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又问道:“那不能放信号弹请其他门派的道长来支援吗?”
“这东西便是修真人士来了也应付不了,只会白白送命!”
小二一脸苦笑,道:“道长啊, 不是我不想离开, 是根本没法儿离啊,我爹、我娘, 我全部的身家都在这,离开了我又该去哪儿?”
他又摇摇头:“罢了,熬得过这一劫就熬,熬不过去我就认命。”
他爹娘都成了两副骷髅架埋在地里,自己孑然一身,唯一的身家就只有几两私藏的碎银,连个住的房子也没有,还是客栈老板看他可怜,收了他在这里帮工,好歹有了个安身吃饭之地。
出了金城,就等于要舍弃地里的爹娘,失去吃喝住的地方,没了生计,那还不如死了。
司遥听后心中不知作何想,加快步子回了房间,将小二抛在身后。
坐在凳子上,司遥将四乙拿出化作白玉剑,比在脖子处,正准备用力一划,中途突然顿住了。
抹脖子还怪疼的,不如换一种死法。
想了想,她站起身将窗户推开往下探,这里是二楼,摔下去最多把骨头摔断,死不了还白受一身伤,也不行。
上吊?不行,不仅死的难看,过程还久,白白受罪。
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将四乙刺向心脏,总之,就是比抹脖子好。
剑身对准心脏,司遥准备刺下去,却听四乙传来一阵悲鸣,剑身剧烈抖动,司遥一时竟然抓不住它。
四乙猛地脱离司遥手掌,化作白绫,悲鸣声依旧不停,它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在屋子里一阵乱窜,最后卷走了屋内所有尖锐物体,连花瓶也不放过,就这么带着一连串东西冲出了窗户。
“四乙!四乙,回来!喂,又不是让你弑主,有必要这样嘛!”司遥撑在窗户边一阵喊,四乙在天上飞得没影儿了。
如今再一看,顿感屋内空空如也,这下好了,自杀没成,还得赔人家钱。
转念一想,上次自杀的时候,貌似确实给它造成了不小的阴影,所以如今四乙反应才这般大。好吧,她确实不该再刺激四乙,司遥心虚的摸摸鼻子。
现在尖的东西也被它卷走了,就算想抹脖子也抹不成,总不可能一脑袋往墙上撞吧。
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这边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迎面走来一黑衣青年。
他的衣服被什么东西勾得破烂不堪,发丝凌乱,脸颊也被划破,唇角带血,唯独他怀中抱着被白布包裹着的弓依旧完好,连白布都不见什么污迹划痕。
可以说除了弓,他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温如蕴向来很爱惜自己的样貌,即便身处困境,整个人也总是一丝不苟,衣冠整洁,乍一见他这般模样,司遥顿住了,更多的是对他突然出现在这儿的不解。
司遥愣愣的望着他:“你……怎么、”怎么挣脱了千斤符,又怎么回到了这里。
温如蕴一言不发,眼中冰冷,沉着脸一步一步朝司遥走来。
走路时右脚明显吃力,那是他使劲挣扎时从马背上落下来摔的,他运气好,落入一片荆棘丛,荆棘上的刺勾走了腿上贴着的符纸,虽然他受了点皮肉伤,腿也摔折了,但好歹能控制住自己。
他就这么一瘸一拐径直走着,将弓轻置桌上,贴近司遥,竟令她意外受到些许压迫感,司遥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他一把摁住肩。
温如蕴一字一句缓缓开口道:“为什么?”
“……”
“人死也要做个明白鬼,自义庄回来后,阿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还一言不发就要将我赶出金城,之前说好陪我一起回姑苏,如今却反到叫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他缓缓低头,眼中带着倔强:“阿遥,你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金城又怎么危险了,为何见了尸体后你反应会如此激动?”
司遥蠕动嘴唇,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道:“金城会有危险,是你应付不了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涉险……”
即便温如蕴死了也没事,可司遥就是不想让他死。
温如蕴:“半天你也不说是什么危险,我应付不了,那你就能应付是吗?哦,就因为这个,所以你就要将我赶回姑苏,然后你自己一个人涉险?说到底就是因为我法力不精,是个累赘。”
他摇摇头:“原来这么久了阿遥依然把我当个累赘,也对,自我三年前求你带我一起走的那一刻,阿遥就这么觉得了吧……”
司遥:“我……”温如蕴语速之快,令她插不了话,只能听他继续说道。
“三年来,身边无时无刻不带着个累赘,是我我也嫌累,不怪阿遥这么想,如今也问清楚了,我便不打扰阿遥了,我走,我马上就回三清派。”
话是如此说,司遥却看见他眼眶已经开始发红,语调也带上不易察觉的哭腔,眼里满是伤心,想来是被司遥二话不说将他赶出金城这一举动伤透了心。
温如蕴松开司遥,想要拿弓,手在半空中顿住,半晌,又缩回手,弓也不要了,浑身都透着小心翼翼,最后头也不回只身一人往门外走去。
背影瞧着可怜极了。
“没有!你不是累赘!”司遥终于能插上话了。
见温如蕴误会了,她急忙道:“阿蕴你不是累赘,在我心中你早就是我弟弟了,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累赘呢?”
温如蕴脚步微微一顿,司遥趁机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将人往床榻边带:“你先听我说,那灭门吴家庄的幕后黑手还会来,且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整个金城。”
温如蕴被她按到床边坐着,又听她道:“一旦那幕后之人动手,届时所有人都出不了金城,只能乖乖等死。”
司遥看似说了许多,可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所有人出不了金城,她又是怎么知道那幕后黑手还会来?这害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才能令司遥今天这般失态?
温如蕴抬眼问她:“阿遥,你到底是谁?除了灵泽国将军府小姐这个身份外,你究竟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司遥:“……我除了灵泽国将军府小姐这个身份,还能是谁?你与我一同长大,分开的日子屈指可数,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怎么如今突然犯起糊涂来了?”
早知在温如蕴面前,她该遮的不该遮的,都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温如蕴不问,不是他蠢,察觉不到司遥的异常之处,只是温如蕴相信她,不愿开口去问,又或者说,懒得去问,只要司遥还是这个他所熟悉的司遥便好。
这一点,司遥何尝不知。
如今温如蕴终于开口问了,司遥不知怎么说来,总不能说他们是神,下凡来是为了历劫,找判官笔,而且他俩在上天庭时还是众所周知的死对头。
如果把事实全部都告诉他,别说温如蕴,就连自己都不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份这个事儿,司遥干脆又装起了糊涂。
还好温如蕴愿意继续陪她装糊涂下去。
温如蕴一笑:“也对,阿遥就是阿遥,是我糊涂了。所以……阿遥,既然我不是你的累赘,我能留下来同你一起吗?一起面对你所说的危险。”
话语温温柔柔,没什么杀伤力,可司遥在他眼中看见的是无比坚定,就算此时司遥拒绝他,他也坚决不会走,会用尽一切办法留下来。
无奈扶额:“罢了,你要留就留吧。”
大不了等归位以后好好护着他点,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温如蕴身死归位。
如今有另一件令她头疼的事,四已跑哪儿去了。
司遥蹲下身替温如蕴查看脚伤,不见温如蕴唇间勾起的笑意。
他之所以问司遥她的身份,便是为了看看,看看自己在她心中如今的分量,如他所想,司遥闭口不谈自己的身份,可却同意让他留下来,也交代了金城的一些危险。
这说明,阿遥心中是有他的。
弟弟又如何,左右没有血缘关系,时间一久,他总归会想办法,让阿遥改变对自己的感情,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司遥揉了揉他的脚腕,听的温如蕴倒吸一口凉气,司遥:“你的脚折了,得把骨头正回来。”
说完,准备褪去温如蕴的鞋子,温如蕴不顾脚疼,猛地将脚一缩回:“别!”
司遥的手也停顿住,后知后觉自己方才下意识想做什么,慌乱道:“啊……那、那我去找大夫,你坐在这里休息,别乱动,不然脚伤会更严重。”
温如蕴:“好……”
司遥推门出去,温如蕴坐在床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第63章
在小二的帮助下司遥去医馆找了个老医者, 他给温如蕴正完骨开了点药,且再三叮嘱这几日要静养,这下温如蕴真成了大门不出的温娇娇。
司遥则趁此间隙用了最后一点法力使用千里传音给范七。
“大人?”范七的声音传来。
许久没听到范七的声音, 如今乍一听倍感亲切, 司遥立马道:“范七, 你马上去一趟上天庭,找帝君, 就说使梵音国灭国的痋虫出现了。”
“又出现了?!这都第二次了!”范七的声音透露着不敢置信。
“嗯。”司遥沉着嗓音,“你顺便去一趟陌玉仙府,把他那把匡正剑给我拿过来。”
“好嘞大人,不过……”范七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 听不真切,不一会儿, 便完全消失。
“范七?范七?”司遥一看,原来是仅剩的法力全都用完了, 因此千里传音也关闭了。
“坏了!”司遥想起自己还没有给他说地点, 便是光告诉他痋虫出现有什么用。
如此便意味着等不到支援, 一想起五百年前那般惨状, 司遥心中顿时如火上煎熬,恨不得现在就归位。
四乙啊四乙, 你可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刚念叨完,在街上走着,手上还提着给温如蕴抓的药, 四乙就自己闻着味跑回来了, 它重新变成玉镯绕回司遥手腕,乖乖不动。
这家伙还真会挑时候。
司遥正准备走进客栈, 忽的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就在客栈对面。
伴随着建筑物的倒塌,尘土漫天,几名负剑的白衣弟子自尘烟中跃出,手中符纸朝对面掷去,用来压制最里头的东西。
那东西一身黑,周身被浓浓的黑雾裹住,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瞧着得有两头牛那么大。
扔符纸的空隙还不忘手中结印,几名弟子的身位也不断变换,身后几欲托出残影,口中喊道:“结阵除祟,生人避开!莫要被误困在阵里了。”
周围还没来得及远去的百姓一听,赶忙加快了步子离开此地,只敢远远观望,静待祟除。
阵法集结完毕,为首的弟子当即拔出背上玄铁剑,往地上一插,剑尖入土三分,自此白光一闪,地面如同蛛网般不断冒出白光,这白光以最中间的邪祟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蔓延。
最后两端一接,地面一个网状阵法当即生成。
那名插剑弟子见阵法连接生成,口中一喝,将剑拔起,地上的网阵也跟着浮空而起,成绳网状,将那邪祟彻底裹住。
阵网越缩越小,那团黑雾也越来越小,周身黑烟不断散去,直至成一个拳头大的黑雾团,这才停止挣扎,焉哒哒的被阵网包住,浮在半空。
邪祟被伏,少年将剑入鞘,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原来就是这东西灭了那吴家满门么,一只叫蛇罢了,白白浪费几张传送符。”
叫蛇小时候专吃死人怨气,或空气中飘着的祟气长大,等长大后便会不满足于此,会逐渐开始吃活人的血肉精气。
被叫蛇害死的人也是一副枯尸模样,与痋虫吸干的死人尸体类似,身上血肉精气全被吸干,也难怪他们会误会这便是令吴家灭门的真凶。
他转过身,司遥这才认出为首的少年正是落凡星,再观其他几个弟子,里面果然有李开心和沅芷,剩下几个都是脸熟的但叫不上来名字。
都是与温如蕴一同晨读过几年的同窗,司遥起初耐着性子陪温如蕴晨读过几个月,奈何里面内容司遥早已滚瓜烂熟,且干巴巴的读书实在是无聊,便放弃了。
因此也和同一晨读室的弟子混了个脸熟,也仅限于脸熟。
倒是落凡星有一段时间经常拉着李开心和沅芷跑来找他们玩,这才令司遥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剩下几名弟子也围了过去,看着中间那团黑雾。
黑雾已经很稀少了,里面一条黑蛇的身形若隐若现,不断晃动着身子,似要冲出这困住它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