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要我坐上了最高的位置,任何人,都无法再困住我!
只是这宫中想要动手无比艰难,我不得陛下信任,不受宠爱, 就连陛下刚开始对我的那点乐趣, 都越来越少了。
我不是没有送过女人,但都一样, 不得圣心。
直到我看到那日闯进来的宫女, 她眼神执着又纯净,连我看了都为之一惊。
果然, 她得了恩宠。
我教她手段, 亲手把她变成男人最欲罢不能的样子, 调教她讨好奉承。
我知道她也有她的目的,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
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太监!
陛下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 是否还在疑惑?
疑惑我究竟是给了他的好柔妃什么好处, 才让她连无上的尊荣都不要,竟然真的冒着自己要死的风险对他动手?
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宠妃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太监呢?
一个他从来都看不起的太监呢?
事成之后,我一时心软, 留下了她的命。
为了给她换一个身份,我几乎是把那天晚上的锦衣卫全部发落了。
就当是我为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赎罪吧。
我知道, 就算陛下不动手, 我也不会容忍那个孩子出生的。
因为天子死了, 继承人,只能有一个。
放她走后,我时常走过那片御花园, 只是再也没了冒冒失失又一身韧劲的宫女胆敢冲撞过来。
我确实怀孕了,只是孩子跟死了的天子没有半点关系。
而是我跟我身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暗卫的孩子。
她不姓上官。
而是姓林,我林妍的林。
第25章 陈平蛊事
苗疆少年善蛊。
我求他帮我回京夺位时,他笑得天真,看着我的双眼不含一丝杂质。
“太子殿下,若要我助你,你愿意付出多大代价?”
我毫不犹豫地说出:“所有。”
他那时笑而不语,直到后来,我身体如万蚁啃噬时,才知自己被他下了情蛊。
原来这就是代价。
1
积水被马蹄踏得四溅。
剑光凛然,为首的几人举着火把,映亮了浓稠的黑夜。
遇到刺客了,看来我那二哥是真的不想给我留活路。
我也拔刀出鞘,杀入战局。
可我带的侍从不多,刺客招式凶猛,又在一片血雾之中杀红了眼。
我们很快就落了下风。
有火把落地,我才看清水坑早就被血水填满。
来不及思考太多,我后退几步,转身跳下了悬崖。
“……”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有了一丝光亮,我才从昏迷中有了几分清明。
阴冷又泛着潮气的冬天本就难捱,如今身处阴暗的山洞里,骨头不知断了几根,腹中如被钝刀子割过一般。
我不敢大声呼救,生怕二哥派来的死士找到我。
况且我也没有力气呼救。
方才恢复的清明就要散尽,意识模糊得快要昏迷,身上冒出的汗从热转冷,我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洞口的光亮越来越大,我忍着剧痛想往外挪动。
光源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挡住,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长相。
是刺客还是救兵,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翻飞的藏蓝色衣角划过我的眼角,来人蹲下身,连带着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环佩玎珰,清脆悦耳。
可那声音在阴冷的山洞里经过几次回音之后,便有些可怖。
我与他四目相对,眯眼对焦了许久,才看清来者。
竟是个苗寨少年。
皮肤白如初雪,一双眼睛澄澈见底。
“你受伤了。”
我声音嘶哑,发出微弱的气声:“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
2
少年将我背出了山洞。
我素爱习武,又是一个成年男性,实在说不上清瘦。
可看似瘦弱的少年,背着我穿行在颠簸蜿蜒的山路之间,如履平地。
我双手无力地顺着他的肩垂在他胸前,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脖颈处。
衣服还湿湿黏黏地贴在身上,阴冷难捱。
泥土味混着铁锈味,令人作呕。
可少年身上暖烘烘的,不一会儿,我的鼻尖就只能闻到他身上的草木香气了。
我得承认,这个看上去比我还小的少年,给了我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许是我紧绷太久的神经终于放松,竟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我睁开眼,揉着发胀的头坐起身,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座陌生的小木屋。
少年端着烛火走来时,我大脑仍在迟钝中。
“这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字呀?”少年顺便摊开手,露出玉牌。
他看似随口一问,我却警惕起来,眯着眼凝视着他。
许是因为他年龄太小,婴儿肥没有完全褪尽,下颚线不够清晰,是一种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感觉。
为什么单单从我身上拿走这块能代表我身份的腰牌,他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在试探。
我们无声地较量没有持续多久,少年便在床沿坐下。
他把烛光放在桌上,又将腰牌归还于我。
“饿了吗,我做了些白粥。”
我后知后觉闻到屋里的米香。
屋子的角落里,小砂锅正在咕嘟咕嘟。
我吞了吞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声响。
3
喝粥的间隙,我偷偷打量少年。
他说他叫阿那颂,可以叫他小颂。
我能看出他是苗疆后人,传言苗疆人善蛊。
若是他愿意伴我归京,助我夺权便好了。
想到京城之中的血雨腥风,我目光沉沉地望向木屋中央那盆正在燃烧的木枝。
阿那颂坐在火盆前,将火焰拨旺了一些,转过头问我:“程筠,你还冷吗?”
我不敢告诉他我原本的名讳,怕他发现我是国姓,陈。
便扯谎说自己姓程,名程筠。
程筠,成君。
我也算间接告诉了他我的身份,算不得骗了他。
阿那颂没有怀疑我,他甚至还相信了我是被强盗抢劫了货物,又差点被灭口的可怜商人。
“明日我便进城帮你报官。”他当时愤愤不平,情绪激动。
我好生安抚他才平静下来。
思及此处,我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冷。”我将目光移向阿那颂,“等我伤好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小颂的救命之恩。”
4
阿那颂未向我展示过他的蛊术,但他医术甚佳,我能从中窥得一二。
跟着他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后,我想,是时候下山了。
“我不能离开这里的。”阿那颂蹲在小溪边盯着里面的游鱼。
我站在他的身侧,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
面无表情的时候,阿那颂给人的感觉其实是有些淡漠的。
我向他承诺了许多。
京城的金银财宝、珍馐美味、瓦舍酒楼。
甚至还有美人。
就在我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阿那颂将手中削尖了头的木枝猛然插进溪流中,再举起木枝时,上面已经插着一条肥硕的鱼。
“程筠,我抓到鱼了。”可他的语气却听不出半分喜悦。
我不知他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是为何。
阿那颂的眼尾发红,看我眼神也满是委屈。
“我会抓鱼、打猎,还会行医,你留下来好不好。”他将手中的木棍递给我,“我能保护你,也能照顾好你。”
我有些诧异他所说的话。
保护?照顾?
用在我们两人身上,实在是奇怪。
我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小颂,我的家在京城,我还是要回家的。”
“回京做生意吗?”
这一问,倒让我有些心虚。
我低声嗯了一句,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很奇怪,许是因为他的双眼太过澄澈,倒让我因为自己的不坦诚而无地自容,不能直视。
晚上,我也察觉到我们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
阿那颂既然不愿,那便让他继续潇洒于山水之间。
这位少年郎本就不该置身波谲云诡的阴谋之中。
况且朝堂之争,瞬息万变,我等不起了。
我同阿那颂说告别时,他的手一顿,刚烤好的鱼就掉在地上。
我将鱼快速捡起,有些心疼地撕着脏了的鱼皮。
“什么时候,今晚还是明天。”
我饶是再迟钝,也听出这话里挽留的意味,可我只能装作听不懂。
昏黄的火焰跳动着,更衬得他的五官精雕细琢,漂亮又干净。
“明早就走吧。”我咬了一口鱼肉,还好,味道依然鲜嫩,“待我事成,便会回来报答你。”
阿那颂面色平常,“山高水长,程兄珍重。”
说着,还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小酒壶。
许是酒精的作用,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他阴沉沉的目光。
5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佛门重地,不可满口杀业,去求签吧。”
我真是怕阿那颂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大师被围到看不到人影,角落里却有一位小沙弥坐在桌前闭目,捻着手中的佛珠。
我拉着阿那颂去找那位小沙弥求签,恍惚中看到了他头上的六块戒疤。
如此年轻的小沙弥,不应该啊。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他的头顶已经一片光洁。
果真是我错看。
阿那颂很新鲜地求签,小沙弥只看了一眼,便道:“施主有一情劫,还是尽早脱身吧。”
我惊讶,他久居深山,还会有情劫?
阿那颂沉着眸子不说话,最后将那竹签掰断:“弱者才怕劫难,任何天谴我都不怕。”
小沙弥双手合十,长叹一声阿弥陀佛,继而道:“男相女相,皆为众生,又有何不同,不过各有历练罢了。”
我咂摸着小沙弥的话,似懂非懂,想来他刚学解签不久,不甚准确。
回宫的路上,我如此安慰阿那颂。
我虽对寺庙有敬畏,却常常觉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世道,恶人求恩典,善人求赦免。
哪有公平可言。
10
陈昇的倒台比我想象中要快。
往常他仗着父皇的宠爱无恶不作,文武百官对他积怨已久。
这次没了情蛊的控制,父皇不会看在林氏的面子上再对他网开一面。
参他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
他也终于下了大狱听候发落,即使已经被削去官帽,被侍卫架走之前,他仍在尖叫:“父皇,您看看我,我是您最疼爱的晟儿,我是云腾啊。”
父皇眼中戾气浮现:“朕没你这种儿子!”
我畅快之后,心中仍沉甸甸的。
陈昇可以死一千次谢罪,可我在乎的那些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当初太傅不愿被他拉拢,便被他以家人为要挟,最终自缢在家中。
太傅只留下一句话。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下朝时,林氏身边的大宫女拦住我,我知晓林氏是想为自己儿子求情。
我不想去,可是那宫女跪在我身前,死死抱着我的腿。
“你不要以为本宫不敢杀你!”我有些生气,想要叫侍卫来拉开她。
她却很是冷静,一副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的样子。
“娘娘说她愿意告诉殿下先皇后的事。”
我愣住,竟鬼使神差地跟着大宫女走到了林氏的住所。
“坐吧。”林氏见我来了,关切道。
我注意到她脱去华服簪饰,一身素衣。
我皱了皱眉:“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林氏鼻尖动了动:“原来他给了你护身符,怪不得所有蛊都对你失效。”
“护身符?”
林氏指了指我的袖口。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香囊,是上次去苍云寺时,阿那颂给我的。
他说这是他求的符,但他不信这些,便给我了。
“蛊王的护身符,自然是能保命的。你有蛊王相助,我一小小苗女,又有何手段与之抗衡呢。”
我站起身:“你是苗女?”
林氏笑了起来,如同鬼魅。
“小殿下呀,你莫不是忘了皇室为了《湘西蛊书》,屠戮俘虏了我多少族人,我那时刚满 15,才得到人生中的第一个蛊盅,就被破门而入的陈国士兵将蛊盅踩碎。你自诩爱好和平,那你有在乎过其他国家的和平吗?”
“我若不对你们陈国皇帝用蛊,我该如何活呀。而我既然活了下来,自然要搅得你们陈国不得安宁才好,战火该烧遍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才好!”
“你和该庆幸,庆幸你从俘虏中随手放走的一个孩子却是蛊王之子,庆幸你随手送出的一份破糕点让他念念不忘如此之久,竟要为了你放弃唾手可得的复仇机会。”
“他对你的感情早就过界了,小殿下,你若也与他情投意合,那才热闹,一国未来君主,连继承人都没有呢,就有断袖之癖。你若没有那份心思,也无妨,那人的情蛊可不比我的差,总归,陈国还是完了。”
我抬手拂掉了桌上的茶杯,茶叶混着茶水溅了满地,最后又洇进地毯。
“胡言乱语,我定要你们母子碎尸万段。”
说罢,我落荒而逃。
她在我身后尖叫。
“你不是每日都让人给他送那个饭庄的糕点吗,今日的糕点被我下了毒,他自然以为是你要鸟尽弓藏,你说他会不会吃……”
我思绪乱得紧,越跑越快,才将那声音甩在耳后。
我没有乘坐马车,反而是牵了一匹快马,加紧前往我宫外的住所。
即使只是万分之一的危险,我也不想让阿那颂承担。
原来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孩子就是阿那颂,我看他可怜,将怀里偷藏的糕点送给他,又带他抄近道逃出了皇宫。
那时我只觉得,如此小的孩童自然不是罪犯,不是罪犯就不该受私刑,该自由的。
难怪他吃了饭庄的食物会觉得熟悉,也认得我的玉牌。
林氏果然狡诈,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才留住我。
推开房门时,阿那颂的腿正架在椅子扶手上,仰着身体往空中抛花生米又用嘴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