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自己作为副班长,看她带头在背后说被人坏话、集中搞小群体,他觉着真挺没意思的。
其实也就她自己闹得起劲儿,这么针对梁晚,说不定梁晚压根没把她放心上呢。
张菲气得立马站了起来,反驳,“我用得着嫉妒她?你有病吧?她那张脸指不定现在被打毁容了,还用得着我嫉妒?你不会是喜欢她吧,这么帮她说话。”
“首先你用不着和我据理力争,再者我没有帮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指出你说的不对的地方,最后我作为副班长,我有权利管理班上……”
这次没等王天驰好言好语地说完,张菲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对,我说得不准确,你不是狗腿,你是跛脚的狗腿!”
不知道从一句话开始,两人话赶话上升至了互相攻击。
围在边上的人见状有连忙散开的,也有同样不满意梁晚于是帮着张菲一起说话的。
没过多久,就成了王天驰舌战群儒的场面。
“这样的人凭什么在我们班上,凭什么占用我们的资源!”
张菲叉着腰,一副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王天驰呵笑一声,“占用你啥资源了?咋?老师讲课时让你捂着耳朵别听,只给梁晚一人讲?再说了这话你别跟我说啊,有本事你去和老师说。”
张菲被他怼得一时哑口无言,只能喘着粗气,咬着牙,好一阵才指着他笃定道:“行!你激我是吧,你看我敢不敢去说!”
看她真要去找老师说,王天驰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过了,不想把事情闹得越大,于是想上去拦。
可他腿脚不便,压根赶不上张菲怒气冲冲的动作。
正着急慌乱的时候,被张菲挡住路的人忽然冷言一句,“让一下。”
狭窄的过道里站满了人,张菲站在最中间,堵住了谢程里要过去的路。
少年比她高过一个肩高,从她角度抬头望过去,只能看见他锋利瘦削的下颚与微抿的薄唇。
张菲愣了一下,随后侧身让过。
他步伐不算快,但从她身边路过时,却掀起一阵冷冰冰的凉风,带着丝丝高岭寒意。
教室里一瞬忽然平静了下来,不止是气氛,还有大家的心情。
谢程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抬眸看了眼黑板正上方的钟表,面无表情道:“要上课了。”
坐他旁边的陈季手里动作一顿,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程里的话语刚落,上课铃声就响彻整个教学楼。
大家面面相觑之后,也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拿出这节课的课本。
只有张菲还别别扭扭地站在原地没动,她同桌王以敏劝她几句她也不听。
王天驰只好去和她下矮桩:“抱歉,我刚刚有些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张菲哼哼唧唧两声过后,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没再闹着要去找老师的事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家仿佛都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此时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课,跟着老师拼读着单词。
谢程里望着那份夹在英语课本里的英语作业。
他那天被“小偷”偷走的各科作业,现在完好无损地夹在他各科课本里,唯独少了物理那一科。
作业的封面上,贴着一张便利贴,简单地写着一行字:好学生,字挺好看的。
陈季侧过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将便利贴撕下,随意地在掌心揉成了一坨,然后扔进了抽屉里。
两节英语课,老师中间没下课,连堂上了九十分钟。
等到下课的时候,正好是大课间。
走廊上疯疯吵吵的声音不曾间断,光滑的大理石与鞋底的摩擦声杂乱无章。
窗外的大雨冲洗着操场绿坪,茂密青绿的枝叶被米粒大的雨滴敲击着不断摇晃。
玻璃窗户雨水不断滑落,赫响的雨声让人意乱心烦,带着夏日独有的燥闷。
男厕所里,只隔了一堵门,能将旁人的声音尽收耳底。
“操,昨天你不是在那里嘛,到底怎么回事?”
男生抖了抖裤子,“老子又不和他们同一个包厢,后来警察来了,我才看到黎之航那群人。”
“梁晚那群女的也动手了?”
“压根没看到啊,我过去的时候,都拉线了,进都进不去。”
“人有事儿没事儿你总知道吧?”
“应该是没事,听说就伤了一个。”
“要我说黎之航这人还真他娘疯,仗着有人罩着他真是脑子一点都不动啊,为那女的干了多少次架了,红颜祸水喽。”
“黎之航到底和她什么关系啊,反正我不信只是朋友那么简单,真是朋友能做到这份儿上?”
“男女那点事儿呗,黎之航能跟辰靖嘉认识都是多亏了梁晚,整得跟上位一样。”
话及此,两个男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风一吹,树上的雨滴倾然而落。
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在隔间一旁的谢程里便将燃尽的烟头扔进去了水道里。
烟头顺着水流被冲走,他眸光暗晦地看了一眼,随后打开门走到洗手台洗手。
镜子中,照映地是他垂眸一丝不苟洗手的模样,碎碎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下,他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因为夹烟而泛黄的指腹。
直到那股烟味完全消散,他才站直身体。
下午各班学习委员要开会,他现在得去复印室复印上学期期末的年级成绩单。
要复印多少份来着?
三十份,还是四十份?
他忘了。
*
接下来连着几天梁晚一群人都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好似因为没有看见这些人,大家的议论热潮都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谢程里再次见到这位被议论纷纷的女主角时,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
他每个周末都会到管井路的那家书店去兼职,那天也是在那里碰到的梁晚。
她和三四个打扮成熟但年纪相仿的女孩走在一起,一路上说说笑笑,多数时候是她们在说,她听入耳后在漫不经心地笑。
原本她们在马路对面,但是梁晚眼神好,朝对面望时一眼就看到了谢程里的身影。
透明的玻璃内,清瘦修长的身影,手上忙忙碌碌的动作不停。
她想起来了,好像第一次见他就是那家书店。
或许,她要更改目的地了。
过了马路,朋友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意味深长地问了句:“认识啊?”
梁晚讪讪随口道:“同学。”
几人看她并不打算认真介绍,于是打趣:“哟,还同学呢~”
可没见她平时能记得住几个同学。
浓妆的卷发女孩听这话不免多看了两眼店内那人的身影,还真是从来都没发现梁晚会注意到这种类型的。
清秀是清秀,就是太瘦了,跟难民营里那种营养不良的人一样,她将手搭在梁晚的肩上,语气暧昧地问道:“九中的?”
梁晚瞥了眼她的胳膊,有些暗暗的不耐:“不然是你们学校的?”
跟她们有关系吗?看那么仔细。
“还真是聊都不能聊了,至于嘛。”
几个女孩的笑声太大了些,从书店里出来的人都朝她们这边望了过来,梁晚拧着秀眉,略显烦躁地出声制止:“书店,小声点。”
见梁晚连敷衍的态度都不算好,她们也没了刚才的兴致。
“那你还去不去?”
“不了,下次。”她拒绝了。
今天能答应和她们出来,都只是因为自己被肖何蓉关太久关得要发霉了,碰巧她们约她,她也就偷摸着出来了,真没想到半路收获到了个意外之喜。
和她们分开后,梁晚就推开书店的门进去了。
店里空调的冷气瞬间将周围的燥热降下不少。虽然只是一道玻璃门,却将外头的嘈杂隔绝得缝隙不露。
谢程里坐在柜台桌边上,正拿着新到的书册录入信息,他专心致志的模样惹得梁晚多看了两眼,甚至一时摇摆不定,考虑着究竟要不要打扰他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赤热,与书店里垂头自做自事的人太过格格不入,没等她盯上一会儿,谢程里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他抬起眼眸,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在一处。
良久无言。
过了几秒后,谢程里垂眸继续做手中的事,梁晚却走了过来,停在柜台边上,主动和他小声地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啊,谢同学。”
谢程里没应声。
梁晚也不恼,似是习惯了他那副冷若冰霜的态度,可明明他和他同桌讲题的时候,讲得挺火热的啊。
玩双标啊,好学生。
她手指勾了勾书册的封面,冷笑着问他:“谢程里,你针对我啊?”
在她一次次自言自语中,他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烦?”谢程里掀起眼皮看向她。
梁晚对他的回复一点也不恼,抿唇后松开:“说过啊,前不久说的,忘性这么大啊。”
谢程里看着她,那双看似天真无邪的瞳孔里,住着一只虚假至极的伪善蝴蝶,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在在它扑翅的不经意间,被骗得深陷泥沼。
梁晚对他的视线熟视无睹,打量了眼周遭的书架,换了个话题,“买书你拿不拿提成?”
谢程里从她手下抽出几本书,淡淡回:“不拿。”
她撑着下巴缓缓点了点头,“有什么好看的?推荐几本?”
他顿了顿动作,“什么类型?”
梁晚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给出答案,“言情吧,我不看虐的。”
……
第16章 00:00
书桌上摆放着几盆绿叶薄荷, 凛冽的清香一阵阵扑鼻而来,空调风往下扫时,吹拂动书卷纸页。
阳光透过玻璃, 原本炙热的温度也变得稍微温和了些。
梁晚斜靠在沙发上,食指时不时地点碰着太阳穴,她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一摞五三分析题本,扯了扯唇角, 随后拿了其中两三本耐着随手翻了翻, 但没看几分钟就又给放回去了。
倒也不觉得无趣,因为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玩了一下午的俄罗斯方块。
谢程里好几次无意间抬头,入眼的便是她乖巧认真玩手机的模样, 有些时候她会轻咬手指, 有时又把玩着发尾,嘴里碎碎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期间柳苏苏给梁晚发了几条消息,问她是不是从家里出来了。
【嗯。】她一边打字回, 一边扣弄着旁边的薄荷盆。
柳苏苏:【我以为阿姨要关你半个月呢】
梁晚:【她不知道我出来了】
【你是真不怕啊!!!】柳苏苏连发了几个感叹的惊讶表情包过来。
那事儿闹到最后,最无辜冤枉的就是柳苏苏了,她那天喝了点果酒后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迷迷糊糊中黎之航说了要把自己送回家的, 结果她醉后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警车上了。
事儿她一件没做, 教训倒是白受了一顿。
梁晚还没来得及回, 那头又发来消息:【晚上要不要去逛一下?】
梁晚:【今天真不行,我怕我妈晚上抓我】
柳苏苏:【哈哈哈哈哈行吧,保重!下周一见!】
退出聊天框,她才注意到手机上方的时间, 将近七点了,不知不觉间, 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书店里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和谢程里两人。
灰蓝色的天空隐隐约约夹杂橙红色的云层,月亮已悄上眉梢。
面前的那盆原先长得茂盛的薄荷,叶片几乎被她薅完了,所剩无几。
梁晚抬眸看了眼正前方柜台边上挂着的小木板:营业时间,早上九点---晚六点。
离班时间都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还不打算走吗?
梁晚正想着,晃眼间便看见街角拐弯处蹲着几个街混流子。不巧,其中有几个人她都认识,就是上次在巷子里问她谢程里去向的人。
此刻书店里没开灯,空调也不知何时停下了运转。
再转眼看谢程里,一片暗色之下,他戴着耳机,指间得笔尖不停划动,窸悉簌簌的笔触声在纸页上传来。
梁晚笑了,眉眼都带着一片了然的笑意。
她身体往前驱,手肘放在腿上,单手撑着下巴,食指时不时地敲击着侧脸,细细端祥着他每一个认真的片段,试图揣摩他此刻的心情。
真的只是如表面一般风平浪静地写着作业吗?
还是说,其实内心恐惧得早已抖擞万分?
她真的很想知道呢。
梁晚起身,弯腰端起面前那株被她弄折了的薄荷,徐徐走到柜台前。
她曲着手掌碰了碰柜台桌面,说:“这株薄荷我买了。”
谢程里扯下线式耳机的一只,看了眼那株薄荷,与她对视:“老板没说薄荷可以卖。”
“这样啊。”女孩故意拖长尾音,语气中有些难遮掩的遗憾。
随后她侧过身,朝书店外的街角抬了抬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怕吗?”
谢程里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巧,那几个人也在看着他们。
街角的那处,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地聚集在一起,有人站着,有人蹲着,操着满口的脏话,却连一包完整的烟都凑不出来,只是看面相就能透出恶心又龌龊的内心,见不得光的蛆大概就是如此的。
她嗤笑出声,抬手拨弄着残缺的薄荷叶片,语气轻缓:“谢程里,最后一次和你打个商量,把这盆薄荷送我。”她盯着那双浅色的眼眸,勾唇时笑得神秘又疯痴。
---“我带你走,要不要?”
周遭是安静的,天色是阴暗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赤/裸直白的。
谢程里被她盯得几乎快要心脏骤停,那一刻大抵滋生出了梦幻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自己此时犹如置身阿鼻地狱悬崖的边缘,她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天神允诺凡人痴迷妄想时的模样。
神在问他,要不要?
呵,疯了。
梁晚这个人,从他见她的第一次,就很讨厌。
风过树梢,店内的最后一盏灯也熄了,空气里,每一帧的呼吸频率都清晰可听。
月明星稀,狂风大作,或许今夜的宣城会有一场大雨将临。
就在她自认为设好完美无瑕圈套等待猎物跌落陷阱时,对方却将她的网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