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菱舟【完结】
时间:2024-01-03 21:29:04

  “什么?”时聆怔了片刻,语气顿时就冷了下来,“你不是死了吗?”
  云端之上的天君施然垂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眼神中带着探究:“时聆,你僭越了。”
  时聆哼冷一声没理他,自顾自地挥着长剑在地上画传送阵,画完后她抱起祭台上沉睡的云湄,徐徐朝阵中走去。
  见她准备离开,天君略微抬手,一缕细烟飘下,轻柔地落在阵中,转眼间阵法的光芒就被压下。
  紧接着,天君沉稳平静声音自空中响起:“你擅罚世人,违反了天规,理应受到责罚。”
  时聆懒得与他争论,懒懒掀眼淡声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的殿拆了。”
  站在天君身后的两位老者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时聆挑开阵上的封印,忽而想起什么,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天君:“陛下查了八百年都没查出什么,是因为本事不够,还是说,这事就是您做的?”
  两位老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努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偷摸地探出头想要打量天君的脸色。
  面对她的质问,天君并未露出恼怒的神情,只微微蹙着眉,待时聆的身影从阵中消失后,他才无奈开口:“这脾气……”
  季陈辞缓缓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此人作恶多端,陛下不方便出面,让她动手也未尝不可,这责罚……”
  “辞林,你糊涂了?”天君满脸疑惑地看着他,“我说要罚,她就能乖乖受罚吗?要真是如此,她就不是时聆了。”
  见他没有要追责的意思,季陈辞不禁松了口气:“那您的意思是……”
  “装个样子罢了。”天君打了个呵欠,朝他们摆摆手,“本君先回去了,别真让她把我殿拆了,至于这凡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实在不是就扔给时聆。”
  说完他就乘着祥云离去,很快便隐没在云雾中。
  压迫感顿时消失,老者抹去额头的冷汗,吁着气道:“这姑娘说起话来可真狠,半点颜面都不留。”
  说完他稍稍弯腰,对着季陈辞揖了一礼:“还未来得及向神君道喜,祝贺神君重归神位。”
  “道人客气。”季陈辞回以一礼,接着又对身旁另位老者行了一礼:“师尊,别来无恙。”
  眼前两位正是朝天宗的鉴真道人和善虚真人,当年同他一起下凡,如今他神魂归位,他们也回到了天界。
  想起方才天君看时聆的眼神,季陈辞忍不住问道:“我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看陛下对她也无可奈何的样子。”
  鉴真回来得稍微早些,知晓的事情也略多些:“辞林,你是知道的,她在三千年前就已炼就神骨,只要度过天劫,便可飞升成神。彼时的她不过千岁,又是鬼怪之身,以她的悟性,一旦上来,修炼个千年万载,定会成为天界最年轻的帝女殿下。”
  他摸着花白的胡子轻叹道:“可她却视神位为无物,当着天君和众神的面,痛骂天界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打着爱戴世人的幌子,却从未做过什么实质的事。”
  “当时天君的脸都黑了,但又不能做什么,只能由着她去,骂完她又回到魍离山,当她的山鬼去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接替她神位的就是那位……”
  那名字已经到嘴边,忽然善虚用胳膊顶了顶他,给他使个眼色,于是鉴真的话拐了个弯儿:“反正现在的天界没人敢去招惹她,就算她把天君的神殿拆个稀巴烂,天君都得夸她年轻有为身体好。”
  听到这季陈辞忍不住笑出声:“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话锋一转,鉴真问道:“对了辞林,你之后是回天上还是山里?你当年下凡,对外称是重伤身陨,而如今的魍离山是山鬼当道,怕是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这正是季陈辞头疼的地方,在时聆眼里,他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如今再出现在她面前,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善虚拍着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笑道:“虽然你打不过她,但你这模样生得极好,说不定你哄她几句,她就愿意收留你呢。”
  季陈辞无奈地揉着额角:“师尊,您就被打趣我了。”
  “行。”善虚朗声大笑,“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先告辞了。”
  季陈辞:“二位慢走。”
  …
  魍离山上,阵法初现,时聆从阵中慢步走出,云湄安静地躺在她怀里睡得安稳,面颊还泛着轻微的红。
  阮娘小心地接过云湄,看她身上沾满了黏腻的油垢,再看时聆裙上也是脏污一片,还混着干透的血迹,阮娘惊道:“怎么弄成这样?!”
  时聆缄口不言,随手施了个清洁术就径直往昭阳殿走去,阮娘见她情绪不对,便放低了嗓音道:“那我先带云湄去河边洗洗……”
  最后个字还未说完,就被时聆打断:“不许去!”
  平日的时聆总是笑眯眯的,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她,甚少见到她这般烦闷的神情,阮娘不禁愣了一瞬,继而担忧道:“姑娘…您怎么了?”
  她无法离开魍离山,不知道施府内发生了何事,但就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想必是极不容易的。
  恍然间发觉少了一人,阮娘环顾四周也没见到季陈辞的身影,于是疑惑道:“诶,那道士去哪了?”
  时聆冷漠道:“死了。”
  阮娘“啊”了一声,也分不清这是气话还是真的。
  此时云湄像是听到了动静,迟缓地睁开眼,揉着惺忪的睡眼,露出迷茫的神情。
  视线相撞,时聆叹怅道:“罢了,你先带她去洗洗吧,河里那家伙回来了,你避着他点。”
  阮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河神。”时聆捏着眉心,“就是那个道士,若是看到他回来,就把他摁在河里打一顿。”
  阮娘哭笑不得:“可是姑娘,我打不过他的。
  从前阮娘听她提起过此事,千万年前的魍离山荒凉贫瘠,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山,和路过被饿死的野雀,天上的山神都嫌这里灵气稀薄,不愿接管。
  但一座山若是没有神明庇佑,很快便会灵力枯竭而亡,于是当时天界脾气最好的河神毅然决然跳了下来,用自身的灵力不断滋养着这片土地。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枯瘠的土地开始长出闲花野草,直至古木参天,明花飘坠,百年后,山里开始生出低微精怪,整天晒着太阳睡大觉,日子过得格外悠闲。
  魍离山的灵气愈发充沛,时聆出现后,所有的精怪都为之震惊,她不像花精那样长着层层叠叠的花瓣,也不想雀精那样长着小巧轻盈的翅膀。
  蘑菇精围着她转了半天,摇晃着头顶的菌盖道:“诶,你们觉不觉得,她长得和神君很像!都是白白的身子,长长的四肢,头上还有一团黑黑的东西!”
  时聆降生在花丛中,身上盖满了鲜艳的花朵,她刚睁开眼就看见一群家伙正围在她身边,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怎么都围在一块?”
  精怪们朝他飞奔而去,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神君!神君!”
  辞林顺着他们围的地方望去,只见烂漫的花丛中躺着个女孩,若不是她身上波动的灵力太过强大,他还以为是哪户人家抛弃的小孩。
  他觉得很是稀奇,便将女孩抱在怀中,戳着她柔嫩的脸蛋,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长得跟人一样,会说话吗,饿不饿……”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女孩却没有任何反应,眼里是不合年岁的深沉,就这么冷冷地瞧着他,然后伸出白嫩的小手,贴在他脸上挥了一下。
  她这点力气落在脸上,就像树叶划过一样,辞林稍微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来:“好凶的孩子。”
  身旁围了群精怪,为首的花精抖着花蕊,俏声道:“神君,她怎么跟我们长得都不一样啊!”
  辞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沉思片刻道:“既然与精怪不同,又不是寻常人类,那便称为山鬼吧。”
  于是时聆成为了第一只山鬼,因身负强大灵力,便由辞林神君悉心抚养,授以法术。
  这样的日子不过持续了百年,山中便传来辞林神君犯错被罚,重伤身陨的消息。
  那时的时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她迅速代替辞林掌管魍离山,此后的数千年,魍离山都由她来庇护。
  这些事情都是时聆醉后偶然提及的,阮娘并不了解其中始末,只是通过她言语间的描述,能感受到这位河神应该是个很温柔的神君。
  就是不知为何,她对这位神君的态度并不好,甚至能用恶劣来形容,每次说起他都是咬牙切齿,尖酸刻薄的模样。
  阮娘叹息道:“那我先带云湄走了。”
  时聆淡声回应:“嗯。”
  回到昭阳殿,时聆高坐主位,手背覆盖在眼上,只觉满心疲惫,过了会她又起身走到殿外的树下,变出个锄头蹲在地上挖。
  不一会儿,地里冒出几个酒坛,时聆随手拍去上面的灰,倚在树干上喝了起来,甘冽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散开,将她心底的烦躁冲淡了些。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身,她以为是阮娘回来了,便晃着酒坛开口道:“这么快就弄完了?”
  脚步声停下,那人却一言不发,似是察觉到什么,她懒懒掀眼朝后瞥了眼,季陈辞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冷笑一声,时聆直接将酒坛砸了过去,寒声道:“滚。”
  酒坛在脚边碎开,碎片落得到处都是,他依然无动于衷,站在那里眼都没眨一下。
  时聆扶着树慢悠悠地站起来,下一秒寒霜剑握在她手中:“拔剑。”
  季陈辞无奈道:“不是吧,上来就开打啊……”
  “少废话。”时聆蓦地打断他,语气不耐,“一山不容二主,如今的魍离山由我掌管,就算是你回来,我也不会轻易让出,有本事就打一架,让我见识下你的实力。”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季陈辞将手举在身前:“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回来与你争权的,再说我也打不过你啊。”
  这话倒不是他胡诌,如今的时聆连天君都敢惹,还有什么她做不出的事,以他现在的法力,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见他眼神真挚,不像骗她的样子,于是收起剑,困惑道:“那你来做甚?”
  季陈辞耸耸肩:“好歹我也是山里的,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落脚罢了,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行啊。”时聆冷笑道,“那就滚回你的林波河。”
  “……”
  季陈辞掩着唇轻咳一声:“我那地方冷了些,不如你这暖和方便,就还住我先前住的那地,行么?”
  他还是道士时都住在昭阳殿偏殿,如今让他搬到河里去,他实在是睡不惯。
  提到这事时聆就来气,她唇角微勾,吐出个字来:“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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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神女
  ◎“你的神位,我接管得很好。”◎
  季陈辞默了会, 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天边忽而出现一道身影,手中还端着一盏明亮的烛台, 远远望着倒有些眼熟。
  正在他揣度其身份时,时聆业已开口:“传明?你怎么在这?”
  来者竟许久未见的传明, 自从幻境破灭后, 他们便再没碰过面,也不知去了何处。
  传明从云上跳了下来,对着他们微微欠身, 继而将目光投向时聆:“神女说等会要过来,让我先下来通传一声,让姑娘好好准备, 别教她失望。”
  说到“好好准备”四个字时,传明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像是在跟她强调。
  时聆的眼神顿时凉了下来,话语中略带讥讽:“她多大脸啊,能让我迎接?”
  “掌灯?”季陈辞疑惑不解, “你们之前不是……”
  时聆冷冷睨了他一眼, 威胁道:“你再说一句吗, 我就把你河给填了。”
  季陈辞默默把嘴闭上。
  传明这才注意到他,笑着行了一礼:“原来这位便是重归天界的辞林神君, 先前在幻境中多有得罪,还望神君见谅。”
  季陈辞扶起他, 小声问道:“神女可有说何时来?”
  传明摇着头道:“只说等会来,具体何时我也不知。”
  身旁传来一声冷笑, 季陈辞和传明同时扭头瞧去, 只见时聆将寒霜剑扛在肩上, 眼神不屑:“魍离山是她想来就能来的吗?自作主张,未免太可笑了些。”
  话落,她随手挽了个剑花,朝天中划了几下,转瞬间,山林上空出现个巨大的结界,天边骤然闪现耀眼的亮光。
  随着长剑落下,时聆望着天边忽隐忽现的结界,语气中带了些骄傲:“我倒要看她怎么进来。”
  传明不信邪,偏要去试探下,便将手中的烛台放了出去,烛台摇摇晃晃地往上飞,岂料还未靠近结界边缘,就被猛地弹开,“咣当”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烛火瞬间熄灭。
  传明:“……”
  看着他哑口无言的表情,时聆唇角勾起微弱的弧度,悠哉地转着剑朝他走去:“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之前幻境里的账,还没来得及清算呢。”
  她莞尔一笑:“他能放过你,但我不能,我可没他那样的好脾气。”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传明飞快地拾起地上的烛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缩着脖子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想做…做什么?”
  “也不会怎么样。”时聆提着剑,用剑柄往他头上重重一砸,“不过就是打你一顿罢了。”
  传明捂着脑门大声“哎呦”,见时聆并不打算放过他,传明提起衣裳就跑,步子太急,还差点把自己绊倒。
  跑得远了些,传明才敢朝身后望去,没看见时聆的身影,他拍着心口正要喘口气,却没想到一回头时聆就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传明哭丧着脸道:“姑娘,您就放过我吧。”
  时聆面上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让传明心惊胆战:“不行呢。”
  紧接着,时聆拽过他的衣领,将他摁在地上揍:“就你小子还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还打哑谜让我猜,我直接把你那破殿给拆了!”
  传明忍不住哀嚎,就算时聆不用法术,他也不是她的对手,遇上了也只有挨打的份,于是传明掩着脸哀求:“脸!别打脸!”
  又是一拳头落下,时聆怫然道:“知道打不过我就躲后面偷看是吧,要不是当时我没有法力,早就把你幻境炸了!还把那么多尸体扔在山上,把我的山都给熏臭了!”
  听到这话,传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委屈:“冤枉啊!那分明是师父弄的,我在幻境待得好好的,也没想到你们会进来啊!”
  虽然知道那是鬼佛布的幻象,但那些尸体都跟真人似的,死相可怖,还会腐烂发臭,这对时聆的心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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