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想过,能见到王兄你这个鬼样子。”未等那铃铛再次响起,她便一个闪身,出现在原先依拉勒的席位上。
许茗仪俯身掸了掸矮桌上的浮灰,语气轻蔑
“哥哥你做了这些事,仙长门许了你什么?”
“一眼看不到头的寿命?还是卡莎布兰最尊贵的那个位置?”
“值得你把自己弄得像狗一样。”话毕抬脚,木质的矮桌飞了出去,又在半空中被依拉勒的长尾抽裂。
“瞬!”影符传送还是太慢,许茗仪起手捏决,转瞬出现在依拉勒背后。
九张黄符如跗骨之蛆般自脚下缠上巨兽的脊背。
“防!”青葱一般的纤细柔夷与漆黑长毛的妖化臂膀相撞,产生的冲击力将空气都割裂开来,许茗仪退后几步,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依拉勒猛地逼近,像是势在必得,少女声音颤抖
“爆!”
背部传来剧烈的灼烧感,依拉勒忍受不住的吼叫,眼见到嘴的猎物又要逃走,粗长如蟒蛇一般的尾巴,混乱的扫向周围,地上的碎屑激起,依拉勒狂躁的翻滚,以试图减少背部的苦楚,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紧周围。
“嘎吱”一声响动,被长出尖角的妖耳捕捉。
她在门边!
此刻比起背上的痛楚,依拉勒的脑中已然被自己的幻想所占满,他要将她撕扯成一块块的,让她见到自己高贵的身体被分割,他要感受她那从脖颈喷出的血液的温度,那一定是今夜,这宴席中,最无与伦比的美味!
于是便是毫不犹豫的扑向......
“束!”
在一地狼藉中,数百条灵线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有的甚至穿过依拉勒的躯体,白色的灵线被流出的脏污的血浸湿,那血液竟也只是顺着流下去了,未曾沾染上那洁白半分。
依拉勒动弹不得,许茗仪从密密麻麻的灵线中走出来,她不避,那属于她自己的灵力也根本不会伤她。
少女五指张开,冲被困住的巨兽露出整齐的两排牙,接着笑意消失,手指兀然攥紧成拳。
灵线不再是温吞的包裹,而是每一根都扎进依拉勒的皮肉。
许茗仪颤颤巍巍的走到他身后,那线在她手中又变得极软。
从后面勒住脖子这事儿,她有经验。
依拉勒听见一声抽泣,泪水砸在他烧焦的脊背上,只一滴,便蔓延出一整片的疼。
即使此刻恨意到达了顶峰,他也忍不住想要求饶
“南尔......”
不料那掌控他性命的细线被拉的更紧了,大量的污浊的液体从逐渐崩裂的伤口中倾泻而下。
依拉勒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许茗仪附在他耳侧
“你认识,赵方吗?”
割断了头颅,怨气出,舍利现。
【你曾说的那句,赫鲁会带走塔里的头颅,现在是反过来了吗?】许茗仪以为这是南尔的死法。
【不,它的意思是......】
【时间会带走命定者的头颅】
静默了半晌,许茗仪脸上的泪痕干了。
真麻烦,居然哭了。
那本是属于的南尔的情绪,此时此刻完全从许茗仪的身体里消散了。
“啊...还是有月亮的嘛”许茗仪看向窗外,想着,还好阿素这一口奶的及时,不然这么多符箓,能把她的灵力抽干。
“走了,赶下一场。”黑影游动,紧接着所有的痕迹也消失了......
第79章 露出肚皮的猫
巨大的黑铁机枢占满了整个洞窟, 像是从地底长出似的,最顶上的口子开的小,整个洞窟呈现一个倒扣的杯状, 光线绕过机枢从顶上漏下来,却仍旧驱散不了洞窟里的阴寒诡异。
以它为中心修建环绕而上的悬梯,稀稀拉拉的搭了好几层,每一层都站了一个丹阳派的弟子,手上记录着什么。
百里敬的秘技被灵力打散,十数双眼睛锁住二人身影,只一瞬, 柯慕儿听见脚下的沙砾被洞顶倒灌进来的风吹的呼呼作响的声音,就被赤色袈裟护在身后。
“老刀,快点解决了,别坏了时辰。”悬梯最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轻描淡写的,柯慕儿却连他的身影都看不很清。
“催什么, 耽搁不了!”被称作是老刀的男人就是在密道里的两人之一。
他声音粗哑, 将明显装着重物的袋子踢到角落里, 饶有兴致和百里生对视。
“沈迟师兄,这么多年不见, 也不打声招呼。”老刀看上去年纪着实有些大了,过了金丹修为, 便可维持相貌不变, 他这元婴初期的修为怕是在身上还没捂热。
“你说我?”百里生出身佛门,拜入清禅寺的弟子没什么年龄限制, 故而许多比他年长的弟子也要称他为师兄,只不过这有头发的倒是第一次。
“怎的, 师兄当了几年女人的裙下臣,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周围几人听闻这话,都窃笑起来。
“别出来。”百里生神色未变,只是在察觉到柯慕儿想从背后窜出的来的动作之后,又将她往后遮了遮。
“哟,参见女君大人。”粗哑男声像是打定主意想要羞辱她们一番,做了个歪歪扭扭的献礼,眼神挑衅。
“一会儿我数一个数,你就往回跑。”百里生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交代大小姐。
他背后的衣料突然被攥紧了,还被莫名其妙敲了一下。
“不。”带着执拗的声音,湿漉漉的。
“百里敬能撑一段时间,你去找她们。”这个情况,能走一个是一个,他们怕地道会塌,不会在里面动用灵力。
“老刀。”淡漠的声音从机枢顶部传来,只两个字,催促的意味显而易见。
“沈先,这好歹也是你亲师弟,得给人家两个小情儿商量好吧。”
沈先已然是这一任丹阳派的掌门了,但或许是因为这位子来的不正当,底下的人并服他。
明明洞窟外黄沙漫天,可洞内却有幽香,炉状的机枢由多个榫卯结构拼接,悬梯上的弟子似乎是在调试着什么,顶部出烟口冒出大量的蓝色青烟。
老刀从腰后抽出双刀,侧过身子,和百里生身后的柯慕儿对视上。
“沈迟,怪不得你师兄坐上了这个位子,我要是你,现在就自己跑了。”他粗着嗓子,手臂转着弯刀,舌尖舔过上唇,眼神很邪性,脚下却狠戾,重重的踹在那麻袋上。
“手...手...”大小姐在身后狂拽百里生的袖子,声音却压的极低。
那袋子破开一道口子,皱黄的皮肤,布满了蓝色的纹路,指节蜷缩在一起,剧痛使肌肉像是扭曲般附于骨上。
那指尖缓慢的探出来,接触到阳光,有一瞬的瑟缩,随即又像是贪恋似的缓缓张开手掌,那光线蒙了尘土,烟气像被风吹进来,将光柱染成绚丽的蓝色。
饱经风霜的手接住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敢将身子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小心翼翼的捧着,感受着,小声的喘息,似乎这一点点光线都是借来的。
这最后的一点儿小心翼翼一瞬便被沾满泥沙的靴子踩碎,本就干枯的手掌被碾进黄沙之中,袋中传来女人惨烈嘶哑的哀叫。
“老东西,出来认认,这是你第几个外孙女儿。”
那女子原先被这样对待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好像比起那束光,这些伤痛都无关紧要,但不知是哪个字眼刺痛了她,麻袋中顿了一瞬,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百里生拦着柯慕儿,以防她一时冲动窜出去,于是穿过腰侧衣物和袖子间的缝隙,她命运般地对上了一双空洞无望的绿色眼睛。
“跑......跑。”她挣扎着,眼角流出血泪,被老刀用白刃接住。
柯慕儿恍惚着,听见悬梯上有弟子汇报,声音听起来比刀尖更血腥残忍。
“掌门,可以开始第一次试行了。”
紧接着黑色的机枢上几个榫卯结构旋转解体,底端空出几个槽位,颜色深浅不一的液体被依次倒入,顿时漫开一股草药汁液的味道,扑鼻的很。
老刀走到中央那个槽前,将刀上接的那两滴血甩进去,槽内原本便有些满,如此又溅了两滴出来,落在别的槽里,最靠近槽位站的弟子脸色很难看,但也只是看向悬梯上层的人。
“小娃娃,师叔跟你说,这东西,还是新鲜的来得有用。”
老刀应当是比沈迟他们高一届的弟子,所以即使沈先现在才是掌门,因着辈分,也得对这个师叔毕恭毕敬,更不论老刀的修为已是元婴初期。
百里生视线所及的弟子,除了那个地道中和老刀一起的稳重男子,其他皆是金丹修为。
“师叔,动手。”还是那个声音,这次像是妥协了似的。
莎云在这里,只要拿下她,便相当于拿下了大半的卡莎布兰,沈先作壁上观,迟迟不现身。
他们似乎在试探什么?
并且在权衡让谁来动这个手......
【百里生说的对,他们的目标是你,你不能留下。】不然就会和那个女人一样。
他们现在用的都是自己的身体,柯慕儿的眼睛都不是绿色的,但这里的人像是丝毫不觉,在他们眼里,她就是莎云。
可大小姐就算受了伤,流出来的血液也应当是红色的......
沈先和老刀的对话是一场博弈,他们要推出一个人对她动手,为什么,莎云没有灵力......
是苦厄行!
卡莎布兰王族血统里的力量,只能由女子继承,诅咒,最恶毒的诅咒......
琐碎的线索重现在脑海,柯慕儿发觉她即使已经破解了部分真相,却仍旧对眼前的事情束手无策。
她要拿这个去和他们谈判吗,他们手上有人质,而且她演技没那么好,如果骗不过去,她和百里生都要交代在这里。
她不能这样想,许茗仪一直在往前走,她不能总想着靠家里给的资源去庇护她,她迟早有一天要成为真正能保护许茗仪的,最可靠的朋友。
百里生刚想再说些什么“你先......”
“你们丹阳派连条会喘气的狗都派不出来了吗?”
是百里生没听过的属于御兽宗少主人的声调。
这一路观察下来,他发现围在许茗仪身边的人,总会表现的....
很柔软。
像是露出肚皮的猫。
谁不知道御兽宗的大小姐是娇宠着长大,她连鞋子上的珍珠都是南海价值几千灵核的避水珠。
他和她们同行,只觉得柯慕儿是不谙世事的宗门大小姐,修为也是半吊子,但对朋友仗义,甚至是有些蠢,百里生第一次见有修行一事的目的寄托在她人身上的。
是个有赤子之心的小姑娘。
果然对面也被这语气镇住,老刀的动作显然因这一句话而踌躇起来。
无声的对峙
被在场唯二的元婴修士打破,那个人长着一双狭长细眼,从她们进入这个洞窟开始,他就不曾出声,就算沈先催促,老刀拖延,他也不曾表态,面皮子白皙,娃娃脸,年轻,看上去和在场的金丹弟子年纪相仿。
“你没有力量了,不是吗?”娃娃脸尾音拉长,带着恶意的声调和他的长相相驳。
柯慕儿不答,像是没注意到这个人,她的视线顺着悬梯往上,似乎是在寻找的等待着什么人。
对方越是要拆穿她,就越是不能给出反应,因为那也可能是试探的一部分。
这些人都是棋子,她至少要见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嘁。”一声很轻的笑。
利刃划破空气,机枢内部传来激烈的碰撞声,像是关进了挣扎的灵魂,即使无风,那青烟好像也不飘远,缠缠绕绕的落下来,塑成一幅如梦似幻的场景。
动手的是娃娃脸,他动作很快,百里生一直防备着老刀,这人身量小,从后头夺了刀,脸上带着无甚意味的笑,一把掷向....
不好!
百里生还是没拦住。
衣袂鼓动,有人从侧后方冲了出去
“柯慕儿!”
黄沙激起,没有技巧的翻滚着撞到墙壁,柯慕儿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疼起来。
“啊,有些可惜呢。”娃娃脸拍拍手。
那个女人原本缩成一团待着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把刀,刀身已半数插进黄沙之中,刀尖带着一丝碎布,是上好的料子。
“你他妈!!看不到老子的脚还在这!”老刀也才反应过来,随即怒骂。
同样想骂的还有柯慕儿。
妈的,真难缠。
“女君大人,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份力量,你们一族只有死前才能用,不是吗?”
“而且,现在已经在我们的小王女身上了吧。”
血脉力量的限制——继承。
莎云已经没有发动苦恶行的能力了,因为南尔已经成年。
沈先这个伪君子这时候倒是敢露面了,从外表上看上去,他只是个儒雅的青年人,徐徐地从悬梯上走下来。
“我们可以谈谈。”沈先用灵力将刀从黄沙中拔起,取下那一缕碎布。
柯慕儿的胳膊在流血,但她仍将怀里的女人藏在身后,扶着墙壁支撑着站起来,百里生试图靠近挡在她身前,大小姐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百年前的那场事故,让大家都怕你们。”那碎布被沈先放在手中把玩。
“你们可曾想过会被我们发现族群的秘密?”他好似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语速不紧不慢。
只是话里带了元婴级别的威压,碎布落下,又被踩进黄沙之中。
柯慕儿吐出一口淤血,深红色的血液滚落,倒像是什么红色玛瑙石,只不过这些人并不在意,在他们眼里,这可能既不是红也不是蓝,是象征贪欲和不劳而获的金银,是意味权柄的明黄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