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新年快乐。”
白落安举起手机向顾惜示意后走到另一边接电话,霍泠注视着她的背影,七月半下巴枕在白落安肩上,眨巴着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顾惜走过来,明知故问:“哥,小白姐在和闻时哥打电话?”
“嗯。”
“……”顾惜抿了抿唇,抬手拍拍霍泠的肩膀,她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
她和霍泠的手机一直有新消息的提示音,都是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这个特别的时间打电话,比他们收到的文字多了层暧昧的意味。
两人齐齐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为了拍照专门去换了身衣服的傅晚佩上来就看到两尊石像,环视一圈开口问道:“小白呢?不是要拍照吗?”
顾惜回过神,“小白姐姐在打电话,舅妈,我们先拍两张看看效果。”
傅晚佩了然于胸,到底顾及着是新年,没有往霍泠心上插刀,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和顾惜调试镜头去了。
白落安接完电话,顾惜和傅晩佩已经找好了最佳角度,灯光秀持续了一个小时,他们一直拍到结束。
白落安全程都在配合顾惜和傅晚佩的动作指导,她和七月半双双拍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镜头里什么样子,结束之后,傅晚佩拿着相机翻照片,顾惜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拍立得欣赏。
“这张好看。”
“这张也好看。”
“我要把这张洗出来。”
“这张可以加印。”
“舅妈,你看这张是不是很不错?”
“嗯!这张也要加印。”
两人兴致勃勃地交流,白落安和霍泠落在两人身后,七月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霍泠怀里去了并且适应良好,霍泠挠它的下巴,它惬意地抬着头,眯着眼睛享受状,喉咙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白落安瞥了一眼,心底有几分好奇,七月半性格外向,谁都能逗一逗,但除了她之外,它其实并不粘人。
当下白落安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己的崽认贼作父的感觉。
有些吃味。
几人的房间分布在不同楼层,顾惜在五楼,傅晚佩在四楼,白落安和霍泠以前的婚房在二楼,现在白落安住三楼,霍泠在二楼的另一间房。
回到屋内,走到楼梯口分开的时候,顾惜叫了声:“哥,我寒假想实习,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霍泠站定,傅晚佩疑惑道:“明天再说呗,都这么晚了。”
顾惜笑道:“没事 ,就耽误哥哥一小会儿,要是不问清楚我今晚都睡不着了。”
傅晚佩:“行吧行吧,早点睡,明早起来吃汤圆。”
“好,舅妈晚安,小白姐姐晚安。”
“晚安。”“晚安。”
白落安伸手从霍泠手里接过七月半,小胖子分开的时候还在霍泠的手心蹭了蹭。
霍泠看到白落安的眉间微蹙又很快恢复。
他发现了她的占有欲比她表现出来得要强得多。
白落安和傅晚佩一起下楼。
霍泠回身问道:“你想进哪个医院实习?”
顾惜:“你觉得呢?是宁城这边的好还是回我家那边好啊?”
霍泠看了她一眼:“她们听不见了,说吧,什么事?“
顾惜偏头看了一眼,确认了之后从手上那叠相片里抽出一张照片塞进霍泠外衣口袋里:“不用太感谢我,过年的压岁钱记得多给我准备一份就好了!”
霍泠好奇什么照片值八万,顾惜推着他走:“回去再看吧,我要休息了。”
霍泠轻笑,“好。”
顾惜眨眨眼睛:“你会喜欢的。”
霍泠回到房间,取出那张小小的照片,只看一眼,就愣住了。
白落安抱着七月半,视线落在斜前方,胶片质感之下她的五官线条清晰,最重要的是,她笑了,露出半颗虎牙。
霍泠心头一暖,他铺垫了这么久,忍着恶心把在这个世界上最厌恶的人一步步引回宁城,挨了一巴掌,就是为了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笑。
她高兴就好了。
什么都值得。
感情真是玄妙的东西,降临猝不及防,他后知后觉,情难自控,本应顺心而为,到最后他所做的所有决定却和他的自我相悖。
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他有耐心,沉得住气谋划,入了他眼的东西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但这一套在白落安这里统统失灵。
他不是没想过。
想过很多次。
不了解她的人认为她无坚不摧,但事实上她身上有太多弱点了。
如果他能狠得下心,随便挑一个都能逼迫她就范,旁人或许做起来艰难,但对他来说其实很容易。
小邱敏敏,救过她的老局长,福利院,傅晚佩和顾惜……甚至是陈闻时这边,他都有办法。
要她留在自己身边很容易。
每次这些本能的念头浮现,他只要一想到那张照片,再多的心思都歇了。
只要她快乐,就什么都好。
愿意重新接纳自己也好,不愿意也好。
选择陈闻时还是别人也好。
她快乐,就什么都好。
一直很喜欢,他随时可以放手。
第100章 转晴
假期后,傅晚佩和霍廷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当天霍泠亲自带着十几名保镖护着傅晚佩去民政局。
霍廷身边的人是个三流画家,叫曲悄,在圈子里有点名气,这几年靠着霍廷办过几场画展,出过画册,在网上有一小撮人追捧。
她跟霍廷是写生的时候认识的,作画的时候一处透视没画对,被人当场指了出来。
那人就是霍廷,美术生的她当然认识,见到行业大拿的机会少之又少,那天对她来说就像中了特等奖一般惊喜,厚着脸皮缠着霍廷请教了好几个问题。
更惊喜的是,霍廷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之后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她对霍廷的风流早有耳闻,可她不图爱情,所以对这份“爱情”的保鲜时限并不在意。
但她很快沦陷于霍廷的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霍廷给了她“忠诚”,两人在一起之后,霍廷身边再也没有过其他人,在外面,霍廷会叫她“霍太太”。
霍廷对她越是迁就,她就越来越不满足。
她要成为真正的霍太太。
于是他们有了孩子,霍廷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要离婚给她一个交代。
那是她第一次见霍泠,那一刻,她觉得那个和霍廷有着三分相似面容的高大俊朗的青年,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要把她们一家三口活活撕裂在医院。
她怕了,霍廷也怕了,从宁城落荒而逃。
霍家不是她能肖想的家族,她退而求其次,只要做霍廷的太太就好,但一年后,霍廷见到她被人攻击是上不得台面的“三”,当即带着她回了霍家老宅。
不得不说,霍廷这么维护她,她心里无比感动。
她年轻,有才气,和霍廷有共同语言,她才是配得上霍廷的人。
傅晚佩就是一个养在豪门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太太,霍廷不爱她,死死纠缠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这一次她很识相,同意了离婚。
霍泠嫌霍廷丢脸,在专门空出来的会议室办理手续,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就是他带过来的保镖,黑压压站了一排。
他本人穿着一身肃杀的黑色,坐在傅晚佩身边,两排对两人。
霍廷从进门之后就沉着脸,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身后的保镖:“你这么劳师动众做什么?我不记得我们霍家喜欢用权势压人!”
霍泠淡淡道:“你不用权势压我,是因为不想吗?”
“你!”霍廷气结,他早点从艺,后来又被霍老爷子驱逐,早就不在霍家的核心了,钱他有的是,可权,他一个画画的从哪儿来?
“别废话了,看文件吧,看完了快点签字别耽误我扫货。”傅晚佩摸了摸耳边的翡翠耳饰,轻飘飘地开口。
她现在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翻白眼,她当年到底是看上他哪儿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那些年流过的泪怕不是她脑子里进的水?
霍廷收回视线,看向傅晚佩,哼了一声。
“老公,别生气,正事要紧。”曲悄轻声道。
霍廷点点头:“好。”
傅晚佩当即皱起眉头,这声老公叫得她浑身不适,胃里的酸水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去卫生间吐一吐。
小样儿,故意的。
傅晚佩双手交叠,优雅地问道:“妹妹,以前没仔细看,看你这样子也才二十七八岁吧,老树皮你也啃得下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能吃苦耐劳,敬佩敬佩。”
曲惜淡笑道:“姐姐,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年龄又算什么问题呢?我和霍老师对彼此都是真心的,您说的年龄,羞辱不到我。”
傅晚佩当即一笑,“怎么会呢,都知三当三了,这点程度的羞辱对你来说算什么。”
霍廷抬头,不悦道:“注意你的言辞!”
傅晚佩:“我就是不注意呢,你能把我怎么办?”
霍廷说:“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姓霍。”
傅晚佩真诚发问:“哪个霍,霍泠的霍?”成功看到对面两人绿了脸,傅晚佩笑着问道:“那我肯定不会忘啊,霍家当家人,我的儿子,不知道你说的霍又是哪个霍?”
霍廷:“霍泠也是我的儿子。”
这一句话让对面两人同时沉下脸,霍泠眸光转冷,霍廷对上他一向都有些发怵,他这个儿子像极了老爷子,从小就和他不亲近,看着他的时候不像是看父亲,更像是看一个没有生气儿的死物。
他知道自己早年没有当好一个父亲,但他后来想弥补一二,是霍泠半分机会都没有给他!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再怎么否认,你身上都流着我一半的血。”
霍泠讽刺一笑,“先看看最后一份文件。”
闻言,霍廷从最底下抽出一张纸来,赫然是一份一次性支付赡养费协议。
——变相断绝父子关系。
霍廷不可置信道:“你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霍泠:“这么惊讶做什么,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以后不用再见面,今天一块儿处理了。”
若是法律上能断绝父子血亲关系,今天摆在霍廷年前的就是解除亲子关系协议。
霍廷斩钉截铁:“我不同意。”
“理由。”霍泠问。
霍廷讷讷说不出话。
“放心,我不亏待你,你签字,我再给你一家公司。”
霍廷还想说什么,桌下的衣角突然被人向下扯了扯。
“好,我签。”
他明白他和霍泠的关系这辈子都不能再修补,这个儿子对他半分感情都没有,能给一家公司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他还有另一个儿子。
傅晚佩的心瞬间沉入海底,一家公司,就能让他权衡利弊把关系断了。
霍廷,你当真没有心。
霍泠点点头,为霍廷的识时务感到满意与愉悦。
今天不仅是傅晚佩的解脱,也是他的解脱。
从他小学的时候不停收到霍廷在外风流的照片开始,到九岁鬼门关上走一圈,住院的半个月里从未见过他的身影,他对这个人的存在就已经感到麻木。
什么父亲,他没有。
霍廷和傅晚佩婚前就签署了财产分割协议,他拿到的也是这些。
手续办理完成之后,两人受不了房间的压迫立马走人。
傅晚佩不悦道:“那些钱真的白给他们了吗?没有别的办法吗?”
她心里在流血,那都是她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啊!
霍泠:“是,他有协议,动不了。”
霍廷是名人,逼急了可能公开协议抹黑君越,为了避免自找麻烦,所以他给得干脆。
傅晚佩拉着脸。
听到渣男和小三过得好能把她气个半死。
霍泠安慰道:“放心吧,给出去,我再帮你拿回来。”
傅晚佩这才多云转晴。
什么真爱假爱,霍廷没钱了,看她怎么爱。
第101章 努力
白落安坐在临湖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金融杂志,这是她从公园的报刊亭随手买来打发时间的。
两两一对,三五扎堆的人围着湖面一圈又一圈地绕,此时夕阳西沉,光线并不刺眼,白落安看完一本杂志,等到了陈闻时。
“小白。”
白落安循声抬头,霞光里,白色羽绒服被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陈闻时一下班就来了,脸上还依稀可见口罩压出来的印痕。
“师兄”
陈闻时在她身侧坐下,递给她一杯热的燕麦奶,“等多久了?”
白落安没算时间,按照她看书的速度估算了一下:“应该半个小时吧。”
陈闻时带着歉意:“抱歉,这段时间手术排得多,实在是太忙了。”
科室有一位医生被病人家属拿刀捅伤了手,现在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再拿起手术刀,伤口太深,即使是拥有宁城最好的医疗资源也无计可施,只能在心底暗自祈祷会有奇迹出现,主动把排给他的手术分到自己手上来。
医闹事件闹得很大,上了新闻,作为从业者难免心寒,白落安知道安慰无济于事,沉默片刻后,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的第一志愿就是报的清大医学院。”
陈闻时笑道:“我知道,你的录取通知书可能都是我装的,那时候院长知道状元要来,高兴得一天在我们耳边念三遍。”
清大不缺状元,但是白落安那年的高考是出了名的魔鬼试卷,至今无人打破这一届的传说,在这种难度之下,她比第二名高出整整二十分。
他没刻意记她的名字,但听多了就记住了,知道有一位厉害的小学妹要来医学院了。
后来开学白落安转到了商学院,院里教授在授课的时候几次三番痛斥金融系挖墙脚的不齿行为,他才知道,厉害的小学妹溜了。
白落安笑道:“院长后来还找过我,问我金融系给我开了什么条件,医学部可以酌情再往上增加。”
陈闻时打趣道:“能让院长这么抠的人往外掏钱,你是院里第一个。”顿了顿,陈闻时轻声问身侧的人:“后悔过吗?”
白落安摇摇头,神色之间毫无波澜:“没有。”
陈闻时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微风拂过,湖面之上碎金随之浮动,层层叠叠弥漫开来,不禁让人遐想,难道夜晚满天的星光都是从这里而来?
一时静默无声,陈闻时等着白落安开口,新年的第一个十分钟里,他问了白落安一个问题,他知道今天她是来给他回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