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梁晚幼稚地以为自己这种的行为心理叫忠诚。
再后来,她们一起转到了新的班级。
随着新人的变化,梁晚认为“好朋友”背叛了自己。
上厕所不会再叫她,吃饭的人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多,就连做操,梁晚远远地也能看见她和前排女生交谈甚欢的模样。
有一天起,她不会在等自己,而是同别人一起回了班级。
梁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小气,但她们不是约定好了的吗?
背叛的人是那个人,不是吗?
不过没关系,她原谅她一次。
黄昏午后,梁晚跟上了那个最近和她好朋友打得火热的女孩子。
“你别出现在她面前了。”
“为什么?”
“因为你很讨厌。她不喜欢吃胡萝卜,可是你总往她碗里夹。她不喜欢跑操后被人挽手,汗很湿黏。她不喜欢做题的时候被人叫出去玩,那样会打断她的思路·······”
“她让我转告你,你真的很讨人厌。”
梁晚撒谎了。
因为幼稚,因为够坏。
拙劣的演技与谎话总会被拆穿,但梁晚一度以为,就算被拆穿,那个人也一定会和自己统一战线。
因为她的谎话根本就不是以谎言为目的,她只是想提醒那个人---“你因为别人,就快要背叛了我们的约定。”让她做出选择。
可她没有想过,对方从来不觉得这是种背叛。
梁晚站在走廊的暗处,伸手牵住女孩的手:
“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我们继续做好朋友好不好?”
“不要!我讨厌你!”
女孩一把甩开梁晚的手,一瞬间,她对上梁晚乌黑的瞳孔,心脏止不住地猛跳,心虚至极。
后又觉得恐怖,那一刻,为什么梁晚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冰冷凝滞。
年少往事,梁晚以前还会为这件事想起而觉得羞愧。
但就在梁晚都快想不起这个人、这桩往事时,她忽然跳了出来:“你们学校很出名的那个梁晚是我认识的那个梁晚吗?”
将近千字的长篇幅,不少添油加醋,将这桩往事渲染已经不再与事实是一个层面。
吃瓜群众开始在帖子下面声讨,大概是不理解这样的行为。
罗罗怪:【她以前这么缺朋友的吗?没人爱?】
光离之神:【看她现在那拽样,难怪以前没人跟她做朋友】
白瞎的虾:【听贴主这么说的话,梁老师不是她亲爸呀?惊呆!】
楼下+1:【卧槽卧槽!梁实秋不是她亲爹?难怪这么缺爱,单亲家庭啊?】
······
菲菲不爱吃草:【贴主说得就是事实吗?没图没真相?白编几句就想让大家信?】
楼下回复兔兔不爱吃草:【你是梁晚本人?】
菲菲不爱吃草:【路人还不能说句话?】
······
果冻要加冰:【不得不说,贴主当初果断选择绝交的行为真没错,这种偏执型人格很恐怖的,说不定哪天嫉妒得发疯了。】
淘气其:【真恐怖,自己不讨人喜欢还阻止别人,还撒谎败坏贴主名声,贴可得和那个朋友好好的,气死她。】
贴主回复淘气其:【嗯。还好好的呢。】
楼下:【真是开了眼了!】
999层:【不对啊,梁老师不是她亲爸的话,她怎么姓梁啊?】
999+1层:【寄人篱下,难免的事儿。】
一层楼盖过一层楼,最后更像是一则众人聚集的声讨。
梁晚看见那些评论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讨人厌,不知道看了还以为那群人群起激愤地要一起诛灭了她呢。
黑了手机屏幕,高烧不退的脑袋浑噩地开始忆起往事。
那些画面像是断了线的电影片段一样重复在脑海里,一帧帧,并不具体。
更像是上辈子做的蠢事。
-
“学委,今天梁晚请假了没来,作业要之后补交。”
“她怎么了?”
张菲顿了顿,想起梁晚和谢程里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就多说了几句昨天贴吧里的事儿。
谢程里听完没说话,微抿着唇,随后继续整理收完的作业。
微机课上
电脑屏幕里的层楼讨论不断迭送着,班里的同学趁着这点时间又在讨论着昨天的那件事,众说纷纭的声音像是苍蝇般扰耳。
谢程里滚动着鼠标的动作,徐徐往下滑,直到看到其中一层,他滑下的动作顿时一僵。
坐他身旁的陈季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偏头小声问了句:“你不舒服吗?”说着,女孩的目光往他电脑屏幕上一扫,好学生没有做老师布置的任务,而是和同学一样,刷起了贴吧。
被问到的人没回话,他几乎听不见耳边的一切声音,脑子似是卡机了一般。
那一刻冲击感,不亚于彗星撞破地球。
浑身上下好似都是僵硬的,僵硬到他无法动弹。
直到那节课结束,他独自去到洗手间,一边又一遍地捧水冲洗着脸。
冰冷的凉意从皮肤贯彻到心脏,掌中的水从鼻翼往里渗,灌入到呼吸道后,他开始猛烈地咳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缓了过来一般,单手扶着瓷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眼睛进了水,有些猩红,额前的碎刘海湿漉漉的垂着,唇角的弧度自嘲又无奈,似乎在提醒着他多么的愚蠢与懦弱。
从白天到黑夜。
昼夏的日子明明过得格外快,却又像是一点点挪动着的秒针,慢得让人每一秒都是痛苦无比的。
梁晚发烧,睡了一天一夜,肖何蓉时不时地进来给她喂食喝水,测体温。
直到傍晚过去,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梁晚的烧才渐渐降了下来。
“好点没?”梁实秋放轻了脚步走到梁晚卧室门口,对刚喂完梁晚水的肖何蓉问道。
“比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多了,吃得下东西了。”
梁实秋看了一眼,随后小心地关上梁晚的卧室门,退了出去,和肖何蓉嘱咐道:
“小女孩贪凉,下次夜里多来看看她空调是不是又开得很低。”
肖何蓉叹了口气:“哎,这丫头总是不听话,抵抗力又不好。”
“看看今晚上还烧不烧,不行的话咱还是送医院吧。”
“她不喜欢去医院。没事,刚我测了,36.5了。正常的。”
夜幕沉降,漆色的夜里,星月点缀着夜空。
晚风吹拂着窗帷,轻纱般的帷幔随着风的起伏飘荡在床边。
梁晚睡眼朦胧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躺久了,四肢就像被碾压过一般,丝毫使不上劲儿。
手机屏幕正巧亮了一下。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翻过身将手机拿了过来。
只有两条消息,都是来自同一人的。
上一条在一个小时前:【明天来上课吗?】
最新的:【我在你家楼下。】
手机亮眼的光刺痛着眼睛,她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随后看清屏幕上的字后,连忙支起身来。
四肢无力,她差点没站稳,随后缓慢地朝窗边走去,站在阳台边上,果然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树下的椅子上,在寂清的夜里,单薄瘦削的身形显得茫然。
隔了一阵,她随手拿了件外套披上就赶着下楼去了。
肖何蓉见她跑出去的身影,拿着汤勺连忙从厨房冲出来吼问:“这烧才刚退,跑去哪里?”
最后见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只好回厨房继续炖自己那锅排骨汤。
她跑得动作很快,偏偏脚又是无力的,哪怕扶着栏杆,也差点摔倒。
夏天里的风带着燥热,她却因为发烧而感到不同寻常的冷意。
晚风里裹挟着一阵阵蝉鸣声,风一吹,树上落叶时不时地掉落下来。
谢程里坐在木椅上,眼神茫滞。
直到不远处的女孩朝他一步步走近,视线才渐渐开始聚焦起来。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外面胡乱披着件外套,凌乱的头发被风吹得破碎,手里紧攥着手机。
隔得老远,似乎也能看清她的病意。
谢程里起身,快步向她走去。
夏日的傍晚,微风浮躁,青涩的年纪,明明各揣着心事,却又直白又本能地朝着对方靠近。
“别跑。”他出声制止。
梁晚当真就听话地停下了脚步,跑得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她居然感觉自己要跪下了。
一直到,少年停在她面前,她双手才扶着他的双臂借力站着。
“你生病了。”
“你怎么来了。”
异口同声的问话同时响起。
第48章 02:46
没等梁晚回神, 谢程里的掌心便已经贴上了她的额间,试探她的温度。
少女眼睫微颤,停留了片刻的残温, 久久未散。
星星点点透过树荫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铺上一条碎碎银河。
悄寂的荫道,两人无声地对望了许久。
他既然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 梁晚已然将缘由猜出了七八分。
她顿了顿, “你看到那条帖子了?”
谢程里并没有否认,他伸手拉了拉她颈肩垂下的外套,直视着她那双略疑的眼眸, “看到了。”
梁晚攥了攥掌心, 原本刻意留长的指甲此刻戳痛着掌心。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都会有不堪的往事,她无法全盘否定那些半假半真话语。
“那你还来找我。”她不自觉地缩了缩瞳孔, 语声渐渐越来越小。
不怕吗?帖子里的那些人看到后,怕都是对她“敬而远之”了。
“你看起来很难过。”他说。
刚才冲下楼的兴奋欢愉,在他那个“难过”的词里, 消失殆尽。
以心恶论来说, 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该觉得难过的, 她做错了?她没错, 她只是替不守信的人践行了承诺。
撒谎吗?她从小到大撒的谎又不止这一个,比这更过分的都有。再说,谁没撒过谎?就连古今圣人都不敢保证。
他为什么就觉得她一定会难过,得难过?
忽然感觉晚风吹得人有点冷, 明明这天这么热。
“谢程里,你没看他们说的话吗。”
说她无耻, 说她缺爱,说她两面三刀……
“看了。”
晚夏夜间,风声勾起一片树叶在耳畔边刷刷作响,让人心绪不免有些许凌乱。
“谢程里,你为什么来?自以为是的安慰我吗?你好像忘了我们还在冷战中,我没说原谅你,你凭什么擅自来找我。”
梁晚的性格很怪,稍有不对就会情绪大变。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刺儿,偏偏这种攻击性不带针对,是平等地对立所有人,像只逆毛的野兔,会咬人。
被她讥讽的人没有丝毫生气的表现,反而好像是将她这点子性格揣摩透了。
“梁晚。”他沉声道:“我所认为的朋友,就算不深交到与你处处同甘共苦,但也绝对不是这种背刺诉假的人。”
她别过头,不肯服软做低。
“你懂什么。你又没朋友。”
“忘了。班长算一个是吧。”女孩冷笑一声。
她似乎是因为心情不好,又带着病气,语气总是有些刻薄不善。
谢程里没有与她计较,更甚至好似还非要给她顺干净这点毛,将她那点别扭给剔除透底。
他头一次在她面前有着如此强硬的态度,好似誓不罢休,明明这件事儿与他并没有关系。
“我问你,如果换成是柳苏苏,她会这样做吗?”
良久,她才不愿地回答道:“不会。”
“黎之行会吗?”
“不会。”
梁晚愣住,一瞬明了他的意思。
所以,那根本算不上朋友。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当初费一番心血去折腾,以至于如今被人胡乱泼上脏水。
他是怕她,因为不值而觉得难过。
梁晚怔住,世界好似静止在一刻。
因为她恍惚间听到了心脏跳拍的声响。
“那你呢?谢程里。”
“不会。”他话语很淡,确实让人找不到半点反驳。
路灯在那一刻忽然亮了起来,周遭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明了。
少女垂在腰间的发丝笼罩着一层柔光,虚弱的面容在光下有着难得的缱绻。
“谢程里,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