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心中虽是这样想。
嘴里面却仍是阴阳怪气的对身旁的女人说:“但你也别得意,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斜瞥了她一下,装模作样的说:“可别现今被男人口中的话一哄,就忘记了曾经掉过的泪。”
沈醉欢:“……”
她在说什么胡话。
怎么这话好像说的她原本跟顾长策关系很差一样。
沈醉欢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可下一刻,林意安便被霍夫人派来的侍女寻走了。
一听霍夫人要给她介绍上京城中的世家公子。
林意安面上很快的换上一副笑脸,也顾不得沈醉欢,欢天喜地的跑到舅母身边去了。
沈醉欢被她这乱七八糟的一段话说的心里发堵。
但她抿了口茶水。
也只当林意安是见不得她好。
刻意的在挑拨离间,并没有朝其他方面想。
毕竟照她的话说,自己失忆前应当是和顾长策关系差极了的。
但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顾长策婚后确实对她很好。
单说自小在一起读书那么多年,总不能一点情分没有吧。
这样想着,她抬眸,又悄悄的看了眼上席的男人。
却猝不及防间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他修长的指骨握着酒盏,见沈醉欢看他。
便心情大好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沈醉欢顿觉脸上有些热。
她连忙又慌里慌张的喝了口茶水。
只觉得心跳声砰砰的。
心想,男女情爱这东西真是要人命。
歌舞闲谈仍在按部就班的继续。
各色盛宴酒水也流水一样的被送上了案桌。
这场宴席散罢,此次秋猎便也就此结束。
――
这次秋猎结束后,准备从上林苑离开之时。
不知江知渺又和顾棠说了些什么。
她竟要闹着和人小公子乘坐一辆马车。
这算是个怎么回事!
沈醉欢自然是要劝她的。
可小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她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顾长策现今不在身旁,家里没个能压住她的。
再加上江夫人在旁边笑吟吟的劝说:“顾夫人就依了孩子吧,他俩年纪又不大,再加上是同窗,没那么多讲究的。”
顾棠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
倒是江知渺小脸蛋不知是被秋风吹的还是怎么回事。
原本冷白的颜色泛着一抹淡粉。
沈醉欢听了这话,见是劝不动,也只得应下了。
一家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时至日暮了。
顾府和江太傅府邸离得近。
顾棠这丫头甚至连家都没回。
直到用晚膳的时候,才回到府上。
顾长策听闻了这事儿,原本是想说她两句的。
可沈醉欢护着,连忙道:“都是小孩子,没那么多讲究的。”
他这才作罢。
掌灯时分,顾棠便回自己院子里睡觉了。
顾长策和沈醉欢盥洗完后,坐在榻上。
寝居内燃了两盏宫灯。
火苗跃动,昏黄的光一点一点照亮整个房间。
她睡不那么早。
便随手拿了个话本子靠在榻边看。
顾长策便紧紧贴着她。
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下巴也闲适慵懒的搁在她削瘦单薄的肩膀上。
看一会书,再垂眸看看怀中容颜娇美的女子。
沈醉欢身上被他贴的有点热。
再加上他高挺的鼻尖总是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她白嫩粉润的脸蛋。
气息也有些烫。
于是便带了些莫名的调情意味。
她昨日里刚对男女情事开了窍。
被他蹭了不多时,便觉得皮肤相贴处有些黏腻发潮起来。
第64章 这个月月底,我可能要离开京都
沈醉欢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腾出手来,推搡了他一下。
故作掩饰的说:“顾长策你别离我这么近,……好热啊。”
闻言,他这才稍稍和她分开些距离。
不过头是起来了。
但是大掌却又包裹着她温软的是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
……更像是在调情了。
沈醉欢现今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泛着冷光的月亮悄无声息的爬上窗檐。
小窗没关,被支开了一条缝。
带着些许凉意的秋风便从那条缝里偷偷溜进来。
冷风一吹,她只觉得裙子底下凉凉的。
小脸微红,小声嘟哝说:“怎么这么粘人啊,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至于时时刻刻贴在一起吗?
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说,她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厌烦之色。
反倒在唇角处抿开了一抹略带甜蜜的笑意。
可这话落下,顾长策面上的笑却忽而淡了一下。
他懒懒往榻的另一边一靠。
语调平静的开口:“沈欢欢,这个月月底,我可能要离开京都一趟。”
他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在说明早吃什么一样简单。
听得沈醉欢愣了一下:“你离开京都做什么?”
其实她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或许和边关局势有关。
但还是张口问了出来。
顾长策面上表情淡淡,润泽的薄唇微启:“……云中出事了,匈奴左贤王休屠带兵在云中城近旁的村镇中安营扎寨,蠢蠢欲动。近日来可能会有些动作。”
沈醉欢闻言,眸中的神色瞬间变的有些慌乱起来。
她随手将话本扔在了榻旁的小几上。
她虽说没上过战场,可也知道战场之上刀光无眼。
受伤什么的都是小事,丢命也是常见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怎么偏偏是你,云中城不是有守城之将吗?”
她对朝中之事一知半解,可之前便听闻守云中城的左将军公孙离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将领。
可顾长策闻言只是语调淡淡的说:“公孙将军老了。”
这话说完,沈醉欢抓住她衣袖的手指微顿。
这才想起,现今已经过去七年了。
早已英雄迟暮,物是人非。
顾长策见她面上恍惚的神色。
心下一动,伸出手掌托住她的小脸,干净润泽的手指轻轻在她嫩润的脸蛋上刮蹭了一下。
缓缓开口解释说:“父亲现在在守雁门,不可轻易调离,朝中无人可用,我必须得去。”
其实有些话他没说。
皇帝不用公孙离不仅仅是因为他年事已高。
更重要的是公孙将军是守城之将,对战方式过于保守。
这次上天送上来的机会,齐晟轩不想轻易放过。
于是便想派他去云中,若是能寻到机会,便杀了匈奴掌权人左贤王。
这次云中一行,实则比沈醉欢想象中的还要凶险。
沈醉欢抿了抿嫩红的嘴唇。
藏在袖下的葱白手指颤动了一下。
匈奴左贤王的恶名整个大梁谁不知道呢。
他在沈醉欢十四岁那年便已经臭名昭著了。
听闻这个人残暴嗜杀而且是个变态,杀了人便会将人的头颅割下来,用作饮器。
偏偏在匈奴中的地位又是举足轻重。
自从上一任匈奴王,也就是他的亲哥哥死后,他虽然扶持自己的侄子上位。
却将大权独揽在自己手中。
顾长策见她低垂着眼睛,不说话。
斟酌半晌,便开口安慰她说:“不必担心,陛下此行拨给了我五万骑兵,这仗没那么难打,用不了两个月便回来了。”
沈醉欢泪眼盈睫,她知道此行定然不像顾长策说的那样容易。
但她却也没说什么不让他走之类的胡话。
先不说国家有难,她不能这么自私。
单说长宁现今还在后宫之中。虽说是受宠。
可这世上,帝王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只有父兄争气,她在后宫之中才能毫无顾忌的挺直腰板。
沈醉欢深吸了一口气。
小手轻轻扯他玄色的袖口:“顾长策,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话落下,他愣了一下。
忽而想到,以前每次出征都很想听到沈醉欢对他说这话。
现今总算是听到了
他心情愉悦的弯了弯唇角。
淡声应道:“好。”
说完这话,沈醉欢便扑到他怀里,语调有些恶狠狠的威胁:“你若是回不来,我……我就带着柔嘉改嫁,让她叫别人父亲。”
她嫩白的小手轻轻戳着他线条流畅的手臂。
顾长策黑眸暗沉,叫了声“沈欢欢。”
语调可怜兮兮的。
沈醉欢这才眼眶红红的说:“骗你的,如果你不回来,我会……会伤心一辈子的。”
……真的会伤心一辈子的。
她才刚体会过两情相悦的滋味。
说到后来,女人的语调都有些哽咽起来。
顾长策其实并不担心她会一辈子走不出来。
因为昨晚沈醉欢又想起一些事情来,还是关于卫衔玉的。
想必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完全恢复记忆了。
待她恢复记忆后,哪怕是他死了,或许她也只会感到开心畅意。
男人这样想着,黑眸中一片幽暗翻滚。
可他偏生的见不得沈醉欢哭。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想了半天,也只想起一句沈醉欢方才用来对他的话。
“别哭了,沈欢欢,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这话落下,沈醉欢愣了一下。
她眉心紧缩,小手轻轻拧他硬邦邦的手臂。
“胡说什么呢,出征前说这不吉利的话。”
他轻笑一声,静静的抱着她哭了一会。
沈醉欢哭累了,才红着眼眶从他怀里爬出来。
用干净的绣帕摁了摁眼角,仰头对他说:“我过两日去空山寺去给你求串佛珠吧,保平安的那种。”
闻言,顾长策原本停留在她嫩润脸蛋上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眉梢一扬。
心想,他先前在战场杀了那么多人,若是信神佛,往后余生,怕是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了了。
不过为了让沈醉欢放心,还是低声应了声:“好。”
第65章 只不过黑沉沉的眼眸之中一片死寂。
这话说完,沈醉欢哭的也有些困倦了。
顾长策看出了她眼角眉梢处透出来的隐约疲色。
便赤脚下榻,将安神香点上,又熄了宫灯。
上榻之后,经了这么一遭,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旖旎的心思了。
沈醉欢窝在他怀里很快的便进入了沉沉的睡眠。
――
安神香淡青色的烟雾从月门外的那盏凤鸟衔环铜熏炉内缓缓升起。
将沈醉欢的神思渐渐带到了今年年初。
元狩十年,暮春时节。
京中方下了一场春雨。
天气忽而转凉。
带着些乍暖还寒的春寒料峭。
一名身穿软烟色云缎裙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边,行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间。
轻纱宫绦掐出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脚步行走间,她削瘦的身形几乎要和前方灰沉沉的天空融为一体。
边往前走,她边慌里慌张的朝身后看去。
也是在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
沈醉欢看到了那女子的脸。
她长着副和自己一样的面容,不同的是,一双I烟眉微蹙。
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愁容。
看到她长相的那一刻,沈醉欢心中了然,她这是又回到了从前的记忆中。
她心下里有些好奇,“她”这副情态,是要去哪?
脚步紧跟向前面的女子。
却见她走到檐廊拐角处的时候忽而停住了步伐。
她疑惑的向前看去。
只见前方院子里枇杷树下路过两个端着铜盆的小丫鬟。
她离她们离得有些远,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不太清楚的字词。
沈醉欢细细辨认了一下,才意识到她们说的是“顾大人”“血”和“好吓人”。
凝眉细望,这才发现,小丫鬟盛着的铜盆中盛着的却是一整盆的血水。
她心下里一跳。
又凑近了些。
才听到两个小丫鬟小声嘀咕的话。
那个身穿黛螺色衣裙色女郎说:“顾大人这次回来,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往行军,不都平平安安的吗?”
另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女郎横她一眼,道:“战场上的事儿,刀剑无眼的,又有谁说的准呢。”
黛螺色衣裙的女郎闻言,悄悄叹了一口气道:“这到说的也是。”
顿了顿,她转而又蹙着黛眉疑惑道:“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先在边关养着,还非得回到上京城中,路上奔波来奔波去的,多凶险呐。”
桃红色衣裙的女郎低眉垂目道:“大人怎么想的,咱哪能猜得到。”
两个丫鬟渐渐走远了。
沈醉欢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顾长策行军回来,受了重伤?
目光转移到檐廊拐角处女子的身上。
只见她也是白着一张脸。
在那转角处躲着站了一会。
良久,才伸出手,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裙。
又抬脚往前方的院子里走去。
直到走到衣衫红木雕花木门前,才堪堪停住脚步。
那间房间房门紧闭。
可沈醉欢见她也不推开,只是站在那紧闭的房门前透过窗户纸往里头瞧去。
她心里面惴惴不安,便也向前走了两步。
随着“沈醉欢”的目光往里瞧。
这一眼望过去,吓得她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顾长策后背处全是交错的伤痕和血迹。
男人光裸着后背趴在榻上。
玄色衣衫半褪,堆叠在腰腹连接处。
明明是那么重的伤,可他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疼痛。
只不过黑沉沉的眼眸之中一片死寂。
沈醉欢看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而那名身穿软烟色衣裙的女子似乎也是心有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