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七又道:“这些年不知怎的,死的人越来越多,动辄一个村或者一个镇,可怎么死的查又查不到,离奇得很 ,连鬼君和帝君都为此感到头疼。”
判官笔又丢了,只能找普通的灵笔代替来写命簿,导致鬼界效率大大降低。”
“现在鬼界挤满了等着投胎的鬼,我们已经十多年没休过假了。”
司遥看着快要哭的范七,突然庆幸在鬼界自己与温如蕴打的那一架,这才能来人间躲过加班,这么一想,温如蕴的形象瞬间在心中拔高。
她拍拍范七的肩,郑重道:“范七,辛苦了。不过,你也说了,要想收回判官笔需要法力,我只是一个凡人之躯,身体空空,你得给我点法力。”
痛,太痛了。范七感觉心都要碎了,不仅连续无休被压榨十五年,如今还要把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法力给这位祖宗,他捂住胸口,忍痛道:“好……”
司遥道:“行了行了,法力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回了鬼界我双倍还你。”
范七立马两眼放光,“成交!”
说罢一掌拍到司遥肩上,体内瞬间被法力充斥,司遥感觉耳目豁朗了许多,身体轻盈好几倍,她感叹道:“多谢了。”
第6章
等适应了体内法力,她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对了,我现在身处将军府,被凡间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约束着,并不好行动,得想个法子离开京城,一劳永逸。”
她朝范七招手,“你过来,我交代你一些事儿。”
范七附耳倾听。等司遥交代完毕后,他点头,“大人放心,没问题。”
“好了,没你事了,你继续去忙吧。”司遥挥手。
范七回到符阵里,身影渐渐消散,走之前,他忽然道:“对了大人,帝君托我告诉您,陌玉神君在飞升前自幼在道观修行,鲜少与人交谈,且从未接触过女子,后来在上天庭也依旧如此。”
“帝君说陌玉神君有个老毛病,就是不喜旁人近身,那日在上天庭纯属意外,他并不是故意弹开您的,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所以神君在这些年来言行举止有无意冒犯您的地方,帝君代他向您赔罪。”
他的身影几乎透明,“还有!陌玉神君最近凑够了钱,已经派人修好了您的仙府,只等着您回去入住!”
说完这句话,范七完全消失在空中。
符阵作废,所有符纸无火自燃,很快成了余烬彻底消散。
司遥还愣在原地,原来是这样么……
温如蕴飞升那日,动静大极了,天雷乱劈,惹得飞升台混乱无比,一时间没有神官敢靠近那里。
最后一道雷劈下来,温如蕴一道剑气挥出把雷劈散,可是剑气依旧没有消散,直直来到司遥新修好的仙府,只听咔嚓一声,仙府被劈成了两半。
彼时司遥正在鬼界熬汤,神识感受到仙府毁了,她怒气冲冲回到上天庭,就看见一玄衣抱剑地少年直直杵在自家府门前。
劈开仙府的那道剑气与少年怀中抱着的剑相吻合,她气不过想冲上去和他理论,结果对方一道法力直接将她弹开险些掉进飞升台,自此二人就结下了梁子。
后来温如蕴有了自己的仙府,也被司遥一剑劈成了两半。二人梁子越结越大,几乎是一见面就要打的地步。
屋门被敲响,“阿遥,我能进来吗?”
思绪回笼,司遥打开门,一白衣少年站在门口,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经过时间的沉淀,他已经学会藏住自己的情绪。
她拉过温如蕴进屋子,关门。
“不是说过要叫我表姐么,府中人多眼杂,小心为上。”
虽然府上的下人都换过一轮,可还是不能保证这些人当中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
二人在凳子上坐下,司遥找到茶盏替他斟茶。
温如蕴垂眸淡淡道:“可阿遥也说过,没有人的时候不用喊,况且我已经将院子里的下人遣走了。”
“行,随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司遥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温如蕴慢条斯理地从袖口中拿出一块白手帕,里面包着东西。
他一点一点将帕角掀开,东西的露出全貌来。
这是一枚紫玉梅花簪,簪头赘着三朵含苞待放的腊梅,玉色如镜,晶莹剔透,让人想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
温如蕴指尖捏住簪柄,将簪子拿出递到她面前,白皙如玉的指尖与那一抹淡紫色相映衬,美丽至极。
“这是送你的及笄礼,我亲手雕的,喜欢吗。”
司遥接过簪子,细细观摩,“你做的……很好看啊,我喜欢。谢谢阿蕴弟弟。”
司遥最喜欢的就是腊梅,可惜腊梅花期只有三四个月,对她来说太短暂了,她还因此感叹过。
没曾想温如蕴如此细心,竟记了下来,并将簪子刻成腊梅的模样赠予她。心里不禁感叹,倘若上天庭这人有他在凡界时的三分之一好,二人也不至于闹得如此僵。
温如蕴听到满意的回答,唇角带笑,“阿遥喜欢就好。”
司遥跑到梳妆台前坐下,想将簪子带在头上试试看,却发现自己头发散在脑后,往日头发都是丫鬟替她弄的,不用她动手,如今对着这一头青丝她却犯起难来。
这时温如蕴走到她身后,俯身抽过她手中的簪子。
温如蕴的头发半束,因此一缕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轻拂过她耳畔落在颈窝,有些痒痒的,司遥微不可查地缩了缩脖子,对于如此近的距离心中感到有些怪异。
温如蕴直起身,带走不听话的头发。
“我来替你簪吧。”说完,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动作利落。
这份怪异感很快消散,司遥惊奇道:“你居然会绾发,什么时候学的?”
“阿娘还在的时候阿爹经常会给她绾发髻,看得多了我就会了。”温如蕴手上动作不停。
“嗯……”见他如此说,司遥破天荒地沉默半晌,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两人。
如今温如蕴已经十五了。
他现在还未开始长身体,十五岁的司遥刚好抵到他眉眼,不过他的脸却与十八岁的温如蕴越来越重合。
不过都快十五了温如蕴才这点高,他的本体可是很高的,司遥站直了也才堪堪到他下巴。
人界的温如蕴是一个病秧子,这让司遥有些疑惑,温如蕴万一不会长了怎么办,这样会不会有点矮了?
可转念一想,他多高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晃了晃头,把脑袋里的水给甩出去。
温如蕴摁住她的脑袋,“别乱动,头发还没弄好,容易散。”
“哦……”
没一会儿,一个简单的发髻就绾好了,他将簪子插进去固定好,道:“看看。”
司遥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只是更加青涩,温如蕴给自己绾了一个简单的坠马簪,中有紫玉梅花作点缀,好看极了。
司遥佩服于他的手艺,“厉害!”
下人来敲门了,及笄礼要开始了。
来府上的达官显贵大多数都见过温如蕴的模样,因此温如蕴只能呆在房间内,不能轻易外出。
司遥拍拍他的肩,“你小心一点,别叫那些人看见了,我先走了。”
温如蕴点头回应。
司遥走后,他神色黯了下来,默默回到了自己房内。
及笄礼上,司遥突然昏倒,不省人事,将军散了宾客,急忙请来太医为爱女诊脉,可太医诊完脉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信这个邪,司无恙又请来许多大夫神医,可给出的结论都是没有问题,谁也不知道司遥为何会昏迷。
就在司遥昏迷的第三日,天降异象,一骑驴道长踏着祥云而来,对将军道:“此女身怀仙缘,之所以会昏迷不醒就是因为时机已到。”
将军大惑,“何为时机已到?”
那老道捏了捏胡须,道:“自然是该脱离凡尘,入我道门,一心修行。”
“此次我来,就是受到了天命指引,来寻找我的有缘人,而令将军的女儿,就是我未来的徒儿。”
“那道长是说……”
“不错,贫道正是来带令嫒走的,只有这样,令媛才能醒来。”老道挥了挥拂尘,一脸高深莫测。
司无恙脸色灰白,“只能这样么……”一旁柳凝脸色也不好看,紧攥衣角。
“只能这样。否则违抗天命,不入正轨,令嫒只会一辈子都躺在床上不会醒来。”
“不信,两位可瞧好了。”老道拂尘朝司遥屋门口一挥,屋内顿时传来下人惊喜的声音:“将军,夫人!小姐醒了!”
二人急忙推门,见司遥已经光脚下了床,迷茫的看向他们,问道:“阿爹,阿娘,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床上躺着?”
柳凝顿时泪流满面,司无恙也红了眼眶。
“我的阿遥啊,你吓死阿娘了!”柳凝一把抱住司遥,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司遥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阿娘不哭。”
那白胡子老道在他们身后暗暗撇嘴,心想不愧是孟婆,这演技可真是炉火纯青。
这时,司无恙神色凝重地看着老道,“道长可否给我三天时间,让我们与女儿好好道个别。”
范七点点头,“自然。将军好好与令嫒道别,贫道先走一步,三日后我会亲自来到将军府接走她。”
说罢,骑上仙驴架着祥云飞走了。
走之前,范七顶着这副模样冲司遥眨眨眼,颇有些滑稽。
将军府上下氛围凝重极了,柳凝天天以泪洗面,众人都围着司遥转,温如蕴到了第三日才得知司遥要被送走的事。
柳凝替司遥收拾了一堆东西,司遥正在亭中散步,一转头就看见温如蕴正站在身后望着她,桃花开得正盛,几片花瓣随风飘落,点缀了那一身白衣,柔了他的眉眼。
司遥一时被那温柔的神色看得有些晃神,一时分不清此时眼前之人是上天庭的温如蕴,还是凡间的温如蕴。
“你……怎么来了?”
温如蕴走上前来扶上她双肩,“你要走?”他神色有些悲伤,“阿爹阿娘丢下我,现在连你也要留我一个人在此?”
司遥这才想起温如蕴,外头世界危险,温如蕴身体又差,只能娇养,如果让他跟着自己,一个不慎就会生病受伤,京城多是熟人,总不能将温如蕴一辈子藏在将军府不出。
她有些头疼,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温如蕴又道:“阿遥,你带上我可好?我保证不给你添乱,我现在很少生病了,我会努力赚钱,我还可以给你叠被子,你别留我一个人……”说到最后,温如蕴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第7章
温如蕴顶着这张脸,却又是另一番神色。
昔日鲜衣怒马威风凛凛的死对头变成如今这副体弱多病,还我见犹怜的模样,司遥内心有一股强烈的割裂感,这样让她压力很大。
她现在很后悔,宁愿当初温如蕴没有喝下那碗孟婆汤,哪怕要自己和他打一架,她也认了。
司遥看了看温如蕴,在思考着现在就把人杀了让他神魂归位,然后对方气冲冲的来收拾自己,还是就保持现状,想了想,司遥选择后者。
须臾,她开口道:“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上你一起走,等那位老道来了我替你问一问,或许能成。”
温如蕴愣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好,好……”
司遥又道:“可是修道一事极为幸苦,我怕你身体会受不了。”
“我可以!”话还未说完,温如蕴打断她,“我能吃苦,我不怕!何况在阿遥姐姐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司遥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只颔首,“那你先回去,道长马上就来了,我去同他说。”
等支走了温如蕴,司遥急忙回房千里传音召出范七。
范七今日依旧是一副邋遢的模样,身着蓝衫,手里一把扇子在手中不停地扇,“大人这时间还没到呢,您这么早唤我作甚?”
司遥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范七啊,接下来可能要辛苦你一阵了。”
范七心中一个咯噔,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您说?”
司遥干咳一声,道:“温如蕴被我灌了孟婆汤,现在是没有记忆的,你知道吧。”
“知道。”范七停下摇扇子的手,“所以……”
司遥道:“是这样的,现在温如蕴的身份不好在京城里呆,本来我想着我一个人出了京,你就可以回鬼界继续忙,但是现在可能要麻烦你一阵了。”
她继续解释道:“你现在得临时找个地方,最好是一个修仙道门,等出了京城你还得把我们送到那里,充当我二人的‘师傅’。”
“至少等温如蕴修炼到身体不再那么差,有点自保能力,然后‘出师’,到时候你就轻松了。”
范七裂开了,“您的意思是我要一边回鬼界处理公文,还要一边陪您演戏?大人,来一趟人界得耗费我不少法力啊!小的法力低微,照您这么说人鬼界两头跑,我还不得被压榨殆尽啊!”
司遥抬手,“稍安,稍安。肯定不用你两头跑,鬼界那边我帮你知会一声,你将公文带到人界处理。况且温如蕴天赋可不差,要不了两年,肯定能达到‘出师’标准。”
“到时候就不用麻烦你了。”
范七狂抓脑袋,道:“与其这么麻烦演戏,您何不直接杀了神君凡体让他归位呢,这样不是更方便寻找判官笔吗?”
“再说神君在凡界的大劫早就过了,此时令神君归位也不算违背帝君的命令。”
司遥道:“我傻啊,我杀了温如蕴让他归位来找我算账?我现在的大劫可是还没过呢,不能归位,就只能乖乖地任由他宰割。我才没那么蠢。”
说实话,司遥还有些好奇有什么大劫在等着她。
温如蕴没了记忆等同于普通凡人,失去双亲家族沦落,还要寄人篱下,这对他来说算是普通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劫了。
可司遥不同,她是保留记忆历劫,当了多年阴官,送走的亡魂不知多少,她早已看淡生死,若非亲密之人,普通人的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人生重来一次罢了。
这次上天会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劫呢?
范七苦笑道:“要我说,您当初就不应该给神君灌这么一碗汤,省了多少事啊。”
“谁知道温如蕴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司遥只能叹息自己倒霉。
“不多废话,事成之后回到鬼界,我送你五十年法力!”司遥信誓旦旦道。
一听有这么多法力,范七瞬间来了劲儿,“当真!”
“我孟婆说话千真万确,不信的话击掌为誓!”司遥伸出一只手。
范七立马伸手与她击掌。
天地为证,击掌为誓,契约立下,一旦归位司遥如果食言,有了这个契约,到时候五十年的法力会自动流向范七那里,不怕孟婆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