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坠答:“阿娘,来了个女道长,是来问吴家灭门一事的。”
白阿娘一听,反应大极了,怒捶床斥,“那畜牲被灭门是活该!我老头子被那畜牲害死的时候,怎的没有人来过问?如今畜牲被灭了门,立马就有人找上来了?!”
“去去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要给那畜牲一家平冤,找别人去!别找我的坠儿!”
白坠抛下司遥,急忙跑到床前替她揉胸顺气,“阿娘莫气,莫气。”
司遥立刻解释道:“阿婶你别激动,我来不是为了替吴家平冤,而是为了金城其他百姓安危,吴家灭门至今,凶手还未找到,我担心这凶手是邪祟一类,所以特来问问白小姐走之前可有察觉什么异常之处。”
她着重强调不是为了替吴家平冤,而是为了其他无辜百姓。
闻言,白阿娘激动的心这才缓缓平复下来。
白坠拉开一张凳子,道:“道长先坐。”顿了顿,“我叫白坠,道长叫我白坠就好。”
“好。”
司遥没有拂了别人好意,就着椅子坐下,见司遥眉眼间丝毫没有嫌弃之色,白坠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坐下后,白坠开始讲道:“我每隔几日都要回来看一次阿娘,顺便照顾她,每每这时,那吴狗便会派几个下人跟着。”说到这里,白坠满眼冷色,连声音都冷了几分,“说是照顾,实则监督,生怕我跑了。”
“但是吴府一直都未有什么异常,若硬要说,那就是我最后一次回家省亲时,吴狗突然没有派人跟着我,我还在奇怪,第二日便传来吴府被灭门的消息。”她抬眼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那吴公子突然就撤了一直跟着的人?这一行为确实反常,这凶手倒,像是……特地等白坠走后才开始下手。
想知道的对方也都说了,司遥起身道:“多谢姑娘解惑。”
白坠:“怎算打扰,早日捉到凶手也能令百姓放下心来。”
准备走之前,司遥从袖中将香囊和巧符摸了出来,递给白坠,“不知这香囊可是白姑娘贴身之物?这是我在吴府寻找线索时无意发现的。”
一见香囊,白坠神色略显几分激动,将香囊接了过来,“是,是我的,这是阿娘瞎了眼后耗了一个月给我缝的!走得匆匆,等回到家时才发现香囊被落下了!多谢道长!”
一个瞎眼老妇能将一个香囊缝出来,还要缝得精致,可见其中艰辛,也难怪白坠见了后反应那么大。
旋即又拿过符纸,“这巧符也是阿娘给我求的。”
本来白坠想回去拿,没想到就发生了灭门一事,这下便是再想也不敢回去。不仅为了自己这条命,也是为了阿娘能有一个人照顾。
司遥抓住其中重点,匆匆?
司遥:“为何会是匆匆回去?”
白坠解释道:“因为阿娘突然生了大病,那吴狗派去照顾阿娘的人惯会耍懒,还是有好心邻里见阿娘病得不行,这才偷偷跑来告诉我,因此回去得匆匆。”
司遥点点头,若有所思,余光一瞥,见白阿娘眉头微皱,攥紧袖角的手透露出她的不安,甚至已经开始喘着粗气。
为避免刺激到她,司遥选择先离开,冲白坠点点头,“多谢白姑娘,我便告辞。”
白坠:“道长慢走。”
听闻司遥准备走了,白阿娘紧攥袖角的手略微松了几分。白坠还要照顾娘,没有送多远便回了屋子。
回到屋子后,看着桌子上突然出现的几块银子,白坠一愣,顷刻抓起银子推开门朝着巷子外跑去,四处寻找无果,司遥一行人已然失了踪影。
回去后,白阿娘问她,“坠儿,怎么了?怎么又突然跑出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鼻尖一酸,望着手中不多不少的银子,白坠忽的跑过去抱住阿娘,“阿娘,道长是好人,道长是好人,我能给您找大夫了,您的病可以治了!”
心上担子松了几分,白坠直到这时才敢真正的哭出来,白阿娘忙抱着女儿安慰,“坠儿不哭,坠儿不哭……”
……
温如蕴带着小二等在巷口,司遥走过去,将问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他,温如蕴听后沉思,道:“此事可能与白阿娘有几分联系,不然不会那么碰巧。”
何况她反应还那么大。
刚好白阿娘患病,白小姐回去省亲,那吴公子就把一直跟着白坠的人给撤了,又刚好第二日吴家满门就被灭口,凶手分明是有备而来,特地等白坠一走,就灭人满门,连家仆都不放过。
司遥:“我瞧那白阿娘现在身体很不好,受不得刺激,就没再追问,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温如蕴想了想,“要不然去所谓的巧神庙看看?”
司遥一想,同意,“好。”
温如蕴又补充道:“看完后还得去义庄看看吴家人尸体。”
这才是重中之重,要看看尸体致命之伤,才能分辨是否为邪祟所为。
本来想先去看看义庄的尸体,但见小二连吴府门都未踏进去,腿就抖成了筛子,更别说去义庄。
所以司遥选择先去其他地方,等最后再去义庄看尸体。
若真是邪祟所为,省得再跑一趟,若不是,当求个心安,且能捡到白小姐心心念念之物交还与她,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也不算白跑一趟。
小二谄笑着问:“道长,可有问到什么线索吗,这灭门一事究竟是不是邪祟所为呀?哈哈……”
司遥摇了摇头,“还不确定,可能还要跑两个地方,劳烦你了。”
走了半天路,体力当不得司遥他们好,小二锤了锤发酸的腿,心中苦哈哈,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好嘞,您说,去哪儿?”
司遥看了眼天,金乌高悬,万里无云,“巧神庙。”
这巧神庙离吴家庄不是很远,庙身高将近四丈,占地宽广,数缕白烟齐齐自庙顶飘出,稍微凑近些许就能闻见淡淡的香火味,庙门前的门槛被来来往往烧香求符的人踏得脱了漆,起了木毛。
香火之旺足以见得。
司遥一行人也跟着进了庙,小二冲他们道:“两位道长稍等片刻。”他搓了搓手,“我也去给巧神烧柱香,求个符。”
算算日子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来拜巧神了,如今好不容易抽时间来一趟,可不得拜么。
司遥点头,那小二便从怀中掏了钱,买香去了。
司遥与温如蕴四处逛了逛,里面百姓很多,行至偏殿,既不用排队上香,又可窥见主殿那神女像。
一眼望去,果真入小二所说的那般,石像无比精致,就好像真的有一位神女正反举莲花,仰头望天,石像眼中能看出些许悲天悯人之色,神圣万分。
忽的司遥瞥见神女像肩上破了个人头大的洞,洞里不知有多深,瞧着不像是新出现的,温如蕴也瞧见了,照人们对巧神的敬重程度来说,应该不会放任不管。
司遥便拉了个守庙人问道:“这位小师傅,为何巧神法身肩上有个洞,没有人去补呢?”
闻言那法师和善一笑,“施主您再瞧瞧,这巧神肩上除了洞,还有什么?”
第60章
还能有什么?不就只有个洞吗?
当司遥再转头望向去时, 那洞口多了两个小脑袋。
两只猫头探了出来,自上而下俯视着底下烧香的信徒,眼中好奇。一直黑白猫率先探出身子, 踱步爬到巧神肩上, 尾巴翘起, 步子轻快。
另一只橘猫跟着爬了出来,四只脚掌是纯白色, 就像套了四只小白袜子,它抖抖耳朵,眯着眼,也来到巧神肩上。两只猫皮毛顺滑透亮, 胖乎乎的,像个团子, 一看就被人养得很好。
两只小猫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小,在巧神肩上嬉戏打闹, 相互依偎歪头看向下方, 尾端时而轻抚过巧神脸颊, 不知是不是错觉, 司遥觉得那石像嘴角似乎翘了一点,凤眸也微眯, 似在愉悦。
守庙人慈眉善目拂了把胡须,解释道:“这巧神像肩上的洞是两个月前凭空出现的,这两只猫儿也是那时候在的。”
刚开始,庙里的人还以为是石像坏了, 便将洞里头的猫抱了出来, 放到外头去,顺带将那缺了的洞口补上。
结果到了第二日, 那洞口又出现了,连带着两只小幼猫也出现在里,众人便道是巧神显灵,以自身法相为那两只猫儿开了一处家。
后来那两只小猫就住在了巧神石像上,庙里的人负责投喂它们,有时来拜巧神的信徒得了空也会投喂一些零嘴,久而久之,这两只猫就成了庙中吉祥物,颇受众人喜爱。
橘猫叫福福,黑白猫叫圆圆。
守庙人唤了声:“福福!”声音不大。
庙中信徒无数,声音宛若数颗珠子落入盘中般嘈杂,且守庙人在偏殿,两只猫在主殿巧神像肩头,隔了有些距离,那名唤福福的橘猫却跟听见了似的,一眼朝这边看过来。
眼睛好似浅色琥珀般,带着灵动与活泼,它冲守庙人叫了声“喵”。
踩着巧神像肩头、衣角,最后从小腿一跃而下,跳到莲花座,又跳下案台,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守庙人脚边,竖着尾巴蹭来蹭去。
守庙人笑脸盈盈自袖中掏出一个小鱼干,福福眼睛一亮,叫得更欢快,甚至开始顺着守庙人衣角往他身上爬。
守庙人弯腰一把抱起福福,将小鱼干喂给它,福福眼睛一眯,享受的吃起小鱼干,吃完后,福福突然抬头看了眼殿顶,喵了一声,从守庙人怀中跳下,跑到外边儿去了。
另一只叫圆圆的黑白猫见状也叫了一声,跟着跳下,先是在守庙人脚边转了一圈,目光瞥见司遥与温如蕴,立马爬了上去。
顺着司遥裙角三两下往上爬,速度之快,司遥下意识接住这只小猫后,才反应过来怀中多了个小猫。
圆圆“喵”了一声,尾巴不停晃啊晃,一旁温如蕴指尖无意轻屈,眼底柔软快要溢出来,见状,司遥眼底带了狡黠,将圆圆抱起。
“阿蕴!”温如蕴闻声抬头,一只软乎乎的家伙就扑到了颈窝,他下意识抬手撑住小家伙。原本圆圆后腿悬空正乱蹬,扑到温如蕴身上后,后脚掌立马有了支撑地儿,软软的肉垫踩在温如蕴掌心。
小家伙鼻子试探性地在温如蕴下巴处嗅,随后拱进他怀中,缩着脑袋不动了,嘴边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温如蕴轻抚小家伙脑袋,顿时心中喜爱无处宣泄。
司遥拍拍手上的毛,问道:“喜欢吗?”
温如蕴点头,耳根肉眼可见红了一片,不是害羞,是激动得:“喜欢!”
在宴山谷那群雪地灵冒出来时,司遥就察觉温如蕴眼底放光,似乎很喜欢这类毛茸茸的小家伙,现下一看,倒还真是,如今好不容易抱上了圆圆,瞧样子怕是舍不得放手了。
司遥:“那你现在这和小猫玩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温如蕴点头:“嗯!”
打发好温如蕴后,司遥在庙里各处地方逛了一圈,最终在屋顶上找着人。
隐匿身形,足尖轻点上了主殿房顶。一个女子怀中抱着胖乎乎的橘猫坐在殿顶,望着正空的太阳,阳关撒在她脸颊,竟意外在她脸上看出几分神性,即便她不是神。
听见动静,女子回头,见司遥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的位置,似是好奇,又有些惊讶:“咦,你是谁?”
女子头上插着一株莲花,生得凤眸丹唇,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若仔细一瞧,就能发现她和庙里那巧神石像生得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一样。
司遥指了指自己:“我?我是司遥。”
她一惊:“你还真能看见我!”随后摇了摇头,“司遥,不认识。”
司遥走过去,拨开裙角,坐在她不远处。福福看到司遥,从尘见月怀中探出爪子,勾了司遥两缕垂在肩上的发丝来,不停地玩着,精力充沛。
司遥揉揉福福脑袋,道:“怎么可能刚见面就认识呢,你叫什么名字?”
尘见月:“我叫尘见月。”
司遥:“尘见月,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
尘见月一听,忽的抬头,语气带了几分兴奋:“那认识了我们是不是就算……”她想了想,“朋友?”
司遥:“你若不介意,那就算是。”
尘见月:“太好了!这么说来,你算我第一个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一个人都看不见我,我真是无聊死了!”
司遥一笑,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我问你一些事情,你是不是可以如实告诉我呢?”旋即又面不改色忽悠道,“朋友之间是不能有欺骗的哦。”
尘见月展颜一笑:“好!你问!”
“嗯……”司遥想了想:“你知道最近被灭门的那个吴家吗?”
尘见月:“吴家?”
她眼中放空,似在思索,须臾道:“有点印象,好像是吴家庄被灭门的那个吴家?我不确定,我不能出巧神庙,只能从信徒祷告中听到一些外界的信息。”
“最近来祷告的信徒里,确实有不少人提到了吴家,不过更多的是求我保护他们安危,不要让那邪祟找上自己。”
说到这,尘见月皱眉,眼中带了不解:“可我并没有在金城内感受到特别的祟气或者阴气呀?为什么都说是邪祟干的呢?”
司遥:“没有祟气?一丝也没有?”
尘见月点点头:“对啊,一丝也没有,以前我的神识还能感受到一些小邪祟存在,害人的被我给收拾了,不害人的就放任不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忽的有一天,当我再放出神识,这金城竟再无一丝祟气,倒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