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淡淡的在周围人神色各异的脸上的扫视了一圈:“朕相信,众爱卿定能使上林苑内百兽臣服!”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这话落下后,沈醉欢眼前的余光忽而瞥见顾长策握着酒盏的手停了一瞬。
第54章 难不成他还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布围之事准备好后,整个狩猎圈内被千余名骑兵保护的宛如铁桶一般。
待确定狩猎圈内没什么危险。
齐晟轩便带着几个贴身护卫及朝中武将握着弓箭出了营帐。
顾长策自然也跟着持剑站起身。
他身形高阔,站起来的一瞬间宛如一堵墙,遮挡住了从营帐外头照射进来的光线。
眼前骤然一黑。
沈醉欢眨眨眼睛,抬眼望去。
只见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中含笑。
临走前,干燥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嫩润的手掌。
沈醉欢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他人已经走远了。
嘴角边抿开一抹无奈的笑。
现今营帐之中,便只剩下了两两三三文臣和一些女眷孩童。
小姑娘们都跑出去看热闹了。
留下来的都是些成了婚的妇人。
她们聚在一起,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婚丧嫁娶之事。
虽说沈醉欢今年年龄是二十一岁了,但毕竟只有十四岁的心智。
再加之失去了中间七年的记忆,是以那些夫人们说什么她都接不上话来。
好在失忆之前的她貌似也不是什么喜欢凑热闹的人。
现在也没人主动来找她搭话。
她假装正经的,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倒是乐得自在。
顾长策在方才离开之前,给她剥了好多荔枝放置在玉盘中。
她一边自得其乐的往嘴里面塞荔枝,一边悄悄竖起耳朵来听那些夫人聊八卦。
一不小心,塞的太快了。
两颗荔枝塞进嘴里面,脸颊被填充的圆鼓鼓的。
就连动一下都觉得有些困难。
她黛青色的眉毛便蹙了起来。
沈醉欢低垂着眼睛。
没有注意到,此时,一抹清淡的视线悄然落在了她身上。
卫衔玉正端坐在营帐上首左下方的阴影处浅斟慢酌。
他今日穿了一件雾青色骑装。
身形清瘦,眉目疏朗。
因不善武艺的缘故,便留在了这营帐中。
方才本正和几位朝中重臣推杯换盏。
余光中却不小心瞥见自己相识好多年的小青梅吃荔枝吃的双腮鼓鼓,活像只仓鼠的模样。
她看起来好像很苦恼。
手指都从袖口处露出来了,想伸进口中将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荔枝抠出来。
却又碍于众人的眼光。
迟迟不敢动手,因此一对I烟眉皱的解不开一样。
粉润地脸蛋苦的好似遇到了什么人生难题。
那时候,御史大夫左豫章正在和他聊关于江北盐道的事情。
他神智告诉自己应当表现出一副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表情。
可是眼神却老是控制不住的往旁边坐着的那个女人身上飘。
一不小心,唇边便泄露出去一抹笑意。
左豫章:“???”
他讲的这个东西很好笑吗?
他眨了眨眼睛,再看向对面的年轻男人时,只见他面上去却是一副略带愁容的样子。
他有些精神恍惚,难不成是自己方才看错了?
卫衔玉见此,清了清嗓子,面露关切的问他:“左大人,您还好吧。”
左豫章手掌覆在额头上,语调有些迟疑的说:“……卫大人……我可能……是有些醉了。”
这话落下,卫衔玉连忙善解人意的要扶着他回营帐中休息。
按理说卫衔玉现今官位已经和他相当了,可这年轻人还是如此谦逊。
左豫章便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旋即又想到,这位年轻的大农丞貌似还未婚娶。
且学问渊博,胸有沟壑。
……和自己女儿也是相差不大的年纪。
卫衔玉扶着他有些臃肿的身子。
他看着眼前这面容清俊的年轻人意味深长的笑了声。
待送左豫章回到营帐之中后,卫衔玉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想法,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现今沈醉欢已经将口中的两颗荔枝都咽下去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白醴,小口小口的喝着。
卫衔玉惯来记性好,这朝中众人的喜好但凡他见过一次,便记得清清楚楚。
是以在朝中人缘极佳。
他恍惚间便想起,上次宫宴沈醉欢喝的好似也是白醴。
……这甜味的果酒,当真有这么好喝。
他重新坐回了营帐上首左下方的阴影处。
思吟片刻,忽而鬼使神差的为自己浅斟上半杯白醴。
淡色的唇轻抿了一口。
酒味不浓,反倒甜的发腻。
很稀奇的是,他平日里明明是个不喜食甜的人,今日却觉得这白醴……味道还行。
他低垂下眼睛,又试探一样的轻抿了一口。
接连三杯下肚。
卫衔玉本就知晓自己酒量不好。
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竟能差成这样。
这样的甜味果酒。
两三杯下去,竟让他也觉得耳朵红烫起来。
平日里清冽的眸中泛上来些许盈盈水光。
他眼神忽而控制不住的落在了对面沈醉欢的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件火红色的骑装。
乌发竖起,眉目丽。
较以往死气沉沉的样子竟显得分外鲜活。
卫衔玉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这个前未婚妻长了副芙蓉美人面,人见人夸。
可他那时却没觉得有什么。
只觉得往前的沈醉欢美则美矣,但像是整个人被世俗的规矩框在了架子里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没有个性的美人。
但对沈醉欢也说不上厌烦。
只是由于婚约在身的缘故,对她格外照料些。
许是喝醉酒的缘故。
他难得没有掩饰住自己的心思。
灼烫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对面人的身上。
沈醉欢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的。
她怔然抬眸,却猝不及防见撞进了男人饶有兴致的眼眸中。
“!!!”
抬起眼眸后,她才后知后觉般的意识到,对面坐的人竟是卫衔玉!
沈醉欢又连忙垂下眼睫,脑袋恨不得埋进她圆鼓鼓的胸口中去。
嫩白的手指有些紧张的绞着自己的衣袖。
有些恼怒的心想,衔玉哥到底怎么回事!就这么放不下她吗?
明明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难不成他还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吗?
卫衔玉见她这幅满脸通红的样子。
眸光倏然凝固,握住酒盏的手指微顿。
忽而想到了上次宫宴,沈醉欢对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抿了抿尚带些水色的唇肉,眉眼轻轻眯了眯,心想,难不成他未婚妻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第55章 她不会是射死人了吧……?
他冷白的手指轻轻搭在额头上,凝眉细思。
但不过片刻之间,便觉酒劲上头,有些晕晕沉沉的。
卫衔玉深神情微顿,终是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营帐外头走去。
这边沈醉欢见他离开,也悄悄舒了一口气。
虽说现在还是白日,但外头个天色略有些昏暗。
黑云一大团一大团的聚集在一起,压着周遭雾青色的山峰。
营帐之中点着几盏灯。
仕女们聚集在一处,形态各异的说着话。
沈醉欢吃完东西却忽然觉得有些胸口发闷。
她想出去透透气。
思吟片刻,便站起身子,撩起火红骑装前面的F衫,小步走了出去。
因为方才下了场绵绵细雨的缘故,地上的黄土地显现出一种潮湿的深色。
她小心翼翼的提着裤脚,踩过小石板桥,到了马厩之中。
但脚上穿的那双纹锦云头履上还是沾染些许污糟的黑泥。
马厩中的师傅见她是个身形娇小的女郎。
便给她牵了匹性情温顺的小白马来。
小白马长的看起来玲珑可爱,一双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
她唇角弯弯。
嫩白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小白马雪白的鬃毛。
但抬起眼睛,却对马厩的师傅说:“先生,我想要一匹跑得快一点的。”
这话落下,师傅愣了一下。
但眼前的贵人张了口,他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便对着身旁的小马奴使了个眼色。
小马奴心领神会,很快的从马厩里面牵出一匹通体黝黑的良驹来。
那良驹身形高壮,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爆发着力量感。
长鬃披散。
沈醉欢一看见它便知,这定是匹好马。
可跟顾长策先前骑的那匹比上一二。
不过许是马厩的师傅照顾她,这马虽然长的高壮。但性情倒比顾长策那匹看上去要温顺不少。
她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马儿喷鼻嘶吼。
沈醉欢右手抓着缰绳,左手握着把弓箭。
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肚子。
缰绳使劲一拉,马儿很快的便被制服住,安静下来。
马厩师傅见此,旋即松了口气。
他生怕贵人降服不住千里良驹,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他们一群人都要跟着遭殃。
沈醉欢先前学了射艺,这次围猎就老想着要去试上一试。
于是上马后,便对马厩师傅郎笑道:“多谢先生,我去围猎场中转转,若是侥幸射到了两只生灵,便分先生一只。”
马厩师傅笑了声,抬手对她行了礼:“夫人客气了,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顿了顿,他又好心提醒道:“夫人切莫走远了,猎场外围虽说有羽林卫守着,但到底比较危险。”
沈醉欢点点头,应了声好。
便骑着马儿离去。
马蹄声响起,耳边风声呼啸。
她来到了一处枝叶繁茂的密林当中。
清凌凌的眸光扫视着四周。
忽见正前方灌木丛中的叶影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
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好像是只兔子。
沈醉欢唇角弯了弯。
放缓呼吸,从背后的箭篓中抽出一支轻羽箭,搭在弓弦之上。
箭尖瞄准灌木丛。
眼眸微眯,手指一松。
那支羽箭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羽箭瞬间便隐没于灌木丛中。
却未料到,没听见兔子的动静。
却听到了一声人的惨叫!
“!!!”沈醉欢。
她不会是射死人了吧……?
沈醉欢瞳孔骤缩,在这一刻,脸色都白了些许。
手一甩缰绳,便骑马朝灌木丛深处行去。
拨开挡在眼前重重叠叠的繁茂枝叶。
她在昏暗天色下,却看到一头饿狼正狠狠撕咬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脚踝。
饿狼脊背微微拱起,一节一节的脊骨好似要透出皮肉。
蕴含着凶狠的力道。
而年轻男人趴伏在满是污泥枯叶的地上,低声喘着气。
挣扎着往前爬,却被饿狼用前爪死死的摁住了半截小腿。
沈醉欢呼吸骤滞,没忍住的发出一声惊呼。
那年轻男人闻声,便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暗含丝丝缕缕的绝望。
虽发丝凌乱,但沈醉欢看到那张清俊的面容时,还是忍不住的身体后仰。
――那人竟是卫衔玉!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饿狼此时也猛地回过头来,凶狠的眼睛散发着盈盈绿光,里面满含恶意。
沈醉欢嘴唇都有些颤抖。
她虽说会射箭,却还尚未对上过真正在丛林中厮杀,野性难驯的凶兽。
但卫衔玉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的。
她趁恶狼撕咬卫衔玉小腿的功夫。
连忙将羽箭搭在弓弦之上,泛着冷光的箭尖对准饿狼的颈脖。
生怕一箭射不死它,拉弓的手指肚都有些隐隐泛白。
她平时拉箭的时候,从未使过这么大的力道。
可她现今心中也知道,若是一箭射不死它,便再也没有射第二箭的机会了。
但许是过于紧张,加上饿狼不和靶子一样,站着不动的让她射。
这一箭到底是射偏,直直射到了它的后腿处。
顿时,饿狼放下卫衔玉的小腿,口中流着不尽的涎液,发出一声哀嚎。
趁这不过片刻的功夫,卫衔玉不顾受伤的小腿,浑身冒着冷汗的站起身。
妄图逃命。
沈醉欢也连忙一甩缰绳,骑马向他身边跑去。
握着他冷白微凉的手掌,卫衔玉用剩下的那条好腿登上马镫,便翻身上马。
他薄薄的雾青色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清瘦的身躯现今若有若无的触碰着沈醉欢的后背。
两人却暂时顾不了这些男女大防。
饿狼很快的调转方向,向他们冲过来。
沈醉欢一夹马肚子,马儿嘶吼着往前狂奔。
两人一马的身影很快的在密林中枯叶枝桠的间隙中穿梭。
身后紧跟着疾跑的饿狼。
卫衔玉如玉般的额头上冒着冷汗。
声音低哑的对她说:“欢欢,往围猎场内圈跑。”
内圈有羽林卫。
可沈醉欢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紧紧的握住手中缰绳。
对身后的人道:“后面是内圈。”
听了这话,卫衔玉便闭了嘴,苍白的嘴唇紧抿。
这饿狼好似开了灵智一样,疯狂的追赶着她们往外圈驱赶。
沈醉欢不敢停下来和它硬碰硬。
先不说自己射艺一般,单说身后带着卫衔玉这个身体文弱,还受了重伤的拖油瓶,他们的胜算就少了一半儿。
只得被迫驱赶往外圈之中。
饿狼穷追不舍,马蹄之下碎叶扬起。
密林中的树枝伸展,胡乱的抽打在人脸上,颈部这些露出来的地方,只让人觉得浑身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