微:“怎么打?”
“嗯哼?”楚荔像发现外星人那般惊奇,“你不知道怎么打?”
“微信,fb,facetime都可以呀。”
Facetime?
哦,他在手机上见过这样的app。
奥利弗慢慢在搜索栏里输入单词,果然跳出一个对于自己来说全新的app。
和楚荔添加好友后,奥利弗挂断电话,拨去Facetime。
结果一接通,对面不是楚荔。
而是一个老鼠。
“?”
“啊我还没调好!我不要当老鼠!”楚荔盯着一张老鼠面具惨痛地嚎叫。
她在电话那头不知又捣鼓了些什么,一会换成猪,一会换成猫,一会又换成大便。
她无奈地吐了吐舌,在奥利弗这边看来,又变成了——
大便吐舌头。
“宝贝。”奥利弗手撑着眉头,微微抬了抬唇角,“这样的情-趣确实太过超前了。”
“?”
“等等,我是要换成兔子的。”楚荔边说边终于将头像替换过来。
好了。
成可可爱爱冒着兔牙的小白兔了。
小白兔忙完正事,后知后觉某人刚才那句话。
情-趣?
啊。
这也算是情-趣?
楚荔脑子里忽然闪过不少小黄-片里穿情-趣兔女郎内衣的□□了。
草。
停不下来了。
Emoji表情挡住了脸,奥利弗也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他平静地询问:“宝贝,怎么了吗?”
楚荔吐了吐舌:“……没。”
拟人表情自动抓取人物动作,楚荔吐舌的同时,小白兔面具也跟着吐出红舌。
奥利弗:“这个面具很适合你。”
楚荔:“那你也试试,我想看看你带上面具是什么样子。”
奥利弗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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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并不愚钝,在刚才楚荔手忙脚乱调试的时候已发现更改入口。
他划了一遍,最终敲定为一只可爱熊猫。
楚荔笑得前仰后合,直在床上打滚。
想着奥利弗那张严肃的脸被熊猫脑袋套上居然是这样不可控的滑稽场面,楚荔便提着嗓子笑得停不下来。
笑晕。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熊猫在对面很无奈地眯了眯眼。
他的背景似乎不是在家,而是在一个窗明几净的办公室。
背后是宽敞的书架,炅亮的灯台,以及花瓣形的相框。
相框没有粘贴照片,只是摆在那儿。
台上的线香烟雾袅袅上升,如睡着了般安静。
笑了好久,楚荔终于停下。
-谢谢你逗我开心。
她在头顶打下这段话,后面还跟了个爱心。
小白兔虚着眼,洁白的兔牙明晃晃的。
让人很难挪开眼。
对面回了句:
-不客气。
虽然只有十来个小时没见,但楚荔已深刻地感受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含义。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白天发生的事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说到王珂然,便可发散成“王珂然传”,说到其他人也如是。
她也因此和奥利弗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
奥利弗虽然话不多,但句句有回应。
他消了熊猫面具,眉眼含笑,淡红的唇珠沾上一层薄薄的水意,看上去更为清阔。
楚荔:“你知道那个戒指的含义吗?”
奥利弗如实作答:“知道些,但不足够明确。”
“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思考吗?”
楚荔点点头:“当然。”
“不过到时候你要一字不落地说清哦。”
奥利弗睐眼:“当然。”
楚荔又说了好一阵话,嘴角发干,但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忽地想到白天卢斯瓦的话,她心有余悸。
不过依照她对卢斯瓦的性格了解,只要不主动招惹,他应该就不会发疯乱咬人。
算了。
先搁浅吧。
这颗定时炸弹需要慢慢拆解。
楚荔怀揣着惴惴不安又有些甜蜜的心情,慢慢进入梦乡。
她将手机摆在被子里,利用蜷曲的被褶支撑手机背部。
手臂伸长,乖巧地将双手合十垫在脑袋下。
奥利弗还没睡,对面伶牙俐齿的女孩声音渐弱,他偏头去看。
嗯。
睡着了。
女孩的睡姿一向很乖巧,在那张小小的,但很温馨的床上也是。
白兔嘟着唇,面具挡住她的脸。
她翻了个身,通体摆正。
香肉外溢,雪白的肌肤以及因为呼吸而起伏的旖旎一览无遗。
小山丘似的。
又圆又白。
奥利弗的神经跳了下。
他拾起手边的杯子喝下茶水。
黄绿茶水顺着下巴落下,淋湿了他干净的领口。
他咬着下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忽然发现屏幕底部,有小白兔未编辑完的那段话。
【早睡早起身体好,小熊猫[爱心.jpg],你也】
还差个是字。
奥利弗忍不住弯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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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话每个人都会说。
但是发自真心的关心话不是。
这个世界上,还在不顾一切,野蛮地陪着他的。
大概也只有她了。
奥利弗打了三颗红色的爱心emoji。
下面写着一串文字:
【More hearts to love you.】
--
翌日醒来,电话已被挂断。
后半夜发生的事儿楚荔一概不清。
她是被闹钟叫醒的。
【楚荔】:我昨天晚上睡着了?
【奥利弗】:嗯,还流口水了。
【楚荔】:?
楚荔立刻摸了摸唇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啊。
还真有一条不平的纹路。
被人揭穿了糟糕睡姿,楚荔又气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索性干脆简洁,摆出高冷姿态。
不回了。
哼。
楚荔收拾一通,立刻赶往公司。
电车上却忽然想通。
诶,不对啊。
我昨晚是带着emoji睡觉的啊,他怎么看见我流口水的?
“……”
嗷。
又被骗了。
楚荔一阵汗颜。
回到公司,周围最闹腾的那几个人都没和她打招呼。
设计部里黑压压的,仿佛被一层乌云笼罩。
一种诡异的氛围正在铺开。
许近秋看见进来的楚荔,忧心忡忡地屏住呼吸。
亟待楚荔拢到了自己的座位,大家的目光仿佛浓缩的药剂。
全聚在了细细的针头。
原来她的桌子上有一封信。
封面是写着:
To:荔
From:Jack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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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荔敲响了楼顶董事长的办公室。
咚咚咚。
“请进。”
在得到了邀请人的允许,楚荔走进办公室。
卢荣山的办公室比她想象得还要宽敞。
竹编屏风,山水画,假山流水,朱红锦鲤。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牡丹花香,大朵大朵的牡丹向外吐着,色彩妍丽,富丽堂皇,花瓣如烟花般绽开。
生意人讲究开门见水。
在家如是,在办公室也如是。
楚荔绕过屏风,慢悠悠地走到正厅。
卢荣山坐在正中央的办公桌后,手上还拿着黑金色的钢笔。
“坐。”卢荣山用眼神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谢谢。”
楚荔入座。
“楚荔,楚国的楚,荔枝的荔。”卢荣山念着她的姓名,“是叫这个名字吗?”
楚荔点了点头。
“嗯,今天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儿。”
“你和斯瓦之间的事儿,我都听人说了些。”
卢荣山轻描淡写而开门见山地说了这次邀请的含义。
和下属交流时他讲究效率,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能正中靶心就不会徒劳描边。
前段时间,有人匿名向他寄来了一沓照片。
照片上的画面全是关于卢斯瓦和楚荔的。
一些发生在港区,一些发生在利福特的地下酒吧。
这样的照片卢荣山不是第一次收到,卢斯瓦的情债惹得不算少,但这次却不一样。
一是上次一面,卢荣山隐隐感受到这个小小的职员和奥利弗关系匪浅。
奥利弗是尊大佛。
他的人,他卢荣山担待不起。
二是卢斯瓦看她的眼神。
很不一样。
超脱于平时的潇洒和吊儿郎当。
似乎多了几分好奇与真情。
两尊大佛开始有了联系,卢荣山不得不正视其中的导体。
父母去世后,他便只有卢斯瓦这样一个亲弟弟。
他曾在父母的坟前发誓承诺过,一定会好好带好卢斯瓦。
即便他们同父异母,他也把卢斯瓦视为第二颗心脏。
他不允许卢斯瓦因为一个女人就惹上奥利弗。
即便他们手上有奥利弗的把柄。
他也不能冒这个险。
卢荣山直视她:“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方便说说吗?”
“没有您想象中的那种男女关系。”楚荔坚定否决,“我和卢斯瓦一直都只是普通同事。”
“平时的接触也只是互相帮衬罢了。”
女孩神色奕奕,目光迥然。
她坚定地翕合唇肉,漂亮的眉眼直接而明白地对着他。
干净,纯粹。
让人很难想象这双坚毅的小鹿眼后是这样细瘦,弱不禁风的女孩。
卢荣山也愣了下。
半晌,又继续道:“那就好。”
“我想,你和奥利弗先生也是旧识。”卢荣山顿了顿。
“祝你和奥利弗先生幸福。”
楚荔点头:“谢谢老板。”
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楚荔对奥利弗旧情未却,对卢斯瓦毫无兴趣。
依照卢斯瓦高傲的性子,犯不着为她低头。
卢荣山挥了挥手,示意楚荔继续回去工作。
楚荔慢慢退出房间。
她平静地等待向上的电梯。
叮咚。
电梯打开。
从里走出的不是财务部的其他人。
而是二组组长,方慕阳。
方慕阳抬头对上她,登时便皱上眉。
她毫不留情地嘲讽:“攀完了斯瓦,奥利弗,又来攀卢总?”
“之前不才失败过吗?还来?”
“……”
又是这番说辞。
上次是这么说的,这次还是这样。
方慕阳对她的看法始终还是停在坏的那一面。
楚荔哂笑,“是,那你现在上来也是要来吃我剩下的喽?”
“方慕阳,你为什么总认为只有攀男人才能上位?”
“还是说。”楚荔冷飕飕地勾着唇角,眉眼盈露。
她贴在方慕阳的耳边,低低地询问:“你的组长之位,就是通过勾-引才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