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窈窕——司雨情【完结】
时间:2024-01-03 21:29:55

  除开水云楼,酿制局在大理寺面前,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
  秦乐窈咽了下喉咙,大雪刮在脸上有着轻微却频繁的刺痛感,她冰凉麻木的手指摸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是赫连煜留给她的那枚玉坠。
  如果他愿意见她,如果他对她还有兴趣的话。
  秦乐窈心里没底,但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攥紧了玉坠,策马向着无乩馆的方向而去。
  无乩馆坐落于朱雀大街,是整个上京最核心最富庶的一块地方,那里高门权贵云集,从街头把守的卫兵与横栏开始,往后便是阶级身份的象征,非是用钱就能踏足的领域。
  夜雪太冷了,秦乐窈被冻得直打哆嗦,却是又因着极度的紧张而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都是冰凉的。
  街口卫兵意料之中的将秦乐窈拦了下来,她掏出玉坠,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那双环扣是赫连煜得封骁骑将军之时霸王弓上的图腾,后来这个图案便专门用来代指赫连煜的身份了,城中当值的所有卫兵都识得这个图腾,见着信物后便即刻予以放行。
  秦乐窈叩开了无乩馆的大门,虽然小厮不解为何这姑娘会深夜造访,但她手持着骁骑将军的玉坠,便还是恭敬将人请了进来。
  无乩馆很大,前院中庭种了一棵参天的百年古木,枝干挡住了大半的风雪,秦乐窈跟着小厮走在廊下,穿过了数个门庭,进到了一间厢房内。
  小厮进屋后点上了油灯,俯首对她道:“将军已经就寝了,姑娘就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早将军起身后,小的会给姑娘通传的。”
  这座无乩馆是当今圣上钦赐给赫连煜的将军府,馆内的一众仆从都是唤他作将军的。
  秦乐窈一听便急了,“这位小哥,我找小王爷有急事,等不到明天早上。”
  秦乐窈自己也知道这深更半夜的要一个小厮去吵主人家的瞌睡十分强人所难,但她已经再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恳切道:“还请小哥帮帮忙,小王爷若是有所怪罪,全由我一力承担。”
  小厮失笑道:“姑娘说笑了,这个时辰了,除非您手上拿的是陛下的圣旨,否则您纵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好扰了将军清梦。”
  说完这句话后,小厮便躬身退了出去,“姑娘好好歇息,小的告退。”
  秦乐窈自然是坐不住的,她等小厮走远后,悄悄推门出去,循着刚才记忆中的路线,又再走回了院子的门口。
  ――小厮带她进的厢房显然应该是待客的院落,赫连煜作为家主,必定是宿在主宅的。
  外头乌云蔽月,黑得彻底。
  秦乐窈有点怕黑,尤其是这种又大又空旷的宅院府邸,树多景多,白日里或许瞧着别致精巧,到了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看着便尤其}人。
  但她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摸黑往前走。
  无乩馆实在太大了,她又辨不清楚方向,顶风绕了好大一圈迷了路,秦乐窈又怕又着急,急得想要蹲在原地大声哭一场。
  可那是小姑娘才能干的事,哭只能浪费时间,她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秦乐窈又咬牙兜了一圈,忽地瞧见前面似有火光。她心中一喜,终于是从造景的林子里绕出去,找到某个有人的院子了。
  只是这院子显然也不是主宅,恰好此时正寅时巡逻的卫兵经过门前,身穿软甲腰间佩刀,为首者耳力相当好,隔着一段尚远的距离就听见了异动声:“什么人!”
  身后跟着的府兵们立刻抽刀警备上前查探,只见那幽深梅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影,秦乐窈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主动开口道:“几位大哥,碰见你们可太好了,能带我回将军的屋里去吗,这无乩馆太大,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秦乐窈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束冠给解了,她抓着披风拢住自己的衣裳,装成了一幅才从房里出来的样子,好在现在光线昏暗,瞧不清她那束了一天有些打卷的头发。
  为首的府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狐疑询问道:“什么时辰了,你不在将军屋里待着,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干什么?”
  秦乐窈编不出像样的理由来,多说多错,未免被听出端倪来,便直接又将那枚玉坠从披风下递了出来,“大哥可是担心我是歹人?你瞧,这是将军给我的坠子,他说有这个,便能进出无乩馆,日后寻他也方便。”
  那府兵接过坠子瞧了几眼,确定是将军信物不假,男人视线又再落向秦乐窈的脸上,见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火光轻轻跳跃在这张秀丽的面庞上,看着确实像是贵人会喜欢的美人。
  “跟我来。”
  秦乐窈喜笑颜开:“多谢大哥。”
  府兵让其他人接着巡逻,自己将秦乐窈带去了主宅。还好这中间的路离得不算远,不然秦乐窈这蹩脚的借口,也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主宅的院子两边载着不少斜云松,落了雪后树冠上像是顶着一簇簇的小白伞,再往里走便能看见一处单独的小楼,门口廊下候着两个小厮。
  “进去吧。”府兵将她送到之后便离开了。
  秦乐窈在廊下小厮注视的目光中往里走,二人见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伸手拦人,秦乐窈又再故技重施,拿出了那枚玉坠,诓骗说是赫连煜之前吩咐她在这个时候过来寻他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理由听着虽是奇怪了些,但那些贵人们的心思,又岂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够妄加猜测的。
  此处是无乩馆,眼前这人还是由府兵领进来的,于是小厮在确认玉坠真实之后,便领着她进去了。
  这一路弯弯绕绕,终于是成功走到了这扇门前,秦乐窈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快若擂鼓。
  她不敢在外叩门,怕被外面的小厮侍女察觉屋里的赫连煜并未如她所言是在等她,那她大概率就会像先前一般被拦住,等候天亮。
  秦乐窈咬咬牙,决定骗到底,半是羞赧道:“我自己进去便是,不劳两位姐姐通传了,想给将军制造一些有情调的小惊喜。”
  于是乎,秦乐窈就这么靠着一枚他给的玉坠,一路骗进了他的寝房中。
  房门开启后又再关上,宽敞的走道前点着一排油灯,是供下人和来客看路的,这光亮被屏风挡住,并不会照到里头去,打搅主人家的美梦。
  绕过屏风进屋之后,便是彻底陷入漆黑之中了。
  屋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碳,暖意融融,秦乐窈却是因为高度的紧张,手脚都在发抖。
  她稍稍清了清嗓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开口的方式。求人帮忙,还深更半夜不经通穿闯入房中来扰人清梦,实在太过冒昧。
  若非是被逼无奈,秦乐窈也断断不会出此下策来。
  她站在那,想了又想,最后慢慢走到了墙边上,摸索到了与油灯放在一起的火折子,想以灯光来将赫连煜唤醒,再跪在地上请罪,总好过这么黑灯瞎火的忽然出声吓唬人。
  就在这一瞬间,秦乐窈的脖子被人扣住,那力道极大,霎时间便叫她丧失了行动力,天旋地转地被人用力摁在了地上。
  “啊、咯――”秦乐窈呼吸困难,瞬间涨红了脸,咽喉被人抵着发不出声音来,眼角绯红被激出了泪花。
  她的火折子被掉在了地毯上,脑子发晕发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赫连煜是武状元登科的武将,力量与机警都不是寻常官宦所能企及。刚才真应该先出个声,怕是现在被他当成了刺客,直接掐死都有可能。
  秦乐窈完全没有自救的余地,她一双凉手无力搭在脖子上的那只大手上,就在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流逝将要窒息的时候,那手上的力道却是自己松了。
  秦乐窈像一条离水濒死的鱼,瘫软的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着,半天找不回四肢的力气。
  火折子被人捡起来,点亮了柔和的光线,秦乐窈用所剩不多的力气挣扎着起身,匍匐跪地,一开口的嗓音尽是沙哑:“小王爷恕罪,草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能见到您……”
第21章 把玩
  赫连煜随意坐在了面前的太师椅上,睨着下面的女人,多少也是猜到了些端倪,散漫道:“有事求我?”
  他的声音醇厚,轻易辨不出喜怒,秦乐窈抬头看他,将那玉坠双手呈上,“想请小王爷,给条生路。”
  “你就是靠这个一路骗进来的?”赫连煜见那坠子微微扬起眉梢,拿在手心里抛了下,“有这份胆气敢深更半夜孤身入我寝房,除去死了的刺客,你还是第一个。”
  她跪在那里,便透露出了一种孱弱无依的感觉,秦乐窈想得很透彻,什么骄傲尊严与骨气,和多年的心血性命相比起来,这些都算什么。
  活下去才能谈以后,才能谈骨气。
  她注视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膝行向前,将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膝盖上。
  赫连煜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就这么斜眼向下睨着,秦乐窈秉着呼吸,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跪直了身子,又再上前了些。
  她的掌心贴着炙热有力的腿线向上,然后攀住了男人搁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大手,用自己纤细冰凉的手指,自他指缝间探入,交缠,一点点摩挲着。
  女人的手指细腻,滑进来的那一瞬间,赫连煜头皮炸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即收紧了手指,将她的手扣住,捏在掌心间揉捻把玩着,爱不释手。
  男人的掌心温烫,带着练武练兵留下的粗糙茧子,秦乐窈不止脖子白,那双手在他掌下衬得像是会发光的白玉,勾得人错不开眼。
  赫连煜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她在赌桌上的模样,也是这双手,切牌摇骰子的时候,分外性感。
  忽地,秦乐窈伏低身子,含下了他的一节手指。
  下一瞬,她的衣领被人攥住提了起来,那力量太大,秦乐窈被带着往上走了一大截,后腿狼狈跌坐在了男人身侧。
  赫连煜的骨架大身子大,他的太师椅也自然是足够大的,男人将她面对面地搂在怀里,他的小拇指湿濡,眼中跳跃着兴奋的花火。
  秦乐窈已然是配合地仰起头来了,却还是没能满足赫连煜的需求,男人掌心穿过她脑后的黑发,不轻不重地攥着,迫使她再更进一步的抬高了下巴,好方便承接他粗重的亲吻。
  赫连煜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带着浓厚的侵略性,不止攻城略地急切,还很喜欢攻入到寻常人不会企及的深度。
  秦乐窈的咽喉被强行占领,她舌根被压制,难免产生不适,鼻间的气息粗重,仍然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放松喉部让自己接受他的入侵。
  就凭这么一个吻,秦乐窈对他的心理预期有了新的判断,这个男人在床上,除了那体型的加持之外,怕是还很有些能折腾人的本事在。
  赫连煜喉间溢出了满足的喟叹,睁眼看见眼前美人面若桃李,一双杏眼波光潋滟,半睁半阖的带着水光,尽管眉眼微微蹙着,却更是加重了她身上那股勾人想要狠狠将其揉碎的欲.望。
  天生的尤物。
  一想到这尤物已然自己送上了门来,赫连煜根本就压制不住心里翻涌上来的那股冲动。
  他轻声笑了,松开她略微红肿的唇瓣,将秦乐窈的双手交缠扣住,反剪到了身后去,这一姿势便是直接让她被迫挺起了胸膛。
  秦乐窈望着墙壁上跳动的光影,她还以为今夜会是让她将脊骨踩在脚下的主动示好,结果她在赫连煜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全凭男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摆弄。
  赫连煜一口含住了她的喉珠,美人在怀亲得尽兴了,嗓音也温和了几分,“是犯了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秦乐窈仰着头,担心他听见罂华二字会不由分说将她推开,惴惴不安地回扣握住了男人的两根手指,“酒窖里……被放了罂华,大理寺明日一早就会来稽查。”
  赫连煜和她之间,说穿了不过是皮肉上的吸引,他或许有几分浅薄的欣赏,但也就止步于此了,谈不上什么人品上的了解与信任。
  罂华的性质严重,他会信她无辜吗。
  秦乐窈心里没底,被他困在怀里不得动弹,只能仰着脖子看着他,慢慢将事情的原委仔细说了出来。
  赫连煜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看着精明人被摆了一道吃这么大的闷亏,手指在她胸口点了两下,“着了谁的道,自己心里有数吗?”
  秦乐窈眸光暗淡,摇了摇头。
  “啧,这看来跟头还不小呢。”赫连煜轻笑了一声,吃闷亏已然够窝火,但若是连敌人藏在何处都还不知道,那才是最可怕的。
  “没事,不怕。”男人安慰抚摸上她的脸颊,爱怜道:“你既是找上了我,这些事,我给你摆平。”
  天色将亮,沉睡的上京城也在慢慢随着天光苏醒。
  薛霁初大清早就乘车赶来了沉香酒庄,却是瞧见庄子外头站了几好个士兵,看着不像是大理寺的人,有些辨不清楚来头。
  他在门口下了马车,正欲进门,却是被那些士兵给拦住了:“这是骁骑将军的私人酒庄,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什么将军,这分明是秦氏的酒庄。”薛霁初满脸错愕,看了好几眼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坚持要往里面走,又再被拦下,轻易给推了出去,“什么秦氏李氏,没听过,赶紧滚蛋,别在这碍事。”
  斯文的读书人向后踉跄好几步,小厮赶紧上来扶住自家公子,薛霁初气愤地挺直了腰杆欲要理论:“你们是哪里来的官兵?可知私占民宅乃是重罪!今日大理寺还要前来查案,你们难道是要准备连着大理寺一起拦吗!”
  士兵板正严肃道:“管你什么大理寺慎刑司,骁骑将军的地盘,没有手令,统统不许入内,违令者杀无赦。”
  竹林间,秦乐窈坐在赫连煜的马车里,听见了外面争执的动静,撩起车帘瞧了眼,朝一边闭目养神的赫连煜商量道:“那是我……我的朋友,我去跟他说几句解释一下,可以吗?”
  赫连煜昨夜没睡好,指节揉捻着太阳穴,闭着眼慢条斯理道:“你现在最好别露面,尤其是别被大理寺的人看见。”
  言下之意便是不准了,秦乐窈又瞧了眼外面跟官兵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薛霁初,再次请求道:“他性子拧巴,我若不去,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反正这附近也没有别人,我小心一些,说几句话就上来,行吗?”
  男人散漫睁开眼眸,戏谑道:“你那个未婚夫婿,这种时候除了添乱,可还能起到半分作用?有必要多费这口舌吗。”
  秦乐窈不做声了,现在是她寄人篱下有求于人的那一个,赫连煜若是不同意,她也不能真的去违背他的意思。
  男人瞧她这副模样,拎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边散漫道:“去吧,给你一盏茶的功夫。”
  秦乐窈微讶抬头,随即立刻道:“多谢小王爷。”
  薛霁初纵使性子再怎么刚直,也始终还是犟不过赫连煜手底下的府兵,男人大冬天里气出了一头薄汗,正着急上火的时候,听见了秦乐窈的声音从后面叫他:“霁初。”
  秦乐窈将他带到了旁边竹林幽深四下无人处。
  她一夜未眠,眉宇眼间都是倦容,衣裳也还是昨天夜里分别时候穿的那一身,薛霁初瞧着她的这副模样,还有刚才门口的那些没见过的士兵,原本心中就有了些许的联想与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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