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燃淡笑一声,“毕竟治标需治本。”
*
送走了明为安,傅燃坐在办公椅上沉思了片刻。
失眠,轻生。
他将这两个症状联系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焦虑或抑郁。
在国外的那几年,他朋友中有两个曾患过这种病,中度的。
他们长期失眠,但平时看着和大部分人一样,没有半点异常。只是忽然在某个时间点,会产生极度消极的情绪。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的大脑不再分泌快乐的激素,所以在情绪崩溃时,往往会选择轻生。
傅燃印象很深刻,当年其中一位朋友有天忽然失联,他不去上课,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就把自己圈在房子里。
再次得到他消息已经是一周后,据说是在家里割腕了,但好在送医及时被抢救了回来。
傅燃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不得不在意。
想到这里,傅燃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她。
傅燃:“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明萱一直没回复。
隔了一小时,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但仍然没人接。
傅燃将手中的报表放下,心里有些烦躁。
索性给家中保姆打了电话。
保姆却说,“夫人说要吃西街的鸭脖子,和陈巷的板栗饼,我两点就出门买了。”
“……”
这两个地方一个在西一个在北,东奔西走,一来一回的,往返车程怎么都要三四个小时。他不得不怀疑明萱是故意把人支出去的。
“啧。”他眸色沉了沉,顿时感觉更烦躁了。
俞助理这时敲门走了进来。
“傅总,四点钟的会议要开始了。”
傅燃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的笔,忽然把笔往桌上一丢,“不开了。”他回身拿起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肩上,朝门口走去。
“傅总,您要去哪里?”俞助理在他身后追问。
“回家。”他头也没回。
第18章
傅燃赶在晚高峰之前到了家。
他按下指纹, 拉开大门,与此同时,明萱回了他微信。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明萱:“自己吃呗, 我又没堵你嘴。”
“……”
再一抬头, 透过玄关, 他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一楼待客沙发上的人。
明萱穿着吊带睡裙侧躺着, 白皙的双腿微蜷, 两只脚在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回来了,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
敷着面膜,哼着小曲,时不时用水果叉扎起切好的小块芒果,再送到嘴里。
电视开着,音量开得不小, 硕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一片黄/色画面。
傅燃眯着眼睛,定睛一看——海绵宝宝。
“……”
这就是他担忧了许久, 传闻中有自残倾向的大小姐。
傅燃不自觉舒了口气的同时, 扬了下唇角。
他回身关上门。
一声机械女声提示“门已关”, 让正看动画片的明萱有了反应。
她没回身看, 语气轻松地问了句,“回来啦?”
傅燃换好拖鞋,“嗯”了一声。
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 明萱一愣, 随即坐起身, 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以为是保姆阿姨呢,结果竟然是傅燃。
她连忙关掉电视, 又将面膜撕掉,发出她心中的疑问,“回来这么早?翘班啊?”
“是啊。”
会都没开就跑回来了。
他将西装外套挂在一旁,路过明萱所在的沙发时,停下看她,“电视怎么关了?”
明萱双手在脸上打着圈,按摩吸收面膜的精华,头也没抬,“不想看就关了。”
“是吗?”他冲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故意拖长尾调,“还是说……我回来的太早,打扰大小姐看动画片了?”
明萱的动作顿了顿,她扫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电视机自己跳的,又不是我要看。”
说着,她站起身,抢在他前面上了楼,还不忘丢给他一句,“无聊。”
晚饭前,保姆火急火燎赶回家,立刻撸起袖子钻进了厨房。
傅燃正坐在二楼沙发上打游戏,稍一抬眼,恰好看到明萱对着阿姨刚买回来的鸭脖子和板栗饼两眼放光,斟酌良久,下定决心似的,每样只拿起来咬了两口,又放回原位。
原来还真是他想多了。
人家并不是故意给阿姨支走买东西,她只是真的想吃而已。
傅燃边打游戏边问她,“不是想吃吗?怎么就吃两口。”
“在减肥。”明萱正在今晚是吃无糖酸奶配燕麦还是能量棒之间纠结。
“减肥?”他侧头上下扫了她一眼,“又不胖。”
“上镜需要。”
吃个能量棒吧,方便。
就你了。
明萱拆了包装,刚往嘴里塞了一口,又听傅燃说,“我叫阿姨做了火锅,晚上一起吃点?”
……本来狠心拒绝鸭脖就够痛苦的了,这人还勾引她吃火锅?
不可饶恕。
明萱没好气地说,“说了我在减肥!”
等等。
她说完这句又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邀请她一起吃晚饭了。
明萱略带防备地看了他一眼,“你干嘛?找我有事?”
“算是吧。”傅燃暂停游戏画面,抻了个懒腰,倚进沙发里。他双手抬高背在脑后,懒懒地抬眼看她,“赏个脸?”
“有话直说。”明萱咬了口能量棒,“晚饭就不吃了,我怕明早水肿。”
“你明天有事?”
明萱刚想回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歪头看着他,“傅先生管的好像有点宽?”
“我想想,是不是该在婚后协议上加一条……少管对方的闲事?”
“OK。”傅燃耸了下肩,败下阵来,“您说的都对。”
“到底什么事?”
她这样一问,傅燃反倒不知道怎么说了。
想了想,才慢悠悠开口,“没什么,就是你爸今天来找我了。”
“哦。”
她还以为什么事需要他这么郑重其事呢,“那就不用谈了。”
“你不好奇他找我说了什么?”
“并不。”
傅燃扬了下眉梢,重新审视了下面前的人,“你好像和你爸之间的矛盾很深。”
“可能吧。”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萱特别排斥被提起家里人。这会儿提到明为安,那股烦躁劲又上来了。
为了避免迁怒傅燃,明萱迈开步子,朝房间走去。
傅燃察觉她准备逃避,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建议抽空谈谈。”
“婉拒了。”明萱走进房间,关门前,她对着傅燃皮笑肉不笑地丢下句,“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说完,“砰”的一声关了门。
明萱给出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
傅燃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撇了撇唇角。
他就知道明为安亲自登门委托的差事没那么好办。
这就是他不爱管闲事的原因,又费口舌又费力气,很多时候还惹得当事人不待见。
麻烦。
晚饭傅燃自己在楼下吃了顿孤独火锅,刚吃完,又收到明为安发来的微信,“给她了吗?”
傅燃默默叹了声气,真是拿这父女俩一点办法都没。
临睡前,他又再次敲了明萱的房门。
明萱为了早早入睡,洗过澡便吃了半片安眠药,手机都没刷便躺了下来。
朦朦胧胧间,刚准备睡着便被敲门声吵醒。
她起初吓了一跳,意识慢慢回笼,她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烦躁。
傅燃平时很少敲她的房门,能让他在这个时间来敲门,她不用猜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明萱气冲冲下床开了门,还不等傅燃开口说话,便冲着门外的人发起火来,“又干嘛?还因为明为安那点事啊?我都说了不想谈不想谈,你怎么还来劝?”
“希望你拎清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明为安把你当女婿使,你还真来我面前行使你女婿的义务?大总裁就这么闲去管别人家的私事?”
“……”
无缘无故被臭骂了一顿,傅燃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他手扶着门框,微微蹙起眉头,顿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我说大小姐。”
他舌尖抵了抵上牙膛,淡淡地问了句,“起床气这么大?”
说着,他趁她还没开口之前,将手里的东西直接塞给她,“你爸让我把这个给你。”
明萱接过来萱垂眸一看,是一罐褪黑素软糖。
“他怕你乱吃安眠药,催了好几遍,叫我务必交给你。”
明萱闻言,明显愣了愣。
第一反应,明为安怎么连这个都跟傅燃说?
第二反应,刚刚好像火力太猛,伤及无辜了。
这火气来得快,走得也快,明萱瞥了眼他,轻描淡写地“哦”了声。
“现在东西送到了,任务完成。”
他音调懒懒的,听不出喜怒,“不是来劝你,也不是来行使所谓女婿的义务。”
“现在大小姐可以放心了吗?”
“……”
一时间明萱无话可说,只能沉默片刻后,丢下句,“行。”
说完,她准备关门。
傅燃却抬手拦了下,明萱抬眼看向他,只见傅燃掀了掀眼皮,道,“吃完褪黑素就早点休息吧。”
明萱想说她吃这个没什么用,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只得点了下头,重新关上了门。
*
第二天起床,明萱回想起昨晚的事,觉得自己的火气可能稍微大了那么一点,本想吃早餐的时候,和傅燃简单道个歉。
结果傅燃一大早便出门了。
这颗稍微有些愧疚的心只好就此作罢。
九点钟,明萱还正在选出门穿的衣服,周芙的电话一个一个地打进来,拼命催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她从衣柜里随便捞了件,果断下了楼。
一上车,造型师给明萱打底。周芙拿着平板,开始给她讲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先去签合同,下午加了场试镜,拍剧照的时间等通知……”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风风火火的忙碌奔波了。
就在昨天下午,陈导演忽然打电话给周芙,说自己改变主意,女四号选定明萱。周芙告诉明萱这个消息时,都快把她耳膜喊破了。
听得出来是真高兴。
把一切事项交代完,周芙把插着吸管的美式递到明萱嘴边,她问,“你说这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好日子快来了?”
明萱吸了口,“可能吧。”
周芙笑着感叹,“真好啊。”
明萱也弯了弯唇。
说话间,车子已经抵达目的地。
一切都按照计划中行事,签合约,谈合作,试镜,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工作结束时,陈导演亲自来和明萱握了握手,“那么就期待接下来的合作了。”
明萱微笑,“合作愉快。”
“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再邀请另一位朋友一起。”陈导演提议。
明萱想了想,“可以。”
陈导演挑了家私房菜。
他没带助理,包厢里一共三人。
周芙作为社交达人,主要负责陪陈导演说话,有她在场,明萱也就在一旁静静地听,偶尔笑一下表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