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半小时到。”
“直接来西大医院吧。”男人平静的声音响起。
“等我到医院的时候，你都已经打上针了。”周芙给她端了杯水，“多喝水，医生嘱咐的。”
明萱愣愣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努力消化周芙的话，“所以？”
“所以你是傅燃送来的。”
想到当时推开病房看到的场景，周芙的表情顿时有点扭曲。
明萱瞥了她一眼，敏锐察觉到周芙正在努力憋笑。她平静开口，“说吧，你都看到什么了。”
虽然知道很不好，但周芙还是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就我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你在抓水母。”
明萱嘴角抽了一下，“……是吗。”
周芙脸憋通红，“还抓了好几只。”
当时傅燃坐在病床旁，而明萱就躺在床上，手上挂着吊针。向来冷艳聪慧的女明星，今天看上去眼神特别迷离，两只手一直在天上抓。
为了防止滚针，傅燃只能耐下性子摁住她打针的那只手。
明萱被摁了一只手也不急，情绪非常稳定地用另一只手抓了起来，不厌其烦的，好像天上真的有什么宝贝值得她一直去抓。
傅燃看了她许久，忽然低声问她，“现在抓什么呢？”
明萱认真回复，“还是水母。”说着，还指了指天花板，“好多好多。”
傅燃随着她指的方向扫了眼，笑了，“那抓到了吗？”
“抓到了啊。”
明萱伸手对着空气揪了一下，然后看向他，“你要吗？”
“……不是很想要。”
“那你帮我拿着。”
傅燃说，“行。”
他伸出一只手，明萱把抓到的“水母”放在他手心里，还教他，“握住，别让它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真举着手，帮你保管水母了。”
就在周芙狂笑的时候，明萱已经缓缓从靠枕上滑了下去。她默默缩回被子里，又默默盖上了脸。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深深叹了口气。
唉……
已经没什么能形容她此刻生不如死的羞耻心情了。
“傅燃行，有事他真上，你别说，人还怪好的嘞。”周芙没察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堂堂集团大总裁，就坐这陪你玩抓水母的游戏……”
说着说着，她笑声戛然而止。
“话说你俩真的没在谈吗？”她忽然反应过来。
“谈什么？”明萱半死不活的声音顺着被子透了出来。
“谈恋爱啊！”
一听这话，明萱把捂在头上的被子掀开，“都跟你说了大白天别讲鬼故事。”
“现在天已经黑了。”周芙指了指窗外，又摇了下头，“哎呀这都不是重点。”
她是越想越不对劲，把最近的事稍微串一串，有些答案就呼之欲出。
周芙开始跟她分析，“你看啊，从他送你到医院，我们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在你中毒之后，你第一时间联络的，除了我，还有傅燃，证明他与你关系匪浅。第二，傅燃知道你家住址，并且去的比我快。”
明萱想反驳，想解释，但张了张嘴，又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悻悻地把头别开，继续用记忆中那些羞耻的画面来凌迟自己。
“我知道你可能要说你俩是朋友，但我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就剧组那事儿，他明显是为了帮你出气，连自己公司的女一号都换掉了，这已经超过朋友的范畴了吧？还有今天。”
“你见过谁家总裁翘班送你来医院，还耐着性子陪你抓水母的啊？”
明萱闻言，稍稍侧了一下头。
其实她也没想通，为什么会是傅燃送自己来医院。就算保姆一时着急给他打了电话，他能特地赶回来也是稀奇。
周芙问她，“你俩关系有那么好吗？”
“……”
明萱无法回答。
见她沉默，周芙得出结论，“你俩在背着我偷偷谈恋爱。”
明萱否认得很彻底，“绝对没有。”
“那就是在暧昧。”
“绝对不可能。”
周芙看她态度这么坚决，又仔细在记忆中翻找明萱面对傅燃时的种种表现。她对他说话吧，爱理不理，时不时呛两句，她看他的眼神呢，没带什么爱意，也没有小女生的娇嗔。
良久，终于想通了。她“噢”了一声，“他暗恋你。”
明萱完全没心思去辩驳这些，重新将被子扯回脸上，“……杀了我吧。”
“真的，你别不信。”
明萱：“……”
“我之前可是恋爱高手，看人很准的。”
明萱：“……”
也不知道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了，周芙怎么对她和傅燃就这么好奇。
就在周芙接二连三说出自己离谱的猜想时，明萱开口打断，“我大病初愈。”
她露出一双眼睛看她，平静道，“咱们能说点阳间话题吗？”
“行行行。”周芙笑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也是关心你的情感状况嘛。”
看样子明萱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估计再说下去，她就得原地发疯，周芙只能收起八卦之魂，转移了话题。
中间医生来查了次房，再次和本人强调了一下注意事项。
“你是蘑菇中毒，但幸亏吃的量较少，又及时自发呕吐，症状较轻，以后要多加防范。不光是蘑菇不熟不能吃，蘑菇炖汤也要等时间烧够了才能喝。一口都不行，记住啊。”
“好的。”
“吊瓶打完你就可以回家了，回去记得多喝水，吃点清淡的，近两周就多吃些红薯大豆之类的，促进肠道蠕动。还有这些药的吃法……”
尽职尽责的医生说了一长串，听得明萱脑袋直晕，实际上压根记不住。
医生走后没多久，周芙也开始收拾东西。
明萱正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睁开眼看向她，“要回家？”
“嗯，七点了，珍珠着急了。”
“好吧。”
周芙冲她笑了下，“别担心，换班的来了。”
“谁啊？”
“还能有谁，关心你的人呗。”
“……”
“他走之前和我说的，七点来换我。今晚就由你的朋友守护你吧。”
“朋友”二字，周芙特地加重，加上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明萱总觉得她在阴阳怪气。
她闭了闭眼，捏紧了被子，一字一字道，“周小姐。”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周芙见状，连忙把药装好，放在床头，“这是你的药，走时记得拿啊。”
“……嗯。”明萱也泄了气，随口应了声。
“我先走了。”周芙说着，出了门。
但刚走出去没几步，又退了回来。周芙推开病房门，身子在外面，只把头伸进来提醒她，“好准时哦，人已经来喽。”
语气十分欠揍，调侃意味十足。
明萱：“……”
周芙！！！
她想喊，但她不能。
因为傅燃已经来了，她只能在这时选择装死。
明萱顾不得生气，立刻盖好被子，闭上双眼，同时，竖起了耳朵。
她听到门外周芙与傅燃撞见，互相打了声招呼。随后，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病房走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外面的人走进来，然后停在了床前。
明萱紧闭的双眼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手心有点冒汗。
直到头顶低沉的男声传来——“醒了吗？”
明萱没回应。
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她不说话，傅燃也就站在那没动。
隔了会，他又喊她，“明萱？”
明萱还是没说话。
随后便听到他扯了把椅子坐下，声音闲散着开口，“行，我坐这看你能躺多久。”
这略带调侃的声线，让明萱听出了一丝嘲讽。
她还在想是哪里出现了破绽。
结果又听傅燃笑道，“我刚刚听到你和经纪人说话了。”
明萱：“……”
那你tm不早说！
第22章
傅燃果然缺德, 看破又说破，丝毫不给人留面子。
就这种嘴欠的大少爷，待会还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她。
明萱深吸一口气, 沉默数秒, 才缓缓睁开眼。
算了, 总要面对, 她想着实在怼不过, 大不了就撕了他的嘴！
她淡定地坐起身，又扫了他一眼, 认真道，“我在闭目养神。”
傅燃笑着反问她，“是吗？”
明萱瞪他一眼，“劝你别惹一个病人发火。”
她说完这句，又扫了傅燃一眼，他应该是刚赶过来的, 西装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但发梢却有些凌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话让他略有醒悟, 傅燃刚刚还挂在嘴边的笑意, 这会儿略微收敛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 垂眼看她, “还没吃晚饭吧？”
“没。”
“那回家吧，我叫保姆煮了粥。”
她都已经做好要和他大撕一场的准备了，他忽然间正经起来, 倒叫明萱有点不适应。
她又瞥了他几眼,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哦”了声。
眼看着吊瓶也打完了，傅燃摁下呼叫铃。
来拔针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见到明萱时明显愣了一下，视线一转看到傅燃，差点把心花怒放写在脸上。
她一边帮明萱拔针，目光一边在傅燃身上流连。
傅燃也提了提嘴角，对着小姑娘笑了下。
这一副眉目传情的大戏，就在明萱面前上演。
她趁热打铁对着傅燃进行嘲讽，“怎么？你准备留个电话？”
小护士一听，脸红了，眼神闪躲着看向傅燃，问，“可以吗？”
“不好意思，号码就不留了。”傅燃拒绝得很礼貌，随后将视线扫向明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压低声线道，“我老婆要吃醋。”
“……”
你滚吧你！
明萱想把床头的水壶扔他脸上。
……
明萱气鼓鼓穿上鞋，也不等傅燃，率先出了门。
没走出几步，傅燃在身后叫她，“明萱。”
她起初没应，又听他喊了句，“明大小姐。”
她没好气地问，“干嘛？”
“要不要穿外套？”
明萱脚步一顿，回过身看他。
傅燃指了指明萱的衣服，“大明星穿着睡衣出街，不太好吧？”
明萱低头看去，因为走得急，她还穿着家居服，看上去确实有点朴实无华了。
反观傅燃，西装革履，身姿挺拔，人模狗样。
只不过他所谓的外套还老老实实穿在他身上。
“傅先生。”明萱蹙起眉头看向他，“你要真想借人家穿衣服，就别问要不要。”“和女生相处不会这点经验都没有吧？”
“……”
“行。”
傅燃二话不说，脱下外套，走到明萱身边，直接将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
外套上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一瞬间铺天盖地盖了上来，衣服带着他的余温，让明萱肩头一暖。
他这么听话，反倒叫她有那么点无所适从。
但这种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明萱反手拢了拢衣服，“这还差不多。”
管他呢，晚上天冷风大，不穿白不穿。
说完，她扬起头迈开步子。
傅燃跟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昂首骄傲的模样，无奈地扯了下唇角。
*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明萱故意别开头看风景，没和他搭话。
没别的原因，只是不想被嘲讽。
她今天出了这么丢人的事，以傅燃的性子，好不了一会，绝对会揪着不放，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耻笑。
但她进入战斗状态预备了良久，都没听到傅燃开口。
直到一路开回家，在明萱下车前，傅燃好心提醒了句，“以后蘑菇不熟不能吃。”。
明萱一听这话，顿时警铃大作。脑海里的羞耻画面一拥而上，准备推开车门的手又收了回来，她开始为自己挽尊。
“误食毒蘑菇，防不胜防，也是人之常情。我也只是众多中招病患中的一员。”
“毒蘑菇中含有大量致幻剂，它影响了大脑神经中枢，所以往往会产生幻觉。”
“或许你知道迷/幻/蘑菇吗？它在荷兰是合法的，很多人为了寻找奇异世界，会专门去买蘑菇吃。由于每个人大脑神经中枢反映不同，所以看到的幻觉也各不相同。有的会看到恐龙，有的看到黑白世界，还有的会变成红绿色盲……”
对于明萱一本正经的科普，傅燃只是侧耳倾听。大部分时间静静点头，偶尔会长长地“噢”一声，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原来是这样。”
等明萱一口气说完了，傅燃转过头对她扬了下唇，“科普到此结束，我们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