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翻,立马感到这书有些不太对劲。
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眼封皮,只见书页下面一行秀气的簪花小楷:《艳情录》。
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瞪大,转过头震惊的看向顾长策问:“你书房里怎么还有这书?”
顾长策姿态闲适的躺在红木太师椅上,双目微阖,唇角勾起,问她:“这书是什么书?”
沈醉欢:“……”
……黄书。
但这两个字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俏脸微红的说:“别装傻。”
闻言,面前的男人轻笑一声:“我喜欢看,就买两本放在书房里了,不行吗?”
沈醉欢:“……行。”
这话说完,顾长策便站起来身:“你不喜欢的话,就再找找,书房里游记应当也有不少。”
他说:“柔嘉也应该快放学了,我去观云书院接她。”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的说:“上次先生又告状说她逃学出去玩。”
沈醉欢闻言,点点头。
在顾长策即将要踏出书房门的前一刻,又轻声叫住了他。
男人脚步微顿,便听得沈醉欢轻声说道:“早点回来,我等你们一同用晚膳。”
他唇角微勾,应了声好。
第52章 沈醉欢只没把他当成自己人
顾长策走之后,沈醉欢将那靡艳的话本子随手放在了桌上,没再翻开了。
只是又从书架上找了本游记来看。
翻了两页,却是无论如何也沉不下心来。
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朝那案桌上摆的话本子上飘。
片刻之后,她终究是没能忍住诱惑,放下游记。
掀开了那本靡艳的话本子。
不得不说,市井黄书遣词用句确实大胆。
不多时,沈醉欢已经觉得脸上烧热一片,她感到喉咙处被烧的有些干渴。
便放下了书卷,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饮下。
抬眸,又望见外头天色渐暗,生怕顾长策提早回来。
便赶忙将那话本子又放回了书架原处。
她坐在那张红木太师椅上歇了一会,又觉有些无聊。
片刻后,又站起身。
在书架上用目光翻找,看还有没有其他有趣的玩意儿。
忽而,她目光停留在了一方做工精巧的小木盒前。
小木盒是紫檀木缠金丝的,看外表富贵繁丽,但是边边角角处有些磨损。
看样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
沈醉欢心下里有些好奇。
便将那木盒子从书架上拿了下来。
盖子被打开,竟发现里面摆着两个整整齐齐的样式相似的玉连环。
她手指微顿。
这玉连环的样式她熟悉的很。
十四岁生辰那天晚上,顾长策送给她的生辰礼便是这样一个样式的玉连环。
记忆忽然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一天。
――
暮春将歇,朱窗半开,雨丝连绵。
沈府,御荣堂。
元狩三年,四月初七。
这一天是沈醉欢的十四岁生辰,她和沈清棠姐妹两人,虽说是差了两岁。
但极其巧合的是,两人竟是同一天的生辰。
一大早的,卫衔玉和顾长策二人便将她和沈清棠带到了御荣堂来。
说要送给她们生辰礼。
两个小姑娘自然便欢欢喜喜的去了。
卫衔玉送给了她一块墨玉制成的玉连环,送给了妹妹一支金簪。
而顾长策则送给了她一整套《明珠记》孤本,送给了妹妹一幅《春光令图》。
两个小姑娘收了礼物,本是再和和美美不过的一件事。
但清棠却忽然不满意了。
她惯来藏不住心思,便对着卫衔玉直言不讳说:“衔玉哥哥偏心,只送给姐姐玉连环,不送给我。”
这话落下,大家都有些尴尬。
卫衔玉强笑着跟他解释说:“清棠,衔玉哥哪里偏心了,不是一样送了你金簪吗?”
他本想着沈清棠只是闹小孩脾气,想随便哄两句息事宁人。
却没想到沈清棠死活不依:“金簪瞧着便俗气,哪里能跟玉连环比。”
越说她越觉得委屈,本来平时在家中母亲就偏心姐姐,只对她和小弟沈清佑功课看的严。
却对姐姐宠溺纵容。
至于顾长策,他看起来便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沈清棠也没抱希望在他身上。
却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衔玉哥哥也一样的偏心姐姐,就连送给姐姐的礼物都比送给她的要上心。
想到这里,她不禁眼眶有些泛红起来。
泪珠成了串的往下掉。
不管卫衔玉平日里是个多圆滑的人,那年毕竟年纪还不大。
一见沈清棠哭便有些慌了手脚。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沈醉欢和沈清棠的父亲沈建章便从御荣堂的大门处走了进来。
他见沈清棠在哭,便走到她身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棠抽噎着小步走到她身边,将这事同他说了。
卫衔玉面色更尴尬了。
可沈建章听了这话,却是朗笑一声。
“你这丫头,这点儿小事也值得哭成这样?喜欢玉连环跟姐姐换换不就成了,你长姐可比你懂事多了,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哭鼻子。”
听了这话,沈清棠神色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唇。
而沈醉欢也是低垂下眼睛,小脸煞白的攥紧了自己的衣裙下摆。
沈醉欢平日里懂事读书好,沈建章也是尽力在教导她的。
可是比起沉默寡言的大女儿,他到底还是更喜欢敢说敢讲的小女儿。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的肉就是比手背的肉要娇贵。
沈建章对着沈醉欢招了招手,温声说道:“欢欢,快过来。”
沈醉欢却没动,只是目光暗含希冀的落在了站在自己右前方,一身白衣,面色温润的卫衔玉身上。
沈建章见状,眉宇微蹙,沉声又叫了一声:“欢欢。”
此时,沈醉欢眼中已经半含泪了。
但她知道,一旦走过去,父亲便会让自己和妹妹换。
她没有多喜欢那个玉连环,但这种情况下,若是和妹妹换了,到底是不一样的。
因此她脚步像是生了根一样,停留在原地。
目光依旧定定的看向前方的卫衔玉。
好似寄希望于他能站出来为她说两句话。
一阵折磨人的沉寂之后。
沈建章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这时,卫衔玉却上前一步,叫了一声:“沈伯父。”
闻言,沈醉欢眼中立马有一瞬间的亮光绽放出来。
却听到他先将过错尽数揽到了自己身上:“沈伯父,这次是行之考虑不周了,按理说应当给欢欢和棠棠都准备相当的礼物的,却一不小心厚此薄彼,实在是对不住。”
这话落下,沈建章面色稍缓。
卫衔玉稍稍舒了口气,旋即为了大事化小,又转过身,劝沈醉欢说:“欢欢,伯父说的对,你今日就让棠棠一次吧。先跟棠棠换换,待下次,衔玉哥哥再送你个更好的。”
听了这话,沈醉欢眼中的光在一瞬间堙灭了。
她眼眶通红,泪都快掉下来了,但还是扯着嘴角假装笑着说:“……好。”
而这时,原本冷眼看着这一切的顾长策突然冷不丁的站起了身。
他方想说些什么,却被沈醉欢泪眼盈睫的扯住了衣袖。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对他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要添乱。”
其实她的本意是不想让顾长策得罪自己的父亲,毕竟沈建章现今还是他的老师。
但顾长策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下。
他冷沉的眸光在御荣堂中转了一圈。
突然便轻笑一声,原来这满屋子的人,沈醉欢只没把他当成自己人。
他低垂下眼睛,抿了抿湿润的薄唇,只觉喉中梗塞难消。
沈醉欢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将玉连环和妹妹的金簪换了。
御荣堂中又恢复了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
第53章 那你现在觉得我好还是卫衔玉好
沈清棠得到玉连环后,沈建章还点着她的脑袋,笑着说:“这皮丫头,整日里就知道抢姐姐的东西。”
可虽然话是这样说,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大家都在笑,沈醉欢便也跟着笑。
只有顾长策一人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言。
十四岁的小姑娘还藏不住心思。
眼睛红红的。
沈建章和卫衔玉却全当没看见一样。
她那时要面子,唯恐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的哭出声来。
便借口身子不适,匆匆回蘅芜苑了。
秋雁见她回来后面色不好,一个劲儿的问她怎么了。
可当时的沈醉欢却愣是一句话也不说。
晚上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春雨,天色阴沉沉的。
噼里啪啦的雨声的敲打着碧纱窗。
正是倒春寒的时节。
沈醉欢怕秋雁着凉,便没让她守夜,提前让她回去休息了。
夜里自己一个人趴在薄锦衾里,哭的眼睛正红肿,却突然听到好像有人轻轻在敲窗户。
她愣了一下,心跳骤然一停。
但还是定定神,赤脚下榻,大着胆子走到窗边。
颤抖着手打开窗户,却见顾长策从外面爬了进来。
他被凉雨淋的浑身湿透。
玄色衣衫紧紧贴在线条流畅的身体轮廓上。
沈醉欢又惊又怒,正想怒斥一声:“你大晚上发什么疯?”
可是却没想到顾长策下一刻从手中拿出一对玉连环来。
与白日里沈清棠抢走的那一对一模一样。
十七岁的少年别别扭扭的说:“你早说自己喜欢玉连环,我便也送你一对玉连环了嘛。”
沈醉欢抿了抿唇。
很惊讶他会这样做,因为顾长策平日里性情恶劣,总是故意“欺负”她。
她拿了干帕巾来给顾长策擦身体。
让他先进来暖暖身子,省得着凉
可是顾长策不愿进内室,怕被别人看到毁了沈醉欢的清誉。
沈醉欢犹豫半晌,最终红着小脸蛋,哑着嗓子对他道谢:“顾长策,谢谢你。”
他偏偏混不吝的逗她:“卫衔玉送你东西,你叫他衔玉哥哥,现今怎么不叫我长策哥哥呢。”
沈醉欢恼怒道:“顾长策!你别得寸进尺。”
他好像格外喜欢沈醉欢羞恼的满脸通红的样子。
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顾长策又问:“那你现在觉得我好还是卫衔玉好?”
沈醉欢只有那一天心里觉得他好,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抿着嘴不说话。
只是催他:“你快走啊。”
顾长策偏不动,:“你先说我好还是他好?”
沈醉欢敷衍道:“你好,你好行了吧。”
听了这话,他才轻笑一声,翻窗离去。
思绪骤然收回,沈醉欢有些面色恍惚的将这盒中的玉连环拿了出来。
心下里寻思,这玉连环……怎么他还留着一对呢?
正疑惑不解间,忽而便听到书房外面传来顾棠稚嫩的嗓音。
“娘!我下学回来了。”
沈醉欢手指一颤,赶忙将盒子盖上,放回原位。
她伸手理了理衣裙,施施然走出门去。
便正见他们父女两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站在檐廊处,眉眼弯弯的等她。
赤乌西坠。
夕阳淡金色的光辉透过檐廊下树叶的间隙,细碎的照到两人身上。
沈醉欢眉眼舒展,心想,怎么有人连笑起来的弧度都这么像呢?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长夏尽,新秋始。
立秋那一日,皇帝齐晟轩命钦天监夜观天象,挑了个好日子进行秋猎。
日子定在了九月十七那一天。
中间这一个半月里。
沈醉欢跟着顾长策学了很多骑射技艺。
虽不至于百步穿杨,但起码准头是好了不少的。
故而跟着去上林苑的前一天晚上,她都有些心绪难平,激动的睡不着觉。
最终是男人有些忍俊不禁的将她搂进了怀中她才沉沉睡去。
上林苑规模宏大,宫室众多,缭以周墙,四百余里。
山水辽阔,布局疏朗。
九月十七那一日,天上下了点小雨。
绵的像线一样的雨丝落在人身上,很快便隐匿不见了,甚至连湿色都留不下一点。
顾长策身为骁骑将军是要跟在皇帝身旁待命的。
沈醉欢便抱着顾棠跟在朝廷命妇的队伍里往上林苑赶。
羽林卫和仪仗队走在前头,文臣在中间,她们这些女眷就坐在后面的马车轿上慢悠悠的跟着。
马车轿晃晃悠悠。
再加之天色暗沉。
是以顾棠窝在沈醉欢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圆乎乎的小脸蛋儿睡的红彤彤的。
沈醉欢耳边除了马车外略有些纷乱的马蹄声,便是小姑娘轻微的呼吸声。
她有些无聊。
便素手掀开帘子往窗外看去。
秋雨如烟似雾。
隔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她一眼便看到了骑马行在皇帝身旁的顾长策。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骑装。
墨色长发束起,周身气质更显冷戾,几乎要和前方阴蒙蒙的天,灰青色的山峰融为一体。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看到顾长策在外面的模样。
又想起他在家中幼稚的脾性,就总有些想笑。
浩大的队伍到达围场安营扎寨之时,已经是晚上了。
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稍做盥洗便回各自的营帐中歇息了。
毕竟待到第二天才是重头戏。
翌日,清晨。
帝王营帐之中。
朝臣女眷两两三三的混坐在一处。
齐晟轩当着群臣的面,用一块湿布巾细细的擦着手中长剑。
他面上的表情肃立威严,凤眸微挑,说出来的话却是意味不明。
“诸位爱卿,此次秋弥,朕先射出第一箭,此后就轮到众爱卿各显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