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因为人多,而且辰靖嘉也在,柳苏苏没敢说太大声,不然早逮着黎之行一顿毒打了。
梁晚听了她一路的咒骂,走到门口才忍不住回一句:“苏苏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辰靖嘉收情书收少了?”
又不是这一次了,以前还有人让她帮忙递呢,但这事儿她没和柳苏苏提过。
像辰靖嘉那样的天之骄子,真犯不着为了一封情书气那么久。
柳苏苏本来心里就堵着气,听梁晚还帮着黎之行说话,心里顿时一泄,本想理论的,但最后只是叹道:“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于是松开梁晚的手先进去了。
梁晚知道她心情不好,没着急上去哄,打算等中午吃完饭和黎之行说这件事。
谁知道还没等吃完话,这俩冤家就先闹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这俩人坐得近,也不知道黎之行说了句什么把柳苏苏那根炮仗点起来了,红着眼瞪了人好久,黎之行见状也知道自己犯错了,可是还没来得及道歉,柳苏苏就拉起一个朋友哭着跑走了。
李柳山那群人面面相觑,这俩人这是闹哪出?还是辰靖嘉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黎之行气得扔了筷子,没好性地回了句:“别管她,犯病呢。”
吃完饭后,辰靖嘉和人在里面结账,黎之行一个人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抽烟。
梁晚等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却没急着问,靠在树背上等。
等他一根烟快要抽完了,她才说了句:“你帮忙递情书了?”
此刻日头毒,晒得枝叶绿油发光,石柏路的皮面像是铁板烧似的,发烫得紧。
“那女的缠好久了,觉着烦就答应了。”黎之行说。
中午的这个点,饭店门口人来人往,车行往过之间,烈日下的灰尘随着轮胎碾压飞起,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梁晚伸手将黎之行指间的烟给夺了,扔在地上用鞋底拧灭,跟他长话短说:“回头找个机会给人道歉。”
黎之行想起柳苏苏那双欲哭猩红的眼睛就莫名烦躁,骂了句:“每次都是老子下矮桩,她服气一次会死啊。”
梁晚忍不住笑,缓缓挑声:“行啊,你要是不怕她不理你,你就稳住。”
“操!烦死了,这他妈算哪门子事儿,有种就直接去表白啊,跟我闹有屁用。”
听黎之行一边骂着,梁晚掀起眼皮子看向往饭店门外走的那群人。
吊儿郎当的男生堆里,明明是那样的不着调,可就那一个人是瞩目的,倒不是因为他浑身穿名牌,但就是有种与生俱来的独然出众气质,让人挪不开眼。
柳苏苏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辰靖嘉的?梁晚都快忘了。
因为喜欢辰靖嘉的人太多太多了,每当聊起这个话题时,她甚至记不清那些人的面孔。
就像是在青葱岁月的流逝里,总有那么一个人是被大家都记住的,风华正茂,热烈灿烂,耀眼瞩目……数不清的形容词,清晰的记忆里,除他以外其余人都是模糊的。
辰靖嘉对大部分像柳苏苏那样的“她们”而言,或许就是这样的存在。
*
梁晚今天迟了一点,回到教室时已经拉过午休铃。
她看向谢程里的位置是空的,估计没等她直接上去了。
她也没磨蹭,拿了几本谢程里昨天让她带的书便跟着上去找他。
这么多天梁晚算是看出来了,谢程里这人极喜安静,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掀起不悦的波澜。
她这人吧,没什么其他优点,就是体贴,除了让他讲题辅导的时候,几乎没怎么吵他。
就是太安静了,除了那点笔与纸的碰撞声,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
她也不闲无聊,坐他旁边趴着睡觉都行,记得某个下午眯得太死,醒了发现身旁的人早已不在,竟生出一种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空虚。
梁晚喜欢观察一个人,每一次呼吸的频率,每一个停顿的动作,细致入微,她享受着这种监视偷窥带来的兴奋感。
谢程里认真时,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满足感受。
她自大地将自己这种行为归为艺术家的怪癖。
梁晚扯了扯谢程里的衣袖,指了道天体运动的物理题:“这个。”
谢程里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抽出一张草稿纸,给她画了个示意图,讲解的方式比起之前倒是入微多了,偶尔还会大发善心地问她懂没懂,如果她没懂,简单题就会再给她讲一次,复杂的直接跳过了。
说敷衍吧,也不算敷衍,但梁晚总是不满意。
但细究起来,明明她自己的态度比起谢程里来说,才是最不在乎的那个。
“昨天的作业拿出来看看。”他轻声。
梁晚凳子往前一翘,离他近了些,语气没有丝毫心虚:“没做。”
谢程里一边看她刚才的解答一边客观说:“你不做作业,学习不会好。”
这是事实,按她这样下去,无论他给她辅导多少次,她要是心态始终不端正,成绩没法上去,那还不如现在就一拍两散,否则就是纯纯浪费他时间。
见他显然忘了自己那天跟他说的话,梁晚不满意地伸出手中的笔,愕然挑起了男孩的下巴,无礼傲慢至极。
---“谢程里,你以为我请你来干什么的?”
那一秒,两人都滞愣住。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手上的温度削弱不少,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片刻的温暖。
一针一秒,教室里正上方的那个时钟,不知何时被人重新换上电池,在静谧的氛围里,它转动着属于它的分秒。
少年浓卷的眼睫一时轻颤,似是受惊的蝴蝶那一瞬生理性地扑振着双翼。
而她,是误入丛林少女,一时被那双浅色的眸子吸引得无法自拔,甚至忘记收回手中那支笔。
仿佛只是那一只笔,他们能感受到一瞬的共频。
终于,谢程里打开了那支笔,镇定自若地垂下眼眸,继续看她的解答。
歪七扭八的字迹里,找不到一行规整的答案。
无用功罢了。
第20章 02:46
梁晚勾唇, 徐徐收回手。
看着他那副面无表情的面孔,只觉好笑,毫不留情地戳穿:“谢程里, 你耳朵红了。”
延颈秀项以上,少年清秀的耳廓往外,绯红欲滴,毫无遮掩。
他捏着笔尖, 却落不下半点。
梁晚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他遮羞式的恼怒打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压制,“闭嘴。”
被他这么一吼, 梁晚神情微滞, 倒还是真没想过顺毛小猫也有生气的时候。
她也不故意去挑事儿了,不再说话。
夏日微风徐燥,蝉鸣不止, 他的讲题声络闻其间。
“最低点的拉力最大,mgl等于二分之一mv······”
只是她脑子里还想着方才的情形,久久没有回神, 以至于没把谢程里的解答听入耳。
“听懂没?”他垂眸问。
无人应答。
“梁晚。”他些许不耐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抬起眼皮看向正在出神的女孩。
忽然被点名的梁晚这才回过神来, 一时恍惚地应了声“啊。”
他放下笔, 拿起她未及格的周考小测递过去,眉宇微耸,“能不能认真点?”
梁晚接过,看了眼到处都是红圈的卷子, 不以为然:“你求我啊。”
见她依旧一副二不挂五的模样,谢程里当真是懒得再和她纠缠了, 起身就要要走,被梁晚拦下:“哎哎哎,我求你行了吧。学霸讲认真点呗,真听不懂。”她仰着头,将姿态刻意放低了些。
谢程里吧,特讲究,有时候硬的对他没用,就得来软招。
太善良的孩子容易被戏弄。
谢程里的视线移向她拉住他袖子的手,意思明显。
梁晚明了,果断收了后抬手假笑,等他重新坐下之后,才说:
“怎么那么上纲上线啊,不经逗……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这样容易交不到朋友。”
“说错了,你有朋友的,我看你同桌对你就挺不错的。”她有意无意地提到这儿。
他不愿意再和她搭话,也没有再给她讲题,而是做自己的作业去了。
梁晚当真觉得有些乏味了,但也明白她再捉弄几句面前这人,他真的会甩袖子走人,反正也不急,来日方长。
就算是养条狗不都得先养熟了才能让它心甘情愿地看家嘛。
她弯着手肘,侧头枕在细臂上。
被窗帘盖住的玻璃上,倒影出他们的身影,她半眯着眼假寐,时不时地瞟向他。
谢程里做题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无论是做的来或是做不来,难或者简单在他眼里都只是题而已,那副严谨端坐的身躯像是烙在了那方寸之地。
睡不着,头顶的风扇呼呼作响,往下看,操场上稀稀零零地多了几个在外午休的归校生。
她随便拿了本书翻着玩,书页不停翻动的声音在她掌间传来。
纸页的尾角被她卷的成印,失去了原本的样貌。
“别动我东西。”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女孩顿住手,好巧不巧,停留的那一页,好似写满了少年的心事。
她看了眼,想起那天在物理办公室的情形,浅浅笑:“不喜欢物理呀?”
“好巧啊,我也不喜欢物理。”
这也算是一个共同点。
谢程里从她手中将物理课本抽走,目不斜视地讥讽一句:“说的好像你只是不喜欢物理一样。”
这倒还是梁晚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一句阴阳怪气的碎话,不错不错,有进步。
梁晚往椅子身后靠,双手自然交叠在胸前,耸了耸肩:
“对啊,可不像某些人那么虚伪,至少我平等地讨厌每一个科目。”
谢程里冷呵一声,淡淡扫她几秒,“你挺自豪。”
梁晚闭着眼眸点了点头,她伸手去拨动窗帘的布帷,光影在脸庞上时隐时现。
没过多久,下午两点的钟声拉响,走廊上的脚步声由慢到快。
梁晚抱起自己的书,悠哉游哉地起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喊了他一声:“谢程里,我觉得只是每天中午辅导好像没什么效果,看来之后得占用一下你放学的时间了。”
没等谢程里答应,她就飞快离开了。
他敛下眼,也不知有没有将梁晚的话放在心上,男孩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被梁晚搞得凌乱不堪的桌面。
本就略有坑洼的木桌面被新添了一些字迹画符,是梁晚连日来的杰作,哪怕他每天都试图用沾水的纸巾擦拭,却也是无济于事。
她好像就见不得干净。
那本被她玩弄过的物理课本,好几张书页都翘起了飞角,他用力用其他书压了压,才顺眼多了。
午后铃声响后,校园的吵闹声越渐明显。
洗水间里,几个午休过后的学生聚集在一起,洗把脸醒神,中途聊起了其他。
站在最前头的陈季正拿着擦黑板的抹布在水下冲洗,拧干了一次又一次,白色的粉笔污水却像是怎么也换洗不干净一般。
王以敏、张菲还有其他三四个人排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问话的女生是对面班的,以前和梁晚一个班。
“哎,你说是不是梁晚威胁他了?不然谢程里理她干嘛?”
“不会吧,谢程里那种学霸,她怎么敢惹。”
九中的重点栽培对象,明年就靠他拿市状元了,硬说关系的话,梁晚虽然是梁老师的女儿,但比起她来说,校方还是会更重视优生资源吧。
再说了,就看平时谢程里那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孤僻样子,也不像是会被梁晚威胁的样子。
“他们每天中午出去干什么啊?我听人说梁晚之前教训一男生,就把人逮到天台上逼人抽了两包劣质烟,不抽完不放,后来那男生吐了好久。”
一班的男生杜澎质疑:“不会吧不会吧,我感觉她看起来也还挺好相处的。”
与梁晚同过班的女生生怕他不信,声调都不免提高了些:“我骗你做什么,真的,还就是我们班的,装逼在她面前吹了口烟圈,当天下午就被梁晚那群人拉上去了,听说了还给他们表演了一晚上的吐烟圈呢。”
站张菲旁边的王以敏小声道:“你们别胡说,我之前中午上去找老师的时候看见谢程里在帮她补习。”
张菲一脸不可置信地反驳:“屁吧,怎么可能,梁晚找人补习?可能吗?再说了,人谢程里能答应帮她?”
说到这里,张菲注意到最前面的陈季,于是下意识地出声问了句:“班长,你不是跟谢程里熟吗?他真帮梁晚辅导去了?”
熟吗?她和谢程里在这学期之前做过一年的同班同学,三年的邻居,可是总共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十句,记忆里,好像谢程里和她说过最多的就是“谢谢”。
因为她抄水表时会帮他家的一并抄录好放到他家门口,也会偶尔帮他分发来不及发出去的周测卷和作业纸,会帮他记下优秀学生会议记录……
水流声哗啦啦地作响,不断渗下的水柱经过粉笔的渲染过后,落在水道里的颜色显得污垢又肮脏。
抹布的味道不算好闻,无论冲洗过多少次,陈季的手也还是沾染上了那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