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流露出丝丝纠结,还是开了口:“晚上在我那儿吃饭吧。”
她话语一出,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细想他可能还要忙,便自己找了台阶下:“是有事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夏日的阳光照进车窗内,并不刺眼,落在方向盘上,平添了几股暖意。
“没事。”他道。
她本以为他要开口拒绝的,却没想他居然应了。
短暂的邀约话语过后,又是一片可怖的静谧。
以前,在谢程里面前,她好像总是有一腔说不完的话,哪怕是就这样安静地和他待着,她也不会觉得这样紧张、尴尬。
“你最近忙吗?”她又问。
刻意的亲近,每一句话都被反复斟酌之后,才会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口。
“梁晚。”
“嗯?”她下意识地应声。
“不想说话可以不说话。”
在他那里,他永远都可以一眼就看穿她。
梁晚安静了,不再去刻意找话题。
她偏头望向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不知不觉间,困意又来袭,只好恰痛虎口,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上次的噩梦感受,犹在眼前。
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沉沉睡去了。
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情绪,究竟是她愧疚心作祟还是其他,她总对他有股没由来的畏惧。
越了解,越深入。
这种恐惧感就越强。
自从那次之后,她常常会梦到很多年前的场景,他们在海边,在天明之前。
他也曾像那次在车上一样,握住她的脖颈,一遍遍的警告她不要食言,如雷贯耳。
第81章 06:19
明明是去她家, 可到了小区,却又有点反客为主的感觉。
反倒是梁晚一直跟在谢程里的身后,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谢程里把自己家几幢几楼几号记得这么清楚了。
露过楼下时, 梁晚停住脚步,往告示墙的公式看去,怕是自己又忘了缴水电费。
谢程里也循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不是催交水电费单,是张新贴的业主告示, 内容大概是说最近小区频发盗窃案, 目前警方正在逮捕窃手,让业主们注意财产安全,多加防范。
“注意安全。”男人忽然出声对她说了句, 随后就抬脚走进了楼里。
梁晚应了声, 连忙紧随其上。
*
梁晚第二次去医院看罗岩的时候,孩子刚做完第二次化疗没多久。
明明距离上次见面也没多久,却又仿若半生。
罗岩化疗后, 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断断续续地发烧,也吃不下东西, 时常恶心呕吐。
史红霖辞了工作, 专心地照顾孩子。至于罗刚, 史红霖说他现在一天做三份工, 白天在工厂上班,到了下班点就去会去洗车场给老板们洗车,有时候晚上有时候还会去美食街那边摆路摊。
梁晚去的时候,小孩还强撑着笑意和她聊天, 说她上次送给自己的奥特曼很好,做化疗的时候碰到一个男孩子, 还跟他一起玩来着。
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几次转头都瞧见史红霖在帘子外面背着孩子偷偷抹眼泪。
雪上加霜,祸不单行,好像总喜欢落在这样人家的头上。
梁晚离开时,问起她配型的事。
史红霖跟她说:“我和孩子他爸都去检查过,但不配型,医院那边等适配型要排队,前面还有这么多人呢。前些日子打电话回家里,他姑姑说就这几天赶来试一下。”
“对了,梁律师,上个周孩子的班主任郭老师有来找过我们,说是代替那个人来跟我们协商,愿意给我们赔偿金,让我们签那个谅解同意书。”
梁晚闻言,心领神会。
毕竟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有私了的态度。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一家正是缺钱万难的时候,或许那笔钱能到得恰到好处。
公义还是生命,两难的抉择。
“怎么没告诉我?”她问。
史红霖拍了拍梁晚的手,“你放心,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孩子他爸拿着扫帚给轰走了,我们没有多说什么,她自然不能钻了空子。”
话及此,梁晚明了她的意思了。
和史红霖告别后,梁晚独自坐电梯下了大厅,只是还没走出去时,忽然想起了某人。
再看了看时间,将近七点了。
于是她拿出手机,给置顶的联系人发了条消息:【我在医院,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梁晚找了个椅子坐下,无所事事地等着消息。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那头才回:【过来找我。】
女人起身,往急诊科室那边走去。
急诊科。
到了饭点,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回到办公室里。
“一天了,缝了十五个外伤,做了四个复位,还有五个闭式引流,全是累死人又没技术含量的活。”
说话的人是今年新入职的卢医生,年纪虽然是科室里最小的一位,但能力却是出类拔萃的。
卢医生揉着胳膊,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接过张医生递来的热水。
“没办法,谁让你在急诊呢,展现不了您大小姐的技术风采。”张医生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
其他同事闻言,也忍俊不禁地笑着道:“别抱怨了,就连咱谢医生这样的人才,今天下午都连做了四个清创呢。”
正说着,卢医生忽然起了身,看向谢程里的方向,犹豫再三后,主动开口邀约道:“对了谢医生,晚上一起吃饭吧,正好我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听卢医生这么说,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都将目光移向了谢程里的身上。
只是他还没给出答案,就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梁晚没来过急诊办公室,跟着指路标走的,来慢了些。
门是开着的,女人站在门外,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没想到这个点他同事都还在。
“不好意思,约了我女朋友吃饭。”
气氛正微妙的安静至极时,谢程里忽然开口回道。
梁晚一时茫然,不明所以地看着众人朝她打量过来的视线。
女人微微撑起笑,点头向大家示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没容她多想,谢程里就已经脱下了白大褂,朝她走来,习惯性地揽着她肩远离了大家的视线。
等两人走远些,大家便议论纷纷。
“女朋友啊?怎么都没听说过?”
“难道人还特意告诉你有女朋友啊?”
等办公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卢医生还站在原地,被当众拒绝心里有些许不好受,坐在椅子上随手将桌上的笔给扔了进笔筒,发出一声响。
一旁的张医生见状,闷笑摇头:
“我说卢医生你呀,别一天到晚异想天开了,人谢医生以后铁定是要回骨科去的。”
卢医生不以为然:
“那又怎样,就算不在一个科室,那不还在一个医院嘛。”
“你这人怎么就听不明白好赖话呢。人跟你就不是一路人,明白了吗?”
“姐,你真讨厌。”
谢程里揽着梁晚出了医院,一路上,有不少同事和他打招呼。
梁晚没看出来,他人缘倒是还挺好。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铺满了城市的地面。车水马龙的街道,喧嚣热闹。
梁晚没想到谢程里会带她去这家餐厅吃饭。
是上次张蕾安排梁晚和她表弟认识,一起吃饭的那家,就在医院附近,当时谢程里也在。
说实话,那家菜因为做得太健康,味道不是很好吃。
大概是因为不可口,以至于在这饭点的时间,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段上,客人稀少到都没坐两桌。
看样子,离关门也快了。
他挑选了这家餐厅,就连坐的位置也恰好是她上次坐的位置,若说他不是故意的,梁晚都不信。
上次在这儿便是如坐针毡的场景,没想到如今对面换了个人,心境也还是一般。
明明心里头就是在拿这事有意无意地戳点她,偏他面上还能做到体贴入微,细致周到。
谢程里点的几道菜,都太过于清淡。
即使他明明知道,梁晚不食寡味。
一顿饭下来,她就扒拉着面前那叠店家送泡萝卜丁,其他的没动几筷子。
却不知她一举一动都在男人的注意内。
“胃不好,就少吃辛辣。”他冷不丁地说了说了句。
说着,男人便拿了个新的汤碗,给她盛了碗汤。
当归枸杞,一看就是补汤,老远都能闻着股冲鼻的药味。
梁晚是不知道他如何发现自己胃不好这件事的。
可谢程里都开口了,她总是不愿拒绝。
他看着她稍显迟钝的动作,“你不喜欢?”
是不喜欢这家餐厅,不喜欢这些菜,还是不喜欢他多此一举的关心。
“我没有说不喜欢。”梁晚否认。
“喜欢。”他态度难得的温和亲煦,可话语言中之意却是有着不可任她推脱的强硬。
他抬手,将汤碗递给她。
“那就喝完。”
一顿饭,她原本就食之无味。吃到后面,更像是个机器人一样,他给她盛什么,她就吃什么。
比她自己还了解自己的胃口大小,点到即止,并没有强人所难。
吃完饭后,谢程里便开车送她回家。
或许因为工作原因,也可能是他们和其他情侣间本就不同。每一次见面,好像不是在接她的路上,就是在送她的途中。
车内异静。
谢程里余光瞥向身旁的她,她看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梁晚随手刷到了两条段子,等笑完了回过神来想和谢程里分享时,便听见车内转播的电台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的。
“独居女性小丽注意到自己门前早已经被犯罪嫌疑人唐某注了标记。唐某提前踩点,于当晚十二点三十分进入受害者家里,偷取财物后并将小丽被残忍杀害。在这里提醒广大群众要随时注意……”
“有点惨。”男人忽然出声。
“什么?”
“被分尸了。”他在说电台里报道的那个受害者。
她恍惚间怔了怔,忽然联想到最近小区里那个正在逮捕归案的小偷还未落网,不过随后又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直到到了她家楼下,谢程里才关掉电台。
梁晚转头看他,“你外套上次落我那儿了,你等一下,我给你拿下来。”
“不用了,我陪你上去拿。”
见她没有立马应声,男人问道:“不行?”
梁晚轻轻莞尔笑,“不是,怕你多走。”
今天回来的时间比较早,天还不是特别晚,夜色都未完全黑。
梁晚想多留他坐了会儿,总不能叫人真拿了外套就立马走。
“前段时间蕾姐给了我罐茶叶,说是她朋友珍藏的。”她站在桌前,眼神望向他,邀约道:“要尝一下吗?”
谢程里没拒绝。
女人转身去柜子上拿了那罐茶叶,还未拆封,又拿了个前些日子新买的杯子。
她背对着谢程里,倒水的功夫,随口问了句:“喝了不怕睡不着?”
那人却没回答她,她疑惑转身看过去时,却发现谢程里正拿着一个装了东西的盒子看。
“别碰!”她斥声制止。
她一时脑子发热,喝止的态度太过于不同寻常。
闻声,他放下了盒子,只是淡淡问她一句:“什么东西?”
梁晚神色避讳,“一些有需要的证物而已。”
男人似是相信了她的这番话,没再多问。
谢程里当真喝了她那杯茶后就离开了。
梁晚猜到,或许他有些不太高兴。
门关上,空气一下子变得格外寂静。
谢程里一没走,他静静地站在门外,摸出口袋里的烟盒,从中倒了根出来,夹在指尖,似在犹豫要不要点。
犹豫好几分钟过后,还是拿出了火机。
只是并没点燃指间的烟,而是用火机的金属外壳去在墙上划了几道隐蔽的线条,他在原地看了好一阵,才离开。
屋内
梁晚坐在沙发上,正拿着谢程里刚才关注的那个盒子看得入迷,心下晃神。
盒子里装的不是所谓的证物,而是一个陈旧过时的白色手机,屏幕上还有两道被摔后的裂痕。
夜色寂绕,空调房外,树上的蝉鸣声络绎不止。
皎洁明亮的月光下,城市的夜景缓缓攀上。
梁晚坐在沙发上,拿着电脑分析着案件资料,也不知道怎的,忽然想到今日在谢程里车上听到的那通电台,没由来的开始心慌意乱。
大抵是她一个人住,最近小区里还有有个频繁出没的贼,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这样想着,她就穿着拖鞋打开了门。
女人走到门外,拿着手电筒开始认真观察起了自己门前。
从左到右,仔细查找着。
平时她不会注意这些,谁知道这仔细一看,还真让她给找着了。
梁晚瞬时被吓得一怔,心跳都猛然加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